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皙和莉莉

    1.元皙和莉莉

    元皙出生于一个海口的小城市,印象里春天路边金色的小花迎着行人开放,夏天的绿舌头冰棒吃得她满手都是绿色的汁水,秋天漫步在满是栾树的街道上,冬天和母亲一起堆雪人,用红红的胡萝卜当作鼻子。在所有的季节里,夏天元皙记得最清楚。她记得一层层白色浪花堆积着涌向红色的灯塔,还记得母亲温热的手牵着自己在海边漫步,冰凉的海水漫过脚踝,随后,长发飘飘的母亲被海水淹没,永远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尸体被找到时,已经泡得看不出本来的样子了。元皙只记得印象里,母亲有着一头柔顺的长发,小巧的脸庞,明亮的眼睛还有能弹出美妙音符的双手。时间太过久远,元皙已经记不清自己那天是怎么被警察姐姐送回家的,又是怎么自己换衣服洗澡入睡的,她只记得那天自己是非常怕的,不然为什么第二天起来,泪水已经把枕巾濡湿了呢。

    元皙很喜欢《乱世佳人》的一句话:无论如何,明天又是新的一天。

    母亲的葬礼上很冷清,她没有存款,是政府出资火花安葬了她,元皙被社区工作人员带着,见到了葬礼上的第一位客人,元皙生物学上的父亲。

    父亲见到元皙的时候遗憾的摇了摇头,喃喃了一句,还是不像她。元皙懵懂的想着,那你呢?我和你,像吗?

    像的,这是元皙懂事之后才理解的。父亲似乎是混血,西方人的骨和东方人的皮结合的恰到好处,仔细看的话深邃的眼睛里还有一点灰色,元皙的眉眼间也能看出一丝西方人的引子,不过清瘦的脸庞和杏仁一般的眼睛弱化了那一点突兀。元皙的父亲很有钱,被接过去见到的大房子,豪车数不胜数,也是在这个时候,元皙对物质有了概念。

    她说想学钢琴,父亲灰色的眼睛流露出一丝怀念,随后点点头大手一挥,名校的老师走进了钢琴房。可惜元皙实在没什么天赋,她见过无数老师遗憾对的父亲摇头,元皙自己都要放弃了,但是父亲还是带着一位又一位老师走进她的钢琴房。

    只要功夫深,铁杵磨成针。这句话在元皙报名肖邦国际音乐大赛彻底理解了,如果音乐需要写致谢的话,那元皙的致谢一定是:感谢数位老师多年教诲,学生朽木。

    但是还是吹了,坐上万众瞩目的钢琴凳时,元皙慌了,她手足无措的开始弹琴,忘了敬礼也忘了示意,她弹错了好几个音,甚至还回弹,总之,她弹得一塌糊涂。这次之后父亲好像也断了让她成为钢琴大师的念头,不再要求元皙练琴。

    在高中毕业之后她那家财万贯的父亲立刻把她打包送到了美国,那是一所很不错的大学,如果不是因为她的英语成绩只有28分的话,一定会过得很开心的。

    元皙口语能力很差,阅读能力也是,每天上课她都不知道老师在讲些什么,甚至有没有走错教室她都不知道,她只记得自己的英文名是莉莉,百合花的意思。偶尔会有外国人对她做出种族歧视的动作,也会有人抢她的包。眼泪成为她宣泄自己的主要方式,泪水濡湿枕头,不过明天又是新的一天,不是吗?

    在一个圣诞节的前夕,元皙在711买酒,出来的时候包被人抢了,那一刻元皙不能自已的在门口大哭了起来,路过的行人继续疾步匆匆,这可是纽约,什么的人都有。

    元皙接过一个好心的英国小哥哥递过来的纸巾时,抬头的一瞬间红绿灯光将英国人碧绿的眼睛照得像一块多彩的宝石,那一刻元皙还以为自己的爱情来了。

    用着极差的口语和别人交流,一起吃饭一起漫步中央公园,诚恳的说,这是元皙在国外的将近一年时间里,交到的第一个朋友。在23日那天,元皙送亚瑟去机场,是的,这个男人叫亚瑟,类似于中国的张三李四。

    机场早就装扮成圣诞节的模样,彩球袜子圣诞树,氛围感满满。元皙蹩脚的说着一路上小心之类的话,眼泪汪汪的看着金发碧眼的亚瑟,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自顾自的和亚瑟告别,看着这个金发碧眼的帅哥逐渐消失在人群里。

    元皙离开机场时一朵白色的雪花落在她肩头,酸涩的眼泪再也忍不住,又一次的,元皙在路边嚎啕大哭。行人们继续做着自己的事情,还是那句话,这里是纽约,什么人都可能有。

    没有人关心自己,除了亚瑟。元皙看着再次递过来的手帕,哭得几乎昏厥过去,这是她听力最好的一次。她听到亚瑟说。

    I'm not leaving.

