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朝阳还说了大学一起翘课逃学，一起翻墙上网吧打游戏，还一起去森林露营，还有在剧本杀里的搞笑事件……
说到起劲时候，都忘了今天还有行程。
刚把朝阳送到波顿庄园，回公司处理完事情之后，又得将紧急的文件带去给他阅览决策。
一路微风，楚楚半开着车窗，让风穿透过整个车厢。
郊区，不同于城市的喧嚣，反而能听见几处啼鸣，空气中也弥漫着森林的清新，飘逸着淡淡花香。
无忧无虑，是楚楚每次经过这里都会感受的。
似乎她从很小的时候开始，就已经没有经历过无忧无虑的生活了。
车正开着，余光中瞥见道路一侧立着警示牌，再没多远处，便看见一辆停靠在路边打着双闪的车。
迈巴赫！
楚楚忍不住减缓了车速，侧头望去。
那连串而嚣张的车牌号，她怎么可能会忘记，即便是过了那么久，楚楚依旧印象深刻。
枪色的迈巴赫旁，一个男人正满脸焦急的打着电话，另一个男人则是在后备箱翻找着什么，但似乎无果的样子。
再一看，果然在后座看到了那个男人冷峭的侧脸。
因为车子问题，没办法开空调，所以他开着车窗，正在翻阅着文件，似乎很忙碌的样子。
楚楚果断的踩下刹车。
“滴滴——”
汽车鸣笛声响起，楚楚解开安全带，下了车，自然是先找相对熟悉的人交谈。
靠近车身，双手交叠趴在后座的车窗上，一股昙花香夹杂着自然的微风，挤进沉闷的车厢里。
这条路只通往波顿庄园，此时他们这个方向，正是往庄园去的。
楚楚歪头，白皙的脸上带着淡淡的妆，杏眼波光流动，她歪着脑袋笑意连连，对后座的男人扬声道：“要搭便车吗？”
打电话的男人看到这边的情况，又听到有便车可以搭，似乎看到救星一般。擦了擦额角的汗，挂断手中的电话。
可是上司还没有发话，他也没有动，只是笑得灿烂，脸上已经堆满了感谢。
这个下属看着并不像是沉默寡言的人物，并且表情活跃，估计还是个话痨，但他此时却一言不发，所以应该是个助理秘书的职位，这会儿还在等上司的指令。
男人抬眼，愣了愣，自然是认出了眼前的这个女人，即便是很久不见，但她那精致的脸庞可不是丢人堆里就找不到的级别。
他随即沉声道：“好。”
楚楚微笑，看来他还记得自己。没想到上次搭了他的顺风车，这次他搭了自己的顺风车，看来他应该明白：日行一善果然会有好报。
返回车边，不想再开车，她便开了后座的车门坐了上去。
打电话的那个助理已经坐在了驾驶座的位置，身旁的门被打开，清冽混着龙涎香味霸道的钻进楚楚的鼻尖。
男人一手扶着车门，臂弯处的衬衫被勒得紧绷，勾出结实的肌肉线条，他低头看着坐在这一侧的楚楚，低沉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麻烦了。”
楚楚回过神，往里挪了挪，心里泛起嘀咕：他不坐副驾驶吗？
驾驶座的男人礼貌的出声，“那么，我出发了。”
傍晚的气温不高，甚至有点凉意，车窗还是保持着半开的状态。
助理在前面开着车，身侧的男人在上车的那刻起，就不停的处理着电脑里的文件，楚楚看看前面又侧头看看窗外呼啸而过的风景，沉默不语。
一路上车内都很安静，无人讲话。
春末初夏，郊区的道路两旁，枝条早已抽绿，一树碧妆，树叶鲜嫩欲滴，充满生机，下午五点多，夕阳笼罩在绿意里，薄薄的一层橘红色。
窗外如此美景，但车内却是压抑，实在是太压抑了。
虽说帮助他是为了报上次载她的恩，但也不能这么尴尬的处着吧。
最终还是楚楚先开了口。
“车子是坏了吗？”虽然是明知故问，但还是想着能找个话题破开这沉寂的氛围。
