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花开

    本来,三人以为剑宗各位弟子此时正应当在刻苦练剑,却没想到——

    “嘶——你们这剑宗这密密麻麻得干啥呢?”齐流云摸着不存在小胡子,神神叨叨地说道。

    林穹沧探身从飞舟上往下看,却看到剑宗停飞舟之处,密密麻麻,竟然全是剑宗弟子。

    “师父,咱们要不要换成飞剑溜了,我社恐,我担心。”

    “社恐”这词齐流云是清楚的,这还是郑望天跟他说的。

    到现在他还清晰记得郑望天跟他解释这个词的时候,脸上的骄傲神色。

    大概就是“我的徒弟真是聪明能够发明这种词汇,我就大发慈悲地告诉你好了~”那种隐隐的自豪。

    ——虽然郑望天只有一个小小的挑眉,但是作为多年好友,谁还不知道谁啊!

    ——更别提解释完了这个词之后,郑望天还抓着他说明了不少林穹沧发明的其他词,不想听都不行!

    不过林穹沧她跟社恐这词儿有什么关系?

    齐流云还在那里追忆往昔,飞舟已经平稳降落在了地面上。

    只见剑宗弟子在掌门和各位长老的示意下,齐齐行了一礼。

    “见过剑尊,见过齐掌门,恭喜大师姐!”

    郑望天沉默了一息,道:“不必如此拘束。就正常来吧。”

    还没等齐流云问什么是“正常”,就见下方的弟子们欢呼了一声,齐齐涌了上来,乌央乌央一片。“师姐!我们来比上一比!”

    “师侄,上次约好的一架,咱们什么时候打?”……

    只见林穹沧一点没有害怕的样子,十分游刃有余地从储物袋里拿出了号码牌和纸笔,一边登记一边分发号码牌一边吆喝道:“一个一个来啊,不要急,同宗友情价,五十两一个人啊!”

    “今天限号200人,不能代排队啊!”

    “大刀门的不要以为穿上了我们的弟子服就能浑水摸鱼了,你衣服颜色染错了。一百两!”

    “欢~迎光临~谢谢惠顾~”

    齐流云早已被疯狂的弟子们挤到了旁边,沉默地看着林穹沧熟练的收钱动作。

    “她管自己叫社恐?”

    “社交恐/怖/分子。”

    齐流云:……?

    ————

    虽然忙得飞起,但林穹沧还是偷偷用余光瞄了瞄自家师父。

    弟子峰山高,流云几乎就在师父身边涌动,微微的风吹动他宽大的袖子和衣角,飘飘然,不似人间客。

    郑望天和掌门说了几句话,接着便召出剑,转身要离开,但似又心有所感回头,与林穹沧对上了眼。

    见师父回头看自己,林穹沧便赶紧朝着师父挥了挥手,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

    郑望天也想挥手,但刚抬起便克制住了,顺势握住了飞起的剑柄,冲林穹沧笑了笑:“我先跟掌门说些事,过会儿来看你。”

    林穹沧赶紧回复道:“好嘞师父,风里雨里,小的在擂台等您~”

    郑望天轻笑了一声,转身走了。

    “师姐,给你一百五十两,咱们比试三轮!”

    林穹沧有心再向师父贫嘴几句,但又被眼前的银子晃了眼,继续收银发牌。

    林穹沧:师徒情谊虽可贵,银两价更高,相信师父一定能理解我的叭!

    ——

    这厢林穹沧正在热火朝天地赚钱,另一边,郑望天一行人已经来到了掌门的议事厅。

    说是议事厅,其实是宗内一座孤峰峰顶的凉亭,此处四面空荡,适合叙话,又正好能面向弟子峰的学堂和擂台,方便掌门查看弟子学习情况。

    郑望天率先御剑到峰顶,凭栏而立,远远望着弟子峰。

    掌门迎面御剑而来,见郑望天嘴角勾起,稀奇道:“何事让师兄如此开怀?”

    他回身过去看,正看到林穹沧大摇大摆地领着弟子们浩浩荡荡地往擂台走过去。

    “原来是林师侄,师兄与师侄真是师徒情深。”

    掌门赞道,却见郑望天的笑意微敛。

    掌门:?

    “师兄今日怎么有空来师弟这儿?这酒是我自个儿酿的,正宗梅花酿。”掌门笑眯眯地招呼郑望天和齐流云,“齐掌门也来尝尝!”

