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是化学连堂，幸好午睡睡了一个小时，不然这么高强度的课真不是人能坚持下来的。当然某两位精神抖擞的同学，嗯，可能不算人。
楼书晏，化学老师，板书狂魔。板书思路之清晰、排版之精良，可以让没准备笔记本的同学当场痛哭流涕、痛改前非。比如盈盈。
“有没有多的笔记本？”
凌禹寒抽出一本翻了翻，递给她。水墨的封面格外雅致，不是寻常小店能买到的本子。
“大恩大德无以为报。”所以笔记本就不还了。
神棍凑到凌禹寒耳边：“一本笔记本就差点以身相许了？小妹妹这么好骗？”
“滚。”
接下来一直到晚上都是幸福的自修课。
盈盈：“今天是不是没作业？”
兔子：“没错。”
神棍：“人生苦短，及时行乐啊。”
盈盈：“不，你们不要影响我看书。”
兔子：“在看什么呢？”
盈盈干脆念了出来：“《左传·宣公十年》：改葬幽公，谥之曰灵。那么他叫什么？”
兔子：“幽灵公？”
盈盈：“没错，所以我在看鬼故事。”
两人果然转身冷静去了。
盈盈得意地放下手里的《看不见的城市》，这么好看的书，当然不能拿出来分享了。
凌禹寒却忽然杀了个回马枪，她警觉地藏起课外书，“连幽灵公都不放过？”
“我无聊。真的不想出去浪吗？”
“不想。”
“玩游戏也行啊。”
“什么游戏？”
“比如我们三个，”他拽了一把神棍，“玩成语接龙也行啊。”
神棍：“我觉得你妹妹应该更想玩古文接龙。”
盈盈：“我就算想玩，你们接得上来？”
兔子：“现在是不行，等拿到《古文观止》以后就说不定了。”
盈盈：“哎要不我出个上联，你们来对下联好了。”
兔子：“来来来。”
盈盈略加思索：“王阳明看竹。”
兔子：“卓文君卖酒。”
神棍：“香菱……要三个字……那就，甄英莲学诗。”
兔子：“你对的什么啊？”
神棍：“香菱不就是甄英莲吗？没文化。”
盈盈：“你们下联都这么正经的吗？”
兔子：“还有不正经的？”
盈盈：“我刚想到一个鬼畜版下联——宋荣子笑之！”
兔子脑海里忽然就有画面了，“哈哈哈什么鬼……”
神棍：“还有吗，继续继续。我也要对鬼畜的！”
欣爷忽然伸个懒腰，坐了起来，还朝着他们三个人的方向看，白皙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不知是生气还是好奇还是迷茫。
“欣爷，我们吵到你了？”盈盈小心地问。
“嗯……没有，我睡累了，起来休息一下。”说着，脸颊又开始变红了，越来越红。
神棍：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盈盈：欣爷都睡一整天了，确实得换个姿势……
兔子：你脸红个锤子。
于是对联活动在各自的心事中被遗忘了。
悠闲的时间总是结束得很快，转眼就是第二天的英语早读。
姜月华踩着高跟鞋从后门一路风风火火走上讲台，期间不忘批评了沿途几个没在学英语的同学。拎起厚重的《3500》，一口气布置了20页的背诵任务，“等下第一节就是英语课，听写这20页的内容，听写的是短语，不要就给我背几个单词。”
盈盈翻开《3500》，看着密密麻麻的短语，脑子里只剩下一个词——天崩地裂。
她从未觉得早读课的时光这般转瞬即逝。别说短语了，连单词都记不完。看着铃响瞬间无牵无挂冲向食堂的同学们，她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我们是两个世界的人，这个世界的边界既不是物理也不是数学，原来是英语……
凌禹寒见她两眼无神、奄奄一息，心下了然，“以前没背过啊？”
“没……20页啊……她怎么不早说啊，枉我昨天浪费了整整五节自修课……”痛心疾首，怎一个悔字了得。
他伸手摸摸毛茸茸的小脑袋，同情地摇了摇头，盖棺定论：“你要完了。”
某人的嘴可能开过光。上课后，姜月华开始介绍听写规则：“听写完，我会把正确答案的word文档放出来，自己批改自己订正，然后交上来我检查。为了防止你们动歪脑筋不好好背，每次听写我会随机抽学号，抽到的同学到黑板上来写。今天是5号。”
凌禹寒听到后面水杯打翻的声音，禁不住扶额叹息，接下来的场面恐怕过于惨烈了。
盈盈在黑板上写完姓名学号，听写就正式开始了。姜月华大概是为了防止有人作弊，走到教室最后面报听写。