“不是，司机忘记加油了。”助理说。
……
那确实挺尴尬的。
安静的车厢里，响起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男人接起，便传来了一个女人娇作的声音。
虽然离得近，但音量不大，可楚楚还是听到一些撒娇的话语，很明显的感觉到自己在起鸡皮疙瘩。
仗着助理专心开车，身旁的男人看着窗外接电话，以为没人看见，楚楚便放肆的用表情吐槽着。
男人面无表情的回了几个毫无情绪的“嗯。”便把电话挂断。
要问他除了“嗯”还会说什么，那还真有，因为他在最后回了个“随你。”
语气平静无波，仿佛在交代一日三餐一般，听着却莫名有一股压迫感。
男人挂断电话，便看到楚楚还未来得及收回的表情，可能他也觉得电话那头的人娇作了些，便问道：“对她有意见？”
被抓包了，楚楚也不吭声，她对刚才的女人可没半点兴趣，半晌，眼珠一转，“没，只是感叹她要是在古代，会是什么身份呢。”
男人一听这话，莫名清楚她心里的七弯八绕，拐着弯八卦别人的私生活。
他倒也不以为忤，饶有兴致地反问：“你觉着呢？”
楚楚猜测褒姒，可毕竟他刚才似乎也没有周幽王的行为，又是个领导，况且当他的下属还在呢，自然留薄面，便道：“深受皇上恩宠的妃子吧。”
说着，若有若无的看了他一眼。
临琛轻嗤一声，颇为不屑。
楚楚乐了，问：“那不然是什么？”
彼时阳光洒在男人的脸庞，望向窗外呼啸而过的风景，他沉吟半刻，微肃道：“她活不过第一集，我要是帝皇，她就得进冷宫了。”
楚楚瞠目，男人居然不吃那一套？
坐怀不乱柳下惠啊！
*
汽车在这条弯绕的马路上疾驰，男人看着电脑上显示的信息，面露不悦，停下手中的事情，闭眼，揉了揉眉心。
一旁的楚楚自然是注意到了他的动作，抬眼看去，看他的脸色也比刚才苍白了些许。
他是晕车了吧？
“车里看电脑会容易晕的。”
闻言，男人犹豫了片刻，抬手合上了电脑，深深的躺进车座里闭眼休息，下一瞬，鼻尖闻到有一股檀香，天然纯粹，脑中顿时清明许多。
其实他并不是晕车，而是被棘手的公务拨动了神经。
男人抬目，一串散发着檀香的香囊递在他的眼前，他有些发怔，随后看向一旁递给他的那个人。
对上她莹莹的双目，犹如掩映在流云里的月亮。
“不是难受吗，闻闻檀香会舒缓些的。”说罢，她又晃了晃香囊。
男人伸手接下，还能感觉到上面传来淡淡的温热。
香囊是丝网制的，上面的绣样一看就是手工制作，里面一粒一粒的小木珠，是檀木制成的小珠子。
“随身携带？”
“嗯？”随后楚楚意识到他应该说的是那包香囊，“对，因为我偶尔会晕车。”
朝阳行程太多的时候，难免忙不过来，很多事情就必须在车上争分夺秒的完成，楚楚包里，不免会备上几包檀木香的香囊。
一是自己用，二如果遇上有容易晕车的人，闻闻檀香还能帮助缓解不适。
暮色之下，红色和金色混迹在天边，霞光铺满天际，残云四处飘散，疏散的阳光从枝叶的缝隙里透下。
楚楚在看窗外的夕阳，霞光映照在她的脸上粉扑扑的，甚至像透明一般清透水润。
他分不清美的是霞光，还是眼前的这个女人。
脑海中不禁回忆起那晚的红唇，当发丝停在唇边，被咀嚼的动作跟着食物一并吃进嘴里，将红润的丰唇划分出欲滴的形状。
此时这感觉不比咬嘴唇逊色，诱惑又惹火。
男人把玩了一会香囊，心中莫名起了一个念头。
手机在此时嗡嗡的震动。
男人掏出手机看了一眼，回了几个字。
没过一会儿，手机再次震动。
男人的眸光变深，低头敲字。
安静的后座一声又一声的响起震动的声音，男人的脸色也随着一次又一次的看手机，更加黑沉。
