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枝

    宋晚鸳听云娘说自己烧昏了脑袋,在临府见人就扯着嗓子哭嚎,怎么劝也劝不停。

    好在这事临缨小姐安排妥当,封了家奴的嘴,才没传至临府其余人的耳里。

    这等有失女子体统的作为若是被临家重慈听见了,怕是不会再让姑娘去到临府上做客。

    宋晚鸳确对此事毫不在意,她借养病为由在自家小苑里躺了大半月,乐的清闲,重来一世,她是万分不想再与临缨扯上关系,能避则避。

    苑外传来有序的敲门声,“宋姑娘,我是慕昱。”

    宋晚鸳正躺在苑里晒太阳,听到熟悉的声音,骤时困意全无,“慕护卫找我有事吗?”

    “您身子好些了吗?我家小姐想约您一齐去西坊听曲,姑娘可愿陪同?”

    一听是临缨作邀,宋晚鸳连连咳嗽,掐着嗓子装腔道:“大夫说我风寒入体,需要好好修养,这段时间吹不得一点风,劳烦慕护卫代我拒了吧。”

    慕昱走后,云娘正从蔺夫人房里回来。

    宋晚鸳疑问:“今个宅里传话的家奴到哪去了?”

    “都被宋老爷叫去大宅扫雪了,姑娘苑里的人也暂且被调了去。”

    “雪落得不深,为何如此大费周章?”

    “夫人昨晚在地滑了一跤,老爷顾忌夫人肚里的孩子,我刚刚已经替姑娘去探望了一番,好在夫人没出什么大事。”

    宋晚鸳突然记起前世,蔺夫人临产的时间似乎就是这几日,这一摔伤了十足气血。

    蔺夫人苑里的人都是些年纪小的女奴,照顾不全遇事慌张,只可惜最后孩子还没生下就在肚里气窒而亡,蔺夫人为此浑浑噩噩了许久。

    几年间蔺夫人与她的关系不冷不热,不像其它宅院里那般暗地争斗,甚至帮过自己多回

    “寻个会驾车的家奴来。”宋晚鸳道。

    云娘问:“您是要?”

    “蔺夫人名义上是我的母亲,听说清远寺是个福灵之地,我且去替她肚里的婴孩求个平安。”

    “云娘,这几日你就先去蔺夫人房里照料吧。”

    --

    清远寺建在城外十里高山上,宋晚鸳点香长跪,虔诚祈愿,

    虔人广陵商贾宋家之女宋晚鸳,特谢上天给予信女再生之机,信女碌碌无为,不求荣华富贵,只求上天保佑身边之人一生平安顺遂。

    “没曾想会在寺里遇见阿鸳。”

    话音刚落,地面便被一束高大的阴影笼罩,宋晚鸳循声望去,临缨正站在身后低眉注视着她。

    宋晚鸳面容惊愕,“你......你怎么也来了?”

    “看阿鸳的样子似乎是不太想见到我?”

    “我怎会这般想。”

    她连忙摇头否认,心里却愈发觉得怪异,怎的她前头刚进,临缨后脚就来?

    “临老太信奉寺里的神仙,时常会来此上香,今日临老太头疾又犯,所以就遣我家小姐来代香。”慕昱在临缨身后解释道。

    “慕昱说你病尚未好全,怎会来此?”临缨玩笑道,“阿鸳莫不是特意避我?”

    宋晚鸳眼神微闪,“我是为了蔺夫人而来,蔺夫人昨晚动了胎气,我不放心。”

    “哦?是么。”临缨直勾勾地盯着她,“蔺夫人可安好?细想我至今也未拜访宋宅,不如明日我与你同去探望蔺夫人可好?”

    “应是无大碍,不敢让您费心。”

    临缨蛾眉淡扫,薄唇翕动,漆黑的瞳孔散着幽光,“阿鸳近日愈发与我生疏了呢。”

    她垂眸,早再心里想好了托词,声音娇娇糯糯道:“我只是怕把病气过给您。”

    “可我半月不见阿鸳心里甚是想念呢,阿鸳等会若是无事便陪我去西坊听曲吧。”

    临缨是个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性子,宋晚鸳只好顺应点头。

    她听着梨园台上一丝一缕的悠扬曲调,心不在焉。

    “阿鸳说想来听唱曲,我便请了坊间最好的乐伶,可阿鸳为何还是不开心呢?”临缨问,她的语气缓慢,像是裹上了绵密的针。

    宋晚鸳不明所以,疑惑道:“我何时说过?”

    “阿鸳生病不肯喝药,只闹着要听唱曲,我没遂了阿鸳的愿,阿鸳就连着七日没理我,阿鸳难道忘了吗?”

    临缨一番话听的慕昱左右晃脑,他家公子何时与宋姑娘发生的事?他怎不知?

    宋晚鸳茫然地啊了声,像是没听懂临缨的话,临缨的视线轻飘飘地落在她身上,嗓音突然变得低哑,“好似许久没听你唤我临姐姐了。”

    她抬眸,便对上一双狭长如鹰隼般的双瞳,临缨深深凝视着,瞳里的欲望扑面而来似要将她刺穿。

    “阿鸳,你是在怨我吗?”