    掌门一边招呼着两人,一边给两人都斟上酒水。

    掌门与郑望天都师从前任掌门,乃是同届弟子,又因两人都喜欢酿酒,虽然郑望天颇为寡言,又自带莫名其妙隐身的技能,但二人糊里糊涂地便熟悉了起来,关系倒十分不错。

    “还没恭喜师兄呢,林师侄此次在比武大会上喜获制境师青睐,实在是师兄教导有方!”掌门喜气洋洋地举杯。

    “都是穹沧自己努力,”郑望天低头敛目,把玩着手上的酒杯,“她会去参加这次比武大会,我倒是挺惊讶的。”

    掌门惊讶道:“林师侄此次参加武林大比,竟不是师兄授意吗?”

    “师弟在半月前的晚上在何处?”

    “应当是在弟子峰削我那两个不成器的徒弟,几百岁的人了不学好,剑谱不学,学做叫花鸡,”掌门想了想,坦诚道,“别说,还挺香的。”

    郑望天抬眼:“师弟确定没记错?”

    掌门点点头:“千真万确,叫花鸡的方子我已经学会了,回头请师兄也来尝尝,香的嘞。”

    这三句话离不开吃吃喝喝,确定是自己的师弟没错了。

    郑望天心下有了成算,与掌门碰杯,坦言:“半月前曾有人扮作你的样子去找了穹沧,说是她若能获得制境师青睐,为宗门造一个试炼境,你便将宗门最后的千寻花给我,解我噬心之痛。”

    掌门大惊:“怪怪,人在宗门坐,天降一口大锅!天杀的谁在冒充我!”

    掌门一把握住了郑望天的手,眼泪汪汪:“师兄有人要陷害我,破坏咱们之间的感情!咱们师兄弟,有多少千寻花我都得给您啊,哪会提什么条件!”

    掌门本就生的娃娃脸小狗眼,如此显得受了极大的委屈。

    郑望天看得牙酸,从怀里掏出帕子随便给他擦了几下:“你收收,记住这表情,晚些去找褚师妹吧。”

    “谢谢师兄指点,”掌门忸怩道,“不过人家喜欢的其实是李师姐啦~”

    郑望天面不改色地收回自己的帕子:“哦,记混了。”

    掌门哀嚎了一会儿师兄有了徒弟就对师弟不上心了,便正色道:“师兄,此事确实非我所为,假扮我的人应当是我们的熟人,对我们都十分了解,而且与林师侄可能有仇,此次不成,或还有下次行动。”

    郑望天点点头:“多谢师弟提醒,近日我与穹沧起居一处,以防不测。”

    齐流云听到“起居一处”,拿起杯子抿了一口酒,用大袖遮住了自己的脸色。

    掌门欲言又止,委婉道:“虽说师兄行得正坐得端,但已有风言风语说师兄宠爱徒弟太过,起居一处怕是不妥。”

    郑望天点点头:“言之有理,我会把握住分寸的。”

    ——

    齐流云看着面露微笑的郑望天,痛心疾首地掏出了自己的自恋专用镜,怼着郑望天的脸。

    “你瞧瞧你自己笑得,这不值钱的样子,”齐流云挤眉弄眼地学着郑望天的表情,“还说‘我会把握住分寸的~’,哦哟哟~”

    三人讨论完事宜之后,郑望天与齐流云便回到了弟子峰,在擂台不远处看着林穹沧与宗门弟子切磋。

    林穹沧剑术扎实,又灵活变通,一招一式去除雕饰,出手一击即中,比试颇有几分美感。

    郑望天就远远地看着自家徒儿,眼角眉梢颇带了几分与有荣焉的神色,嘴角微勾,整个人温柔地不像是出剑无情的剑尊。

    齐流云故意站到郑望天面前,挡住了他望向正在比武的林穹沧的视线,比了个三的手势。

    “三千年,我认识你也三千多年了,你何时这般春风拂面过?”

    郑望天面不改色地绕开齐流云:“你之前观察不仔细。”

    齐流云:?

    齐流云无语地瞅了瞅自己的挚友,站到了他身侧,又掏出了自己的流云扇,故作风流地扇了扇风。

    远处,林穹沧一个鹞子翻身,又往后一翻稳稳站在擂台上,对手乘胜追击,一剑刺去,被林穹沧侧身避过。

    对手重心不稳一个倾身,被林穹沧用剑鞘在背上一打,便摔下了擂台。

    两人一同远远地望着林穹沧。

    “就这般喜欢?”

    “就这般喜欢。”

    “你打算何时坦白心意?”沉默与风一起在二人间盘旋,桃花纷纷扬扬地落下,郑望天伸手接住一片花瓣。

    “我虽喜欢花,却不必折下,由她自在逍遥便好。”

    “倘若她要离开你呢?倘若她领着你从没见过的男子来找你,说要与他共度一生呢?”

    仅仅是作出此种假设,郑望天心下也微微抽痛起来。

    他把手合上,花瓣被握在了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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