连续的嗡嗡声让楚楚不禁侧目看去，看到了正在顶上备注的名字。
侄女。
男人抿唇，或许是震着有些烦了，将手机调作静音，捏了捏眉心，继续编辑着信息。
“送你吧”
男人的眸光变深，眼尾微挑，扭头静静的看着她。
“香囊，看你挺忙的，以后肯定也用得上。”楚楚说。
男人似乎还没回过神来，目光流转在楚楚的脸庞，墨黑的瞳孔里，如同有光在流动。
她被盯的莫名其妙，感觉又回到那天在小店吃火锅被他注视着。
楚楚别开头，看向窗外的风景，“晕车的话，最好手机电脑都不要多看。”
男人似乎听进去了，将手机收了起来没再看了，手上却依旧把玩着那香囊，似乎很喜欢。
透过白色的丝网，可以看到珠子是绿檀木，绿檀木放置时间的越久颜色越绿，香囊里的珠子，在阳光下呈黄褐色，在光线暗淡处变幻成绿色。
品相不错，但也称不了什么上品。
“最近挺常在这里见你啊。”这句话不带任何目的，只是楚楚纯粹的好奇。
之前来过这里多次，都没有见过他，突然想知道眼前这位天之骄子般的男人是做什么的。
“嗯，有很多事情需要接手。”
那就是升职了？
楚楚看了眼前面开着车的人，又看了看身旁的男人。配了助理，看来职位不低。
男人挑眉，“经常去波顿？”
楚楚笑了一下，“算是吧。”
“嗯？”男人这会动作停了，侧眸看向她，眸光很深。
她知道男人在疑惑什么。
在波顿一般举行的都是各行各业之间的交流酒会，像楚楚这个无业游民基本不会出现在那种场所的，这也就不免会引起他的诧异。
本也不是什么需要隐瞒的事，但楚楚看他认真的神色，愣了一下，随即笑得狡黠，“我去端盘子的。”
楚楚的声调偏高，颇有股得瑟之意。
之前或许不是因为工作而去的，但是如今确实是因为工作才去的，去陪朝阳，给合作公司的老总们敬酒，可不就是端盘子嘛。
这么说，他怕是也不会信的，谁开着宾利去波顿庄园端盘子的，虽然这车不是楚楚的，是公司的，但他并不知呀。
果然男人满脸写着不信。
楚楚收敛了下神色，又道：“下次一起吃饭的时候再告诉你啊。”
到了波顿门口，楚楚率先下了车，发现后座的人还在电脑上处理工作，似乎没有下车的打算，于是嘱咐道：“我有事要先进去，麻烦帮我停车了，钥匙交给门卫，我结束后去取。”
驾驶座的助理应下，等楚楚进了宴会厅，于是驱车载着后座的男人去了停车场。
楚楚悄悄进入到包厢的时候，里面正热火朝天的喝着酒谈天说地，只不过，能够明显感觉到氛围上不对劲。
再听上十几秒，就了然了。
来之前的路上，朝阳语重心长的对王勉叮嘱着，“待会儿少喝点知道吗，别以为是在酒吧。”
“知道了知道了。”王勉看似好像明白了此去的目的，说的明明白白。
看了一眼旁边安静的楚楚，似乎不满被训诫的事情被下级知道，便又道：“我出马肯定能谈下合作的。”
而现在的场景，王勉明显将叮嘱抛掷脑后，几轮下肚，一杯不落，早已晕头转向了。
但是没办法，国内的商业环境就是这样，酒桌文化盛行，很多合作不是在会议室里谈成的，反而是在酒桌上促成的。
喝高了本也不是什么大事，可谁知，喝醉酒的，不论多成功，到最后都是一个样，改不了吹牛逼的毛病。
都开始说起了自己年轻时候的成功之路，说着说着就不免开始踩踏起旁人了。
一位老总说自己是做AI人工智能的，目前是高新产业。
而王勉所任职的不过是公司副经理，没什么实权只是个空架子，仗着自己的岳父是卓然的高层，便得了个官职混日子罢了。
这些话，王勉不在场也还好说，可毕竟他在场，他这人本就好面子，怎能忍受别人这样说，于是他直接反驳了这位说话的老板。
没喝醉的时候，他也不过就是显得有些狂妄而已。