“一个被遗弃的孩子。”啊万幸万幸，这个还是会的……
“心不在焉。”嘶，这是什么啊，救命，才第二个就写不出来了。紧张到大脑几乎一片空白，本就不熟练的她彻底慌了。
“absence of mind”细微又动听的声音忽然钻进耳朵，顾不上多想，先赶紧抓住救命稻草。微微颤抖的手勉强捏住粉笔，写下五个字母后又犹豫了。“c……ce！”
姜月华还算照顾黑板前的同学，等她写完了才报出下一个，“浓重的口音。”
接下来几乎每个词组都是磕磕绊绊地依靠场外援助写完的。终于解脱之后，转过身放粉笔的盈盈一低头，收到了来自凌禹寒的wink。温柔散漫中透着拉风，那一瞬间，叫人挪不开眼睛……
姜月华满意地走上前打开word，一边讲解一边批改盈盈的作业，最后打出一个惊艳的满分。“非常好非常好，本来我今天故意多布置了10页，没想到你们基础都很不错啊，那么以后就按照这个速度往下背了。”
凌禹寒刚耍完帅就变成千古罪人，默默缩了起来——看不见我看不见我，这锅我不背……
一下课教室果然就炸了锅，在一片叫苦声中，盈盈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背不下来的根本不是自己一个人。
神棍幽怨地看向这对“狗男女”：“10页变成20页，开心吗？”
盈盈小声辩解：“听写的时候，你们不也都写出来了……”
“我们是看黑板的啊。”
好理直气壮，竟然无法反驳。所以刚才真的是凌禹寒凭借一己之力，支撑起了全班的英语基础……不对，得把逻辑掰回来。“神棍你再好好想一想，姜月华就是故意挑起我们的内部矛盾，所以应该团结一点，一致对外。她想的就是20页，听写情况只是个借口！”
“对哦！”神棍激动地一拍桌子，“差点被骗了，姜月华才是万恶之源！”被一语点醒的梦中人站了起来，决定向更多人传播“正确思想”。
劫后余生，全凭一张嘴。
上午的最后一节课因为孔力临时有事改成了自修。盈盈戳了戳前桌，塞给他一张对折的纸片。他打开一看，上面画了一个小馒头，一个冒号，后面跟着一句话——有点头晕，中午想喝粥。
他看着小馒头，一时玩心大起，在下面画了个小兔包，冒号，好。
纸片传给神棍。拐棍糖，冒号，不好。
传给盈盈。小馒头：？
拐棍糖：一只神棍想吃坩埚。
小馒头：坩埚？[画上了酒精灯、坩埚和坩埚钳]
拐棍糖：呸，干锅[画上了装满菜的干锅]
小兔包：神棍你自己去实验室吃石英坩埚吧，我跟盈盈去食堂瞅瞅。
拐棍糖：是不锈钢干锅！
小馒头[眼泪pia叽pia叽往下掉]：我还有点嗓子疼。
拐棍糖：多半是废了！用葵花牌小儿废了口服液！（划掉）多喝热水。
小兔包：感冒了？寝室有药吗？
小馒头：不知道，就是有一点点不舒服……应该有吧……
小兔包：午睡睡醒了再看看吧。神棍，一会儿我去一楼拿粥，你去占座？
拐棍糖：行，左数第三根柱子后面。
小兔包：盈盈慢慢过来就行。
小馒头：[认认真真画上一堆小爱心]
凌禹寒掐着表还准备提前两分钟溜出去，好巧不巧孔力开完会回来，走进教室逛了一圈，他无奈地收回了大长腿。漫长的等待。还有三秒钟铃响，用力拍了一下神棍，“准备”。
三秒之后，盈盈眼睁睁看着他们俩风一般地消失在教室门口，情不自禁地想起昨天晚上神棍说的话。他们真的会翻楼梯吗，会一个滑铲直接到师傅面前吗……“别怕，你哥会帮你抢的”……奔跑的少年是那样的肆意张扬，以后的某一天，我也会重新跑起来吗……
她漫无边际地想了一会儿，站起来慢慢朝食堂走去。
在食堂顺利会师，盈盈被桌子上午餐的丰盛程度吓了一跳。白粥、黑米粥、皮蛋瘦肉粥，小笼包、蒸饺、咸菜饼、黄金糕……
“都是你拿的？”
“对啊，刷卡的时候阿姨以为我疯了。”凌禹寒面无表情地讲述黑历史，仿佛自己不是当事人。
“哈哈哈哈哈哈哈对不起真的太好笑了……”
“唉，只有小妹妹才能有的待遇。”
“我没给你拿？”
“……只有小妹妹才能拥有优先挑选午餐的待遇，您请。”
盈盈拿走了甜甜的黑米粥和黄金糕，心情好就该吃点甜的，嗯。
然而凌禹寒吃饭的样子让人太有食欲，她又忍不住偷偷夹走一个小笼包。没被发现，嘻嘻。一边吃一边窃喜，忽然又一个小笼包被放进了碗里。一抬眼，看到了他上扬的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