    寒凉的指尖轻搭在她的手面上,霎那间头皮一阵发麻,宋晚鸳瞳孔骤然一缩,呼吸一滞。

    是他......是沈兰濯!他跟着回来了?!

    宋晚鸳强压下心头的慌乱,道:“临姐姐说的话是何意?我听不懂。”

    “你恨我,却是我之错,可那日殿上情形并未在我计划之中,我也是孑然所迫,阿鸳可否再予我一次机会?”

    临缨深深看她,自顾自道,似是早已看穿她的伪装。

    一股无力感涌上心头,宋晚鸳也不装了,她道:“如今什么都尚未发生,我不怪您。”

    临缨听到想要的答复后,面上重染笑意,“不日我便要折返京城,阿鸳陪着我可好?”

    宋晚鸳一愣,随后站起身微微一拂,盈盈美目生了几分怯意,“临姐姐厚爱,是我幸之,但京城确是令我真真丧过命,临姐姐若觉得有愧于我,就放我在广陵吧。”

    宋晚鸳双腿发软,战战兢兢,不敢去看临缨,良久,临缨才对她道:“你原是这般想,那便随你的意吧。”

    宋晚鸳走后,临缨眼底的笑意瞬间散去,寒星般的黑眸睥睨着,灼灼的目光注视着少女的背影仿若一把尖刀。

    自那之后,沈兰濯许久未来找过她,她再次听到沈兰濯的消息时,已经是沈兰濯离开广陵之后。

    比前世整整早了半年离开,也难怪,沈兰濯既与她一样重回过去,定是想早早回京把权。

    她心里虽雀跃,但还是有些忐忐忑忑,沈兰濯当真就这么放过她了吗?

    隔壁苑忽然传来刺耳的瓷器碎裂声,宋晚鸳的思绪散开,她微微皱起眉,听表妹宋妍扯着喉咙在苑里大声哭骂。

    “为什么是我!为什么?!”

    “与其让我嫁给章横那个瘸子,不如让我死了干净!”

    “阿母,您替我想想办法啊,章横是个瘸子也就算了,他的房中却是抬了无数巷柳里的女子做妾,阿母难道是想看我嫁过去与那些卑贱的争抢一个瘸子吗?!”

    宋妍枕着二房林氏的膝上睁眼哭喊。

    “不是为娘不帮你啊,”林氏也掩面而泣,心疼万分,“章家公子指明了要娶你回去,已经亲自派人下了聘礼,这躲不过啊!”

    “他那哪是娶我!分明是为折辱我!他是我抬我回去做妾啊,做妾啊!阿母!”

    宋妍犹然绝望,“祖母,祖母她肯定不忍看我这般,我要找祖母去。”

    林氏痛声叫住她,“纵然是你祖母也没法子帮你,章家位至司马,我们商贾之家如何与官抗?”

    “可为什么一定要是我?”宋妍一双美眸恨的恣欲裂出,“这宋家难道只有我一个闺中子女?为什么不是她宋晚鸳!”

    厉声俱下,宋晚鸳在隔苑听的心里一跳,手中的茶险些掉在地上。

    门外紧接着传来云娘的冷哼,“二姑娘如此大胆妄言,可是怕我家姑娘在隔苑听不到不成?”

    “您怕是忘了,我家小姐早已有了婚约再身,这等福气您就留着自个享受吧,章家可不是其它小门小户能比的,等您嫁过去好好伺候着章公子,说不定日后就抬您做大娘子了呢。”

    ‘砰’得一声,小苑的门被狠狠推开,惊起栖鸟无数。

    宋晚鸳看过去,云娘正拦着宋妍不让其进来撒泼。

    “晚姐姐倒是养了个口腹蜜剑的刁奴。”宋妍铁青着脸,忿忿道。

    宋晚鸳将云娘唤了回来,冷着脸道:“云娘并未过奴籍予宋家,她是母亲带来的人,不放心于我才一直留在府中,表妹今日这般明着编排于我,又擅闯我的小苑,林夫人真该带回去好好管教才是。”

    林氏面上露出一丝难堪,“妍儿还不快给你姐姐陪个不是。”

    “宋晚鸳!你可别太得意!纵使我躲不过,那你又能好到哪去,你可知你父亲他......”

    “妍儿!”林氏高声打断宋妍,不满道:“怎可随意高呼长姐大名,你真是被祖母宠的愈发目中无人了,随我回去!”

    宋妍傲着脸,被林氏扯着衣袖带走,云娘对着母女二人的背影吐了口沫子,“这林氏装个什么劲儿。”

    宋晚鸳神情恹恹,问:“云娘,你怎么回来了?”

    “蔺夫人这几日已恢复了些元气,您派我去蔺夫人那照料,这苑里平日就剩您自己了,蔺夫人怕您一人在小苑孤单,就让我来请您去她那坐坐,吃吃点心。”

    宋晚鸳了然道:“也好,我正巧有事找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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