吴浮芸震惊地看着我。
“就像，我不是也活着吗？你能帮我找找她？”我抓住吴浮芸的胳膊殷切道。
“你不是与她素无交情，为什么？”
“我只是想知道她在哪里，过得怎么样，毕竟，我们是一条船上活下来的人。”
他想了想:“我试试吧。但她必定深居简出，我不一定能……”
“谢谢你，谢谢你！”我跳起来双臂搂住他的热乎乎的脖子，激动地用头蹭他。
他对我突然的热情有些无措，直到我平静下来。他奇怪地看我：“桔子，为什么会高兴成这样，我从来没见你这么高兴过。”
我这时才反应过来我刚才太不加掩饰了。我讪讪笑笑：“哈哈，我也不知道。”
我有种莫名的预感。我可以让他知道瑶贵妃的存在，因为她能在宫变中活下来，且安然富贵地生活在京城附近，直接在新皇的眼皮底下，或许就是得到了新皇的默许。
妃子不同于皇子皇女，我们是上位者忌惮的复辟星火，而那样百年一见的绝世美人，历史上是有凭借美貌幸存的先例的。
很可能，她的靠山要么就是位高权重，要么就是富甲一方。
像吴浮芸这样的一个都尉，敢私藏我这个亡国公主，只能说他年轻胆大，乐意把脑袋悬在裤腰带上耍。
如果让他知道令绩的存在，我不确保他会帮我保令绩，我也不知道令绩关于他会有什么反应。
我没有那么好用的脑袋往后想，只能船到桥头自然直了。
我们出了地宫，陵园里居然起了浓雾，那雾是黄白色的，将整个陵墓笼罩着，连远处的山都被遮住了。我们只能看清楚身旁一尺的景物。
“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我听说，这样的雾遮蔽了日光，阴气极重，总是会有一些鬼魂借机出来游荡。”
我们看不清神道旁边的人，但是能清楚听到路过的人的交谈声。那个老者正在绘声绘色地恐吓他身旁的人。
另外一声年轻男子的话响起，声音里有些惊惶。“典大人莫要讲些神鬼志异吓学生，这底下的季朝皇室都是横死的，说这些万一……真招些东西出来怎么办。”
典大人我知道，刑部的老狐狸，没想到他也来了。从我父皇那朝就谨小慎微，手中所办之事从来挑不出错。
典大人和蔼地笑了：“你个蠢物。既入了刑部，岂能为民间笑谈所惧。”
虽然看不见人，但我能明显感觉到年轻者挺直了背，庄重严肃地答道。“是，大人今日所言，学生定记在心里。”
雾太浓，有点呛人。吴浮芸忍不住咳嗽了两声。
“吴都尉，你在吗？”走远的典大人耳力过人，隔着距离一下就听出是吴浮芸。
“下官在。”
“一个人也是走，不如过来叙叙。”
吴浮芸怕我被认出，轻声叮嘱我站在原地等他回来找我，便循着声音方向小跑着去了。我听到他们的交谈声越来越远。
我百无聊赖，搓了搓冰冷的小手，站在神道上对着白雾发呆。
有个黑影端着一箩筐东西从我对面走来，步到我近前时，我才注意到她，是一个年老的女宫人。
她看见我，先是一愣神，手里的箩筐掉落在地，黑色的木炭洒落了一堆。
我走过去，刚想蹲下身帮她捡，她抓起木炭就扔我，我的白衣被碳划得一道道黑迹。我正当不解时，她颤抖着嘴唇看着我，双手合十：“端仁皇后娘娘，奴婢与您无冤无仇，不要找奴婢啊。”
大概我一身白衣，又长着和我母亲一样的脸，所以她才以为撞邪了。
“你不要怕，我不是……”
她完全不听我解释，越来越激动，索性双手抱住肩膀，大喊着：“端仁皇后，她出来……”
浓雾中，一只黑手从她背后悄然出现，往她后脑一拍，将她拍晕抱住了，是吴浮芸回来了。
他忙将老宫人轻轻放到道盘的树上靠着昏睡，拉着我就走。“快走，就怕她那一叫引人过来。”
我被他拉着一路跑，惊魂未定，轻声道：“她要是说出去怎么办。”
“死人复活，谁信啊，别人听了只当她老婆子说疯话。”
他这么说，我胸口那颗砰砰直跳的心才缓了。“哎呀，还好你来了，都快吓死我了。”
“吓你？你当个人吧。人家一把年纪，骨头都被你要吓散了。”吴浮芸笑出声来。
我愧疚不已。“我也不知道啊，唉，就这么巧，见鬼了……是我不对。”
吴浮芸憋着笑。“你现在才知道。”
“典大人找你干什么？”
“你打听这干什么？”
“无聊好奇嘛。”
他嘿嘿笑。“他说，他有个年芳十八的外甥女，要说给我。”
“典大人长得尖嘴猴腮的，他的外甥女能好看到哪里去？”我也跟着嘿嘿笑。
“我管她长啥样，我说我做武官的，万一哪天又调边疆去耽误人家好姑娘就给拒了。”
“你倒考虑周到。”
“我可不想和老狐狸扯什么关系，我爹和他不是一个派系，我娶她外甥女，我爹那边怎么交代。娶了她，我两头不是人。”
“都尉大人想得挺周全的。”
吴浮芸二十岁了。这在其他富贵子弟是孩子都会牙牙学语的年纪，他仍然没有娶正妻。因为他生母过世了，没有人给他张罗。二者，大家都知道他的原定婚事是前朝公主，不要愿意沾这个晦气。
他的继母倒是热心，自己一直未育，从娘家亲戚里挑了绯咏来拉拢他。吴浮芸的父亲也默认此举，毕竟，吴浮芸是他们家唯一一个武将，成天打打杀杀，若有不测，留下一个后代也是好的。
“别人给我说亲，你也不气恼不生气？”
我想了想。“那你要是娶正妻了，你就放我走呗，咱俩散伙。桥归桥，路归路。”
此时我们已经走出了陵园，行在山间。
他凝望着我，指着我胸口。“你这里都没有感情这种东西的吗？”
我道：“你自己问我的啊，难道要我和青姬绯咏一样，整天给你的正妻请安端水，你俩吃饭坐着，我们三个伺候着。然后，哪天大夫人不顺心了，把我们三个都抽一顿。”
“你每天脑子里都在想什么？”
“我说事实而已。”
“不会发生的，不会。”
“行吧。”
哼，我才不信，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我父皇对那些妃子，几乎个个都海誓山盟，转头就纳新妃子把人丢在脑后。即使如瑶贵妃那般倾国倾城，我父皇有时候也去宠幸其他妃子换换感觉，不然他哪来这么多孩子。
最不可信的就是男人的承诺，我只当个耳旁风，左耳进右耳出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