栗梓猛回过神来，懊恼自己前一秒的幼稚行为。
宋斯瑜并未发现她的小异样，去往取教材的路上，目光仍然时而停驻在操场那边的篮球场。
倒是栗梓注意到他的视线，她迟疑地问：“你喜欢打篮球？”
“还好。”宋斯瑜淡笑着。
两分钟后，他们到了取教材的地方。那里的老师取钥匙开门，让他们自个儿进去找教材，他在门口等。
开学有一段时间了，多余的教材全部堆在一间房里，乱糟糟的，有些难找。栗梓直接走进去，摆手挥散灰尘，弯腰翻找。
宋斯瑜跟在她身后。
最后他在靠近门口的地方找到了两本，剩下的都是栗梓找到的：“可以了，我们出去。闷死我了。”
取完教材的学生还要在本子登记，老师将一支笔递给宋斯瑜，叫他在上面写下姓名等信息。
宋斯瑜把教材放在走廊的围墙，双手接过笔和本子。
栗梓看着他写下自己的名字。字好看，刚劲秀丽，如其人。
他握笔的手正是挡篮球的那只手，周围的皮肤还红着。她内疚地多看几眼，犹豫着问对方要不要去校医室擦点药酒什么的。
不过还是没问出口。
取完教材，取完不住宿申请表，栗梓就跟宋斯瑜分开了。她回篮球场，他回办公室找班主任劳咏梅。
宋斯瑜走前说了句谢谢。
这句谢谢让栗梓想起了在篮球场时，她也跟他说了声谢谢。
“不用谢。”栗梓看了宋斯瑜一眼。他头也不回地走了。她措不及防发现，自己好像突如其来地对宋斯瑜有点好奇之心。
*
篮球比赛结束的时间也是他们星期五下午下课的时间。
栗梓跟死党薛书瑶一起骑自行车回家。学校安排了一个地方专门给学生放自行车，周日晚上来学校上晚自习前放，周五下课取回去。
骑自行车没什么遮挡物，热风尽往脸上吹，栗梓的碎发被风吹得凌乱，发丝有时还刺入眼睛里头。
薛书瑶松开自行车把手，抬起手装风：“芜湖，放假了。”
栗梓可不敢松开自行车把手了，上次心血来潮试了一下，摔成狗啃屎模样：“放假是放假，但别忘了，还有几张试卷要做呢。”
薛书瑶忿忿地瞪了她：“栗梓，你不要这么煞风景好不好。”
“滴滴滴”后方有车来，鸣喇叭示意她们让路。
她们不约而同朝旁边骑，给小车让路。栗梓狡黠地眨了眨眼：“这是事实，你刚开学说过，这个学期要好好学习，冲刺高考的。”
薛书瑶支支吾吾：“呃，我发誓，下个星期开始好好学习。”
栗梓：“……”
“你确定？”她忍不住说。
薛书瑶装模作样地大喊：“没爱了，你都不相信我。”
自行车拐进小巷，上坡。栗梓需要更加用力踩，气喘吁吁道：“你这是拖延症，得治。”
薛书瑶也加快骑自行车的速度，转移话题：“对了，今天下午，我看见你跟一个男生去教务处了，他是谁？我没见过哎。”
看篮球赛的中途，薛书瑶去小卖部买雪糕，无意中看到的。
栗梓握住车把手的指尖紧了下：“他啊，他是我们班新转来的，下周一就会过来上课了。”
薛书瑶眼睛一亮：“新转来的？我的妈呀，我们班里的男生平均颜值终于可以往上提上一提了，整天看着他们，我都想洗洗我眼睛了。”
“你这也太夸张了吧。”自行车下坡了，栗梓停止踩脚踏。
顺坡而下的自行车速度很快。
这次的风是从正面吹来，栗梓的碎发齐齐向后扬，露出完整的一张还带着点婴儿肥的脸，扎起来的高马尾发梢在脑后轻晃。
薛书瑶不可置否：“我妈今天早上发消息给我说做了青团。”
“但是你奶奶今天出去了，不在家，他们一大早又要去上班了，没办法送去，你待会儿到我家拿一袋回去给你奶奶吃。”
提到奶奶，栗梓眼神柔和了不少，然后又恢复本性地笑嘻嘻道：“只给我奶奶吃，没有我的份吗？”
“没有。”薛书瑶哼了一声。
栗梓厚脸皮：“我就吃就吃。”
她们聊着天，不知不觉就回到家附近了。栗梓从小住在薛书瑶隔壁，整天“蹭吃蹭喝”。
从薛书瑶家里拿了青团，栗梓推着自行车回家，就看见奶奶坐在门口的躺椅上等，眯着眼睛看外面。
“奶奶。”她放好自行车，“吃青团。薛书瑶她们家的。”
奶奶颤颤巍巍地站起来。
“栗梓回来了。”奶奶向她招手，笑着说，“快，快进屋洗手吃饭，还热乎着，青团等吃饭再吃。”
