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秋朗孤身一人,跑到了城郊一座破落的宅子里。

    月绯跟着月暄进去,在这鬼屋似的地方寻摸了半天。

    冬月的天,又冷又潮,月绯难受得不行,心道,陈牧野说他晦气不是假的。

    月绯不耐烦地胡乱找着,突而见到这宅子的堂屋里隐隐有火光蹿动,便找到月暄去说。

    “爹爹你看,那边是什么?”

    月暄来前喝了不少,似乎是不太清醒,他声音沉沉地嗯了声,两三步走近,手扶在窗边,歪身往里看。

    那堂屋里头供着牌位,清扫得一尘不染,显然是常有人光顾。

    冷清清的月光斜斜洒入,风颤颤的敲打着窗棂,秋朗身上搭着斗篷,心无旁骛的守着火盆,一点点往里面添冥纸,风帽上的雪白绒毛随着火苗轻晃,映出他暖玉似的脸,看起来颓唐而沉静。

    月暄的后背挡住了月绯的视线,他却垂手而立,没有让开的意思。

    月绯好奇极了,她踮起脚,视线越过月暄的肩头,兴冲冲去看秋朗整得什么幺蛾子。

    月绯瞪着眼睛安静了一瞬,而后跳脚,尖叫起来。

    “啊啊啊!!!”

    不等秋朗反应,月绯人已经扑进去,一把擒住他的领子,踢飞了火盆!

    “混蛋,你捣什么鬼,想我死啊?!”

    她的手高高扬起,对准了秋朗的脸,作势就要扇下去,好在最后一刻,月绯理智尚存,她眼皮一跳,忌惮地回头瞅了一眼月暄。

    月暄头疼地捏了捏眉心,他抬手制止,说,“阿绯,你先冷静。”

    他缓步走近,月绯只能有眼力见儿,不忿地起身躲开。

    月暄在秋朗面前蹲下,他身上浓烈的酒气混和外间凛冽的冷气让秋朗瑟缩了下,皱起鼻子,偏开头不肯看他。

    秋朗性子清高,脾气不小,依照往常,月暄大抵会说几句好话,但他这次却伸出手,强硬的扳正秋朗的肩,让他直视自己。

    “阿朗,我问你,”月暄按着他,浅金色的眼瞳亮得惊人,手劲也很大,逼得秋朗的身子不受控制地往后倾倒,“你这是为哪般?”

    秋朗避无可避,他试图从月暄的手里挣脱,但很快又被摁回去,他只能哀戚的扭头去看上方供奉的牌位,那修长颈项无力伸展的模样,像极了垂死的天鹅。

    他低低地说:“我母亲……”

    月暄终于想起了什么,可无不可的哦了声。

    他放开秋朗,方觉头脑昏涨,便兀自揉按额角,不假思索地说:“嗐,她毕竟是倡藉,倘若你……”

    月暄话还没说完,秋朗就出离愤怒地吼了出来:“她不是!不是!她比你高贵!!!”

    “啪!”

    一声脆响。

    月暄顺手给了秋朗重重的一记耳光!

    月暄可比月绯手重多了,秋朗直接摔在地上,他的脸埋在衣袖间,一动不动。

    月暄大约平生第一次如此暴躁,他面无表情,寒声说:“你以为自己在跟谁说话!”

    月绯目瞪口呆,人都傻了,她平日虽看不惯秋朗,这回却不得不有些佩服他的勇气,她不动声色地退后数步,额上冷汗涔涔,想看又想跑。

    秋朗宁折不弯,倔强地抬起头看向月暄。他的半边脸已经红肿起来,薄唇颜色嫣红,渗着血,泪水蓄在眼眶里将落不落,凄楚至极,好似行将泣血。

    他嗓音喑哑,嘶声说:“你侮辱我母亲,你根本不配……”

    “我不配什么!”月暄像头暴怒的狮子,他一把提起秋朗的领子,把他半拽起来,生拖到跟前,“白眼狼!你病歪歪的过来,瘦得跟只小猫似的,老子养活了你,锦衣玉食供你四年,你还想怎样?!平日里一口一个阿爹叫得好听,现在翅膀硬了,不装了?!”

    秋朗不屈地瞪向他,白皙如玉的脸上泪水斑驳。

    月暄冷冷地注视着他的脸,心情愈加烦躁。秋朗不发一言,用沉默抗议这暴君。

    月暄低低咒骂了句,旋即一把拽住秋朗的胳膊,不顾他能否跟上,拖着人带到马背上。

    “走!”

    马蹄高高越起,落地时滚雷炸响,转瞬即如白色闪电般消失在夜色中,绝尘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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