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蕊

    宋曣瞪了他一眼,示意他闭嘴。

    好在江幼枝的哭声足够大才没有让他们暴露。

    两个大男人趴在屋顶一筹莫展,在呜呜地哭声中逐渐失去耐心。

    宋曣先转身走了,他飞向不远处的竹林取了一片竹叶,站在又春苑屋顶最高的地方开始吹奏。

    音色顺着屋顶蔓延下去,蔓延到江幼枝和姜姒的耳朵里。

    虽然仅仅只是一片竹叶,音色婉转清脆,和雅清淡, 恬静悠远。

    没有铅华雕饰,清新自然,不知不觉就让人沉浸其中。

    姜姒听着,却在猜这人是谁,据她所知,京城中能用竹叶吹出这么悦耳曲子的人,也只有众人厌的宋曣了。

    宋曣的母妃去世后,他日日坐在城门上吹奏,整个京城的人都听到了他曲中的悲伤和痛苦,可吹着吹着,曲风渐渐变了。

    洗尽尘俗,万壑风生。

    一曲终了,江幼枝追着出去,想要看一看吹奏的人是谁,却发现外面空无一人,曲音也跟着消失了。

    她失魂落魄走回屋子里,姜姒想了想,将吹奏之人想要说的话说了出来:“枝枝,既来之,则安之,用最好的自己去面对最糟糕的事情。”

    “人生事事,并不会全如人意。”

    姜姒话音刚落,还来不及看幼枝的反应就看到了她的侍女莲亦就站在门口欲言又止。

    她这才回眼看了看江幼枝,小脸平静如常,眼中的委屈也肉眼可见消散了,只剩下一圈红晕,如同化了当下京城中最流行的眼妆。

    她倒是有几分嫉妒起江幼枝来,生性单纯,任何事情从不作多想,开心了就笑,伤心了就哭。

    她总觉得这个世界和江幼枝没有什么关系。

    这样的性格养成,定是与父母的宠爱脱离不了关系,但她猜测,幼枝肯定还经历过什么她不为人知的事情。

    被人盯久了,江幼枝也有几分察觉,她抬眸看向心思沉沉的姜姒,疑惑地“嗯?”了一声。

    “枝枝,我的侍女来了,估计找我有事。”姜姒回过神来,想到还在门口等着的莲亦。

    “嗯,你先去忙吧。我会根据你铺子的特色和胭脂的特色做一些香薰的。”江幼枝双手杵着下巴,眉眼也笑眯眯的。

    这姑娘,恢复地真快。

    姜姒离开不到一刻钟,月见急匆匆回来了。

    “小姐,小姐,宣平王侯府回信了,让小姐快去宣平王侯府,马车还在外面候着呢。”

    月见将车夫递给她的信笺原封不动转交到江幼枝手中,她也不明白究竟是何事情车夫居然让她抓紧时间。

    江幼枝听完接过信笺拆开来看,看到里面的内容后她立马起身,语气也结结巴巴道:“快,去,宣平王府。”

    而此时刚刚回到红妆的姜姒情绪也十分低沉,她不是第一次觉得这件事情不对了。

    遂州大旱,圣上派十皇子前去救灾,而圣上则躲进了永安庙。

    十皇子第一次来找她的时候,说是自己的私库已经为了救灾而搬空了,姜姒当时就将账面上能挪动的银钱都给了十皇子救急,约摸着也有万两黄金。

    后来十皇子又告诉她他将此事告知了圣上,圣上对她十分赞许,表示等到旱灾一结束就给他们二人赐婚。

    姜姒十分高兴,十皇子趁机拿走了姜姒红妆的财库钥匙一匹,说是都是自家人,他改日也让人将他自己的私库的银钱全部放到一起锁着。

    起初确实是发现财库里多了很多银钱,可慢慢的,银钱就慢慢变少。

    这几日姜姒的铺子刚刚回了一大笔款,财库里还没放上三日就被挪走了。

    莲亦刚刚来也是禀报此事:“小姐,今日我去财库拿钱付原料的钱,可发现财库全空了!”

    若是原料的钱付不上,意味着提前定出去的胭脂就无法按照原有的工期完成,接着客户便上门来闹,红妆这个好不容易打起来的牌子也会跟着逐渐倒塌。

    一想到这些,她就浑身冒冷汗:“我们所有铺子可以调动的银钱有多少?”

    莲亦拿出账本,将早已算好的账摊在姜姒面前,姜姒看着这个数字彻底僵住,不够原料的十分之一。

    “莲亦,你回府中将我所有的摆件、首饰全拿去卖了,应该能凑一些。”姜姒说完摸了摸手腕间的翡翠镯子,沉默半日后还是将它拿了下来递给莲亦:“还有这个,一起卖了。”

    莲亦顿住,不敢接这个镯子,这个镯子是十皇子赠给小姐的礼物,算是二人的定情信物,小姐的一个懂翡翠的友人还曾说过这个镯子值不少钱。

    “小姐,这个...”