不过……男人喝了点酒后，说起话来真是没遮没拦。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越说越严重了，而在场的人也不好上前劝说，一个背后有大佬撑腰，一个又是成功企业的大老板，劝说哪一方、怎么劝说都不太好。
朝阳也扶额，一时也无奈，不知道从何下手调和气氛。
关键在于：他不好出面。
楚楚想了很久，在衣角抹了一把手心的冷汗，上前轻扶着醉意熏熏的王勉，对在座的众人表达歉意：
“各位，不好意思，我人微言轻。但今天各位老总都是来喝酒的，谈什么生意呢，在商言商，在酒桌上，我们应当尽情畅饮。”
说罢端起一杯酒递到王勉手中。
听到这话，争执的两人似乎也有些清醒，知道自己的言行太过冲动。
楚楚说的话正巧也是个台阶，毕竟两人的身份地位不算高但也不低，都不容小觑，互相得罪了，影响合作和日后的相处，也落不得什么好下场的。
于是两人就赶紧打哈哈的将此事揭了过去。
朝阳没喝多少酒，此时也料能到在人情世故方面，她这么做虽然打断了争执的场面，缓解了剑拔弩张的气氛。
但是会让对面的老总觉得没有面子，继续留在这里怕是会惹人不快。
毕竟一个上市公司的老总，被一个名不经传的小人物‘教育’了，面子上肯定是过不去的，楚楚继续待着，难保不会被为难。
于是朝阳抬手招呼楚楚过来。
“朝总。”
朝阳音量稍稍提高，让在场的人几乎都能听到，“去帮我买包烟吧。”
楚楚一顿，刚才还在担心拂了对方老总的面子，继续留在这里，怕是碍了眼，才想着应该用什么理由离场，朝阳倒是帮了个大忙。
下一刻她收回错愕，微笑应到，并没有多过问，直接出了包厢。
楚楚出了包厢之后，并没有去买烟，而是随便找了个地方坐下，这个时候，就算真买了烟也不能回去的，能避免碰面还是避免的好。
只是楚楚“在商言商，在酒桌喝酒”的那话一出口，这场饭桌上不好再谈生意，这份合作怕是比较难达成合作了。
不过合作商本来就有两三家在斟酌，商谈不过是为公司增加资本筹码。
好在王勉一闹，对公司并没有造成什么实质性的损失。
她出来后无事，便坐在偏厅在正核对着朝阳的行程表，眼前一个熟悉的女人走过，发现正是潮衫文化文总的秘书。
既然他秘书在这里的话，估计文总也在。
朝阳想和他们公司做联名款，用跨界联名营销的方式，用二三次元贯通，实现一加一大于二的效应。
但是这种大品牌的老板，一般都很难约，这不是一个露脸刷熟的好机会吗？
*
宴会厅，看着眼前觥筹交错，互相寒暄的场景，男人心里乏味。
放下酒杯朝楼上的休息室走去，脚下却是一顿。
楼梯口下来的，不正是刚才那个女人，明明还是那套衣服，只不过挽起了头发，却像是变了一个人。
少了俏皮，多了份干练。
她刚下楼，便目光明确的朝一个男人走了过去。
交谈两句，男人便从男侍盘中的红酒取下递给她，她欣然接下，小小的抿了一口。
交谈了好一会儿，似乎还挺愉悦的，两人一碰杯，一口将酒水饮下。
他正看着，那一头，楚楚忽然抬起眼眸，朝他的方向看过来。
她的面颊潮红，像开满了桃花儿，双眸盈亮，跟装了清水似的看着他。
男人抿着唇看着她认真交谈的脸，突然发现她皮肤竟然这么白皙。
再环视整个宴会厅，她比在场的男人女人都更白皙细腻。
再对比其他人的神态，他第一次觉得，一张脸可以这样有趣可爱。
“要上去休息吗？”
旁边的助理说话，将男人的目光拉转回来，也收回了思绪。
“嗯。”
声落，随即踏步走上楼。
他或许都没有察觉到自己竟然萌生了“以后”这种十分荒唐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