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花千鸢安排月绯在国公府留宿。

    当夜,月绯却难以入眠,迫切的想要找个人商量对策,打听陈牧野的状况。

    她大睁着眼,一入夜就去偏房找池鲤。

    池鲤其实算不上月绯的婢女,对月绯本人而言,相较主仆,月绯更赞同池鲤是她心腹下属,就像月暄和谭平之间的关系。

    池鲤是流落到南郡的孤女,月绯出去散心时在流民堆里捡到她,每年偷渡到南郡混饭吃的流民多如牛毛,月绯能从那么多人里挑中她,主要是因为池鲤身手不错,且胆大心细,寡言少语。

    多做少说,存在感低,她显然是月绯最喜欢的那类人,至于池鲤略嫌复杂的身世便不太重要了,南山王姬怕麻烦,但不怕事。

    “池鲤池鲤!”

    月绯锲而不舍的敲池鲤的门。

    池鲤把门开了。

    月绯高兴的说:“你也没睡!”

    池鲤:“……王姬有什么吩咐。”

    池鲤比月绯大四岁,人却矮了半头,她生得苍白纤细,削尖的下巴,长而细的眼睛,眼珠定定,很少转动,那目光淡漠,甚而有些麻木,她常年穿着一身朴素的蓝色衣裙,更加清淡如水,在气质上有种勘破世事,心如止水的沉静之美。

    “我要出去一趟。如若有事,你要帮我遮掩。”

    “好。”池鲤点头,她在听月绯说话时,表情总会变得认真起来,无论大事小情,皆一丝不苟。

    月绯对池鲤总是很放心,于是她精神抖擞地溜到国公府后花园,此处垣墙低矮,委实方便了月绯。

    她蹭的一跳就上了墙。

    月绯坐在墙头往外看。

    “哦?”

    好巧不巧对上一个人的眼睛,她都惊讶了。

    司阳也是神情愕然的看着突然出现的月绯。

    “你怎么……”

    两人异口同声的出口,不等把话说完,又不约而同的闭上嘴。

    司阳第一个解释。“我有要事与你商量。”

    “巧了,”月绯说,“我有要事问你。”

    国公府的破绽太明显,他俩目的相同,顺便在这儿碰头了!

    “那好,”司阳一副很怕她摔死的表情,张手要接她下来,说,“皎皎,你下来。”

    “哈。”月绯不屑,她稳稳当当坐在墙头,晃了晃腿。

    “这就下来。”

    她翻身一跃而下,身轻如燕,那衣裾飞扬,似有烟霞色。

    司阳眼前一时缭乱,待寻回心绪,发现月绯已近在眼前。

    他俩一时之间都默契的没有说话,夜里流光,月绯觑出他磊朗脸廓的端倪,那双古井无波的眼里折出水色,光彩流转,像最无暇的乌黑珍珠,月绯在他的眼睛里看到了自己的倒影。

    她忽然就想到司阳曾送给她的经卷,字字铁画银钩,落笔磅礴。

    暂时因缘,百年之后,各随六道,不相系属。

    果然如此吗?

    他的出生带有罪孽,便希图在佛法中求索生命的意义。

    他是一个极其矛盾的人,就像在初见的雨夜,他满手鲜血,轻拨佛珠,分明是天潢贵胄,却极力的克制禁欲。

    “好了,我们快走吧。”月绯语气轻快。

    她未等司阳答应,拉上他的手,温暖干燥的触感,粗糙的指腹微微磨人,与她当日想的一样。

    她走在前,步伐轻快,回眸时的一笑,称得上天真无邪,浅金色的眼瞳却闪烁着狡黠的光,司阳不过片刻迟疑之后,心情便前所未有的畅快,或是佛前千遍,不及今夕一相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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