    姜姒犹豫了一下,看向色泽透亮的翡翠镯子,再次戴回到手上。

    蔺玄恒和她的红妆比,确实是蔺玄恒更重要,但是她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她一手养大的红妆就这样被毁了。

    “先去将我的首饰卖了,就跟原料商说我们这两日定会付款,让他先将原料送来。工期不能停。”姜姒以为,合作了那么长时间,基本的信任应该会有。

    可她刚说完,莲亦的脸色比刚刚还难看,她低着头将原料商的话告诉了姜姒:“原料商说最迟明日午时付清...”

    姜姒叹了一口气:“你先去吧,我去找枝枝。”

    一路上的姜姒都在组织措辞,如何开口朝江幼枝借钱。

    此时的江幼枝刚至宣平王府。

    宓老夫人已经在前厅等候多时了,见到江幼枝前来,她立马屏退下人,将她拉至身边坐下。

    接着从怀中掏出一支钗子来。

    江幼枝瞧见这只钗子就瘫坐在地上,这是当年阿蕊去游历山川时候她赠与她的一支素钗。

    她记得当初临别前是她是这么跟阿蕊说的:“若是你遇到了危险,只要将这只钗子送来给阿姐,阿姐定去救你。”

    “阿蕊可是出什么事了?”这只钗子能被送到宓老夫人手上,那就说明她的妹妹确实是出事了。

    宓老夫人扶起她来:“孩子,要坚强。”

    “你妹妹进大理寺了。”

    “这只钗子是你哥哥派人送来的。你哥哥是近亲,这个案件需要回避。”

    江幼枝努力搜寻却搜寻不到任何可能性,于是她想起来那日在百花园见到的身影,问道:“是因为在百花园中触犯了什么规章制度吗?”

    宓老夫人摇摇头:“她啊,犯得错是行刺皇帝未遂。”

    行刺?!那岂不是会被诛九族?!

    宓老夫人似乎看出了江幼枝眼中的疑惑,虽然有点难以启齿,但还是将事情跟她娓娓道来。

    遂州大旱时,圣上去了永安庙。而阿蕊和她师傅也刚刚至永安庙。

    圣上为了显示出自己的虔诚,此次至永安庙求雨未带一个侍妾。

    在求雨当日,圣上一眼就看中了江幼蕊,连夜就让自己的侍从将人绑去了圣上的床榻上。

    世人皆知,圣上重欲,每日都要宣妃子侍寝,于是将在永安庙憋了多日的愤欲都泄在了江幼蕊身上。

    江幼枝听到这里忍不住抱头痛哭,她现在知道了阿蕊为什么要行刺圣上,阿蕊性子倔,任何人若是逼迫她胁迫她,她定会报仇。

    可真正令她难过的是那日,阿蕊在她和娘面前欢声笑语,没有将自己任何一点点委屈告诉她们,她难过的是,自己做姐姐的不称职和为什么她活泼开朗的阿蕊要经历这些。

    后来的江幼蕊听说了花朝节选妃,于是私自报了名,并且在第一日就在花糕里塞了小纸条,成功见到了圣上。

    当天晚上侍寝的时候,也不知道她从哪里学来了偏方,做了什么,居然令圣上的那玩意举不起来。

    圣上大怒,将她关押在了大理寺。

    圣上遭遇了这种事情,定然不好将此案子往大了闹,而且又无凭无据的,更不会诛江家的九族。

    若是圣上能好起来也许还有转圜的余地,若是圣上好不起来,将江幼蕊从大理寺放出后悄悄找人做掉也是极有可能的。

    可坏就坏在,江幼蕊今日被太医诊出怀孕了。

    “你妹妹的意思,是想留下这孩子且不想让那狗皇帝知道。”宓老夫人说完,喝了一口茶,又接着解释道“这是你妹妹的原话。”

    “今日诊脉的太医已经被你哥哥暗中买通了,所以圣上不会知晓。所以今日叫你前来,是希望你去找一找曣儿,求她救救你妹妹。”

    提及宋曣的名字,江幼枝心中虽有酸涩,可面上的羞涩却是遮也遮不住,她低下头不说话。

    宓老夫人不由得好奇道:“老身瞧着,你这个丫头与曣儿确实般配,侧妃确实可惜了。”

    又叹了口气,似乎是说给自己听的罢:“可身在这个时代的女子又有什么法子呢。”

    被提及的宋曣此刻正打了一个喷嚏,他放下手中的弓箭坐了下来,回到京城后确实有几分无聊,老皇帝防着他,不需要他上朝,不需要他处理政务,他这几日的事情除了看看西州来的邸报外,再无其他。

    “殿下,王姜回来了!”饶幻收到消息,立马前来禀报。

    前些日子,宋曣派了王姜去查遂州一事,如今终于有了结果,他颔首,让王姜前来。

    王姜风尘仆仆从快马上而下,浑身数十个刀疤,守在消息后直奔练武场。

    “殿下,属下不负众望,遂州大旱确实有人操控,属下这次去不仅查了出来是何人,还找到了证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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