    这辈子就是他了,元皙想。

    他们确实甜蜜过,元皙也永远不会忘记那段日子的……回忆?两人在博尔加内斯码头上盖着棕色格子的毯子抬头去看绚丽的极光;在蓝色多瑙河上看着波光粼粼的河面共度新年;在新西泽漫步在海滨木板路上吹着海风欣赏着海天一色的风景;又或者,在纽约最热闹的club欢歌载舞,在舞池里跳到天亮……

    亚瑟牵起她的手重新放在了黑白相间的琴键上,元皙看着亚瑟英俊的侧脸,再次落泪。

    那半年的日子好似在云端,也是幸福这个词离元皙最近的一次。之后便是异地恋,一个在英国一个在美国,爱情的滋味让元皙重新看待自己的生活,她开始捡起早就扔掉的英语,学着正式身边的同学和老师,试图说完一个完成的句子,面对那些搞歧视的外国人元皙也敢大胆的竖起中指。

    元皙的生活因为亚瑟改变。

    她一刻都无法忍受异地恋,偷偷报了曼彻斯特大学的研究生,元皙买了最近的一班机票去了英国,她迫不及待的要见到亚瑟,她的爱情。

    但是如果这一切换来的是看到亚瑟和一个少年拥吻,元皙宁愿那年圣诞节他没有回来,也没有说“I'm not leaving.”。

    剑桥很美,绿茵的草地,茂盛的树林,具有英国特色的建筑,如果不是因为看到他们拥吻,元皙可能会喜欢上剑桥。

    她敢肯定,自己新买的包肯定砸到亚瑟的额角了,那张元皙不管看多少次都觉得英俊的脸现在额头红红一片。元皙看不见那双漂亮的绿色眼睛,因为眼泪已经不受控制的夺眶而出,包里的东西散落一地,元皙也没有心情去捡起。

    元皙胡乱擦着脸上的眼泪,往康河那边走,这个鬼地方她一分钟都不想呆了。却被亚瑟一把拉住了手腕,他似乎有些焦急的想要说什么,但是元皙完全没心思听,两人推搡之间元皙脚下一崴,整个人不受控制的朝康河滚去。

    在冰凉的河水将她包裹的时,元皙自暴自弃的想。

    不如就这么……她不会游泳,也没有在河面上扑腾,只是静静地放松自己的身体,通过河水的投影她能看到蔚蓝的天空,在思索着怎么自救时,一只有利的臂膀将她托了起来,清新的空再次光临元皙的世界,她大口呼吸着,被人放到湿哒哒的草地上时元皙还是恍惚的。

    是亚瑟吗?元皙看着眼前人递过来的素色手帕,有些不知所措的抬起头,是一个模样清隽的黑发男人,他微微蹙眉,语调温和,“这位小姐,你没事吧。”

    元皙猛地咳嗽了几声,结果手帕擦了擦脸上的水,胡乱摇了摇头,哑着嗓子开口,“是……是您救了我吗?”

    男人笑了笑摇摇头,上前帮忙把元皙搀扶了起来,“不是我,是我的朋友。”

    湿漉漉的,元皙看着来人,他的棕发被河水打湿,在阳光的照耀下微微泛着红色,一双流淌着蜜糖的琥珀色眼睛正好也看向元皙。深邃的五官,流畅的轮廓。虽然元皙的脑子还没太明白发生了什么,但她还是意识到了一点:这是一个帅哥。

    “谢谢您……还没请教尊姓大名?”元皙唇角微扬,牵出一个十分符合社交礼仪的微笑,“称呼我为莉莉就好。”

    黑发被水打湿,好几颗豆大的水滴顺着脸颊滑落,水润的还有些微微泛红的眼眶,说一句楚楚可怜不为过。牛顿朝这位东方面孔的女士点头问好,“您客气了,我的名字是艾萨克·牛顿。”