栗梓牵住她，再扶住：“好。”
*
寻常的周末稍纵即逝。
周一早上。
教室里的“低头族”很多，他们有的直接趴在桌子上睡觉，有的用竖起的书本掩耳盗铃地打瞌睡。
四周安静到栗梓也有些困，眼皮在打架，掌心托着腮帮硬撑下去，但脑袋还是一歪一歪的，像掉下去。
“嘭嘭嘭”有人敲黑板。
劳咏梅带着一个人走进来，见教室里的学生倒了一片，曲起手指敲了敲黑板，清嗓子说道：“你们还给我睡，放假回家两天还睡不够？”
她练了多年的大嗓子吼醒了大部分学生，其中就包括栗梓。
栗梓揉了揉眼睛，看向讲台。
揉眼睛的手顿住了，她心底深处有些许隐秘的雀跃。虽然上个星期五就知道今天有新同学转过来了。
可知道是一回事，当这天来临时又是一回事了。
站在讲台上的十几岁的宋斯瑜愣是比劳咏梅高出一个头左右，他已经穿上三中的校服了。
三中校服有三种颜色，上衣是其他地方纯白色，只有衣领是黑色，心口处绣有个红色图案校徽。裤子是黑色，边缘有两道红横线穿插着。
学校的校服一般都有一个普遍的特点——宽松肥大。
宋斯瑜四肢修长，身形略显单薄。他没有把领口的三颗纽扣都扣上，只扣上两颗，沿着领口可觑见锁骨微微凸起，线条流畅，素白漂亮。
他双手自然垂在身侧，手背血管看着有些明显，皮很薄似的。
劳咏梅让他自我介绍。
宋斯瑜应了她的要求，自我介绍：“大家好，我叫宋斯瑜。”
只有简单的一句话。
劳咏梅见他没有再多说几句的想法，只好带头鼓掌。她一鼓掌，台下的学生也跟着鼓掌了，栗梓混在人群里，掌心都给拍红了。
同桌兼死党薛书瑶听到身边的鼓掌声那么大，狐疑地瞥一眼。
栗梓随后就收了力度。
劳咏梅对安排座位一事早有打算，用教案指向下面某个位置：“宋斯瑜，你就坐栗梓后桌的空位……就是我们班的班长后面。”
班里有几个空位，是这学期转去其他班的学生留下来的，拖到现在还没搬去学校的杂物处。
宋斯瑜带书包走到空位置。
栗梓不自觉地回头看他。不止她，班上的其他同学也好奇地大量着这一位新转来的同学。
像是察觉到了前桌投来的视线，宋斯瑜抬眼看栗梓，他记得这个是上周五带自己取教材和不住宿申请表的女生，于是朝她笑了。
栗梓呼吸乱了一拍。
她脑海里不受控制地回放着宋斯瑜替自己挡下篮球的那一幕。
劳咏梅再次敲黑板，试图唤回学生们的注意力：“上课了上课了，今天讲上周让你们回家做的那张数学试卷，都做了吧。”
栗梓不动声色地转过身，从桌肚里拿出做完了的数学试卷。
讲台上面，劳咏梅打开多媒体，开始详细讲解。
过了一会儿，栗梓身后间或传来压低过后的交谈声：“你是新来的，没有数学试卷，看我的吧。”
这是他们班上叫林季的男生的声音，他现在成了宋斯瑜的同桌：“劳大跟你说住哪个宿舍了吗，如果需要我帮忙搬东西，你开口就行。”
宋斯瑜含笑道：“不用了，我是走读生，不住宿。”
林季：“我去！”
还在讲题的劳咏梅警告性地看了他一眼。林季降下音量：“我们学校是强制性住宿的，很少走读生，因为太难申请了，你太牛了。”
宋斯瑜只是笑了笑，没说话。
身后不再有说话声，栗梓这才提笔做数学笔记，将错题圈出，再把劳咏梅写在黑板上的解题过程抄下。
试卷一共有十二道数学选择题，她错了两道，一道是排在前面的较容易选择题，粗心大意导致计算错误，另一道压轴选择难题。
劳咏梅讲题速度很快。
她一节课就把选择题和填空题、前面两道大题都讲了。
铃声响，下课了。劳咏梅收拾教案离开教室，坐在栗梓身边的薛书瑶撑不住了，倒头就睡。
栗梓把错题整理好，松一口气，习惯性地向后靠，伸个懒腰，肩背轻压到身后的桌子……还有一只手，隔着校服还能感受到些温度。
她忙坐回来，偏头看后面。
原来是宋斯瑜随意将手搭在桌子上，又因为手长，正好落在桌边，她又往后靠，这才压到。
栗梓尴尬：“不好意思。”
宋斯瑜收回手了，指骨细长，不在意道：“没事，你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