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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绯和司阳离开商水城前,司阳去拜访过在城中颐养的秦横老将军,月绯没敢去,因为这位秦老将军曾试图撺掇她舅舅去南郡订个娃娃亲,让陈牧野娶月绯。

    他是陈牧野的老师,毫无疑问是最欣赏自己这个学生的人,继嗣之事,也多是他在其中斡旋。

    自从司阳从他那里回来后,宣称要扶持陈牧野的人逐渐销声匿迹,花羽嘉的态度更是显而易见的好了很多,对康王殿下可以说极尽恭顺。

    月绯猜想,定是清都给辽东许了好处,否则他们不会这么快消停。

    临行那日,陈靖和脸色好了很多,作势还要挣扎着爬起来去给两人送行。

    月绯哪敢呢?赶快让他躺回去歇着!可别折腾坏喽!

    去往闵城的路上,月绯问起司阳跟辽东谈了什么条件。

    司阳回说:“十万两银打底,另外的绢、缎、茶、香料都是添头,最重要的是永宁流民可以内迁,辽东与中原之间的通商往来也可放宽,赋税在三年内削去两成。”

    月绯听起来觉得不可思议,她不相信高阳帝能拿出这样的条件。

    清都内部错综复杂,皇帝多受钳制,除了高阳帝的心头大患李策,还有百年世家,皇亲国戚,他们尸位素餐且势焰滔天,就像一只只趴在周朝这个庞然大物身上的吸血虫,国库被掏空,各地的良田、赋税也被瓜分,高阳帝哪来的银子填辽东这个无底洞?

    月绯以为,这不过是皇帝的权宜之计,届时未必能完全兑现,忍不住说:“殿下在跟我开玩笑?”

    她知道,高阳帝根本拿不出这笔钱。

    司阳的目光有些闪烁,说:“南山王会帮陛下。”

    “什么?!”月绯怀疑自己的耳朵,简直要嚷,我怎么不知道?

    她爹爹凭什么填这个窟窿,冤大头吗?

    司阳三缄其口。

    月绯顿时意识到,司阳这是说错了话了,这话本不该落到月绯的耳朵里。

    他看起来是想弥补,语气却显得很生硬,神情讳莫如深,几乎有些严厉:“这你不用管,都是长辈之间的事。”

    月绯这人吃软不吃硬的,她咄咄逼人,马上说,“他们是我长辈,难道你就不是吗?”

    月绯说这话是为了跟他抬杠,但司阳的表情很显然不是这么回事,他仿佛在回想什么似的,一下恍惚起来,口气颓唐地说,“我是。”

    月绯一时哑然。

    月绯不太明白他,他们之间的距离好似在无形中拉大了,隔着天堑,筑有壁垒,是伦理,是年龄,是时代,更像是命运……哪怕现在片刻相会,很快又是永久分离……

    她不再言语,若有所思地坐在那里,司阳抬眼去看她,对面的月绯陷坐在角落里,上挑的眼尾带些轻佻多情的意味,又隐隐有几分蔑然。

    她天生皮肤白,质地如坚冷的瓷器,并非后天可以养成,如此便少了几分人气,那双浅金色的眼睛在她脸上没有神性,反而更像妖邪,何况一袭红裙,浸血般艳丽,摄人心魂。

    司阳没的想起她持刀杀人时的狠绝利落,惊艳夺目。

    他忽然想起年幼时在宫中,他在一个天寒地冻的冬夜逃出荒僻的福康宫,向一切人求救,给每一个人下跪。

    先帝身边的内侍监王承恩提着一只金丝楠榫卯宫灯,他挣脱侍卫,扑向那盏灯,身上只有破烂的单衣,冻得瑟瑟发抖。

    “求求,求求你们救救我哥哥,他快死了啊!”

    他注意到了,王承恩身后还有一个人。

    那人身上拢着雪白的狐裘,他月白袍摆上的金线提花晃到了司阳的眼睛。

    清朗好听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哪来的小屁孩儿,带我去看看你哥呗。”

    司阳仓皇抬头,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双鎏金般的眼睛,既似神明,又如妖邪。

    他避开月绯探究的目光,侧头看向窗外,修长的手指磨蹭着下颌,任由风吹过眉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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