    元皙下意识的眯起眼睛,她恍惚的看着其他人,每个人都穿着考究且妥帖的西装,穿着打扮十分……古典。周围的建筑看起来也没那么旧了,开始茂盛的树林也矮小了很多。

    “什……什么?你说你叫牛顿……呃,是那个科学家牛顿吗?”元皙伸手捂住额头,旁边递给她手帕的男人见元皙一副马上要昏倒的样子,贴心的伸手扶住她的手臂。

    面前这个说自己叫牛顿的男人挑了挑眉,目光有些戏谑,“谈不上科学家,只是在剑桥求学而已,您……似乎有些太激动了,莉莉小姐。”

    我……穿越了?元皙面前克制住自己微颤的双手,带着有些僵硬的笑容去看旁边的扶住她的男人,“我我还没谢谢您的手帕呢,这位……先生?”

    男人笑起来像一阵温柔的风,彬彬有礼的笑道:“我是约翰·洛克,莉莉小姐。”

    哪个洛克?白板说的那个洛克?!

    元皙咳嗽了一声,感到一阵天旋地转,她勉强稳住身形,用手帕擦了擦额头的冷汗,“这样啊……十分感谢两位救了我一命,请问今年是……”

    洛克露出一种“天呐,这孩子不会落水把脑子摔坏了吧”的眼神,他温和的表示自己口袋里有糖,“今年是1664年,现在是六月,是绣球花开的日子。”

    1!6!6!4!

    被两人送到剑桥大学的古老版医务室时,元皙整个人都还是恍惚的,她被洛克扶到一边坐下后不明所以的被洛克塞了一颗糖。

    甜味在口中弥漫开来,元皙的大脑才开始重新运转,她看着蹲在一边的洛克,有些茫然。

    “我的研究里有关于血糖的……抱歉,这有点无聊了吧。”洛克将自己的外套盖在元皙身上,露出一个有些腼腆的微笑。

    元皙将糖咽下,她摇摇头,“我没有低血糖,我只是……只是没搞明白事情的……真相。”

    没等洛克继续说什么,她环顾一圈周围的设施,几乎都是木制的,空气中还弥漫着一股草药的苦味,元皙看着窗户外树上的小白花,牛顿从拐角处走了出来,他里面的衣服还是湿哒哒的,外面套了一件深色刺绣的长外套,来的路上微风帮他吹干了额前的几缕碎发。

    从白花旁走出的牛顿对着两人微笑,“医生似乎不在,所以接下来怎么办?”

    “能不能……麻烦您收留我一段日子。”元皙伸手牵住牛顿的袖子,水汪汪的眸子谁看了都会心生怜悯。

    比起牛顿,旁边的洛克看起来更好说话,但是选择牛顿的原因也很简单,八十几岁的老处男可能对女的根本不感兴趣,安全系数大大提升。

    人不要脸天下无敌。元皙眨巴眨巴眼睛,随口编了一个借口,“我被人带到这边,他们却抢了我的钱财之后……还想要我的命。”

    牛顿低下头看着楚楚可怜的女人,她生的和其他人都不一样,有一种东方人自带的温婉,黛色的眉毛清淡的连着深色的杏仁眼,眼尾微微向下,亮而不妖,灵而不艳。一切都是那么恰到好处,像一只带着水汽的水仙,莉莉,和她的名字一样。

    元皙察觉到两人的沉默,继续趁热打铁,“我不会白住的,等我找到工作就能付给您房租……或者您看我身上有什么能抵压的,都可以拿去。”

    她垂着眸子,牵着牛顿袖子的手没有松开,直到牛顿的一声叹气打破了沉默,没人直到他的心里在想些什么,是在想过去寄人篱下的日子还是为了生计低声下气的经历呢?

    牛顿的声音宛如顺滑的红丝绒,娓娓动听,“莉莉小姐,您不用这样,我也算是救了你一命,何必不帮人帮到底呢,如果您不介意我住在学校里的话……那么我们的关系大概从救命恩人变成了租客和房东。”

    他看向洛克,无奈的摊了摊手,开了个玩笑,“也不知道算不算升级了。”

    洛克也笑了,他的眼睛弯成月牙状,“或许是横向升级了。”

    元皙直到自己是很爱哭的,但是这一刻她忍住了自己的泪水,只是揉了揉的眼睛,“非常感谢,两位不要叫我小姐了,直接称呼我莉莉好了。”

    放在一小时之前,元皙绝对不会想到自己会和牛顿洛克这种大人物成为朋友。窗外树荫婆娑,元皙不由自主的想到了众多穿越小说的一句话:既来之,则安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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