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寝室，电话铃响起，一个室友接通以后喊了一嗓子：“盈盈，凌禹寒找你！”
灼人的视线夹杂着细碎的声音，盈盈像个逃课被抓的学生，低着头挪过去，拎起电话手柄。“喂？”
“是我。”
室友纷纷凑了过来，脸上的笑意不知是认真还是戏谑。
“哥，你怎么会知道女寝的电话号码啊？”盈盈闭上眼睛，想象自己只是跟他面对面聊天，觉得好多了。
“找宿管大爷问的。”
“你真敢啊，不怕他给你安个骚扰女生的罪名？”
“哈哈，我才不怕呢。”他顿了顿，酝酿了一会儿语气，“晚上的事情，没生气吧？”
“不生气，孔老师都没说什么。”
“那就好，下次还敢。”
“你还想骗我第二次？！”
“你情我愿的事情，怎么叫‘骗’呢？”
“哼，说不过你。”
“还有，明早六点，起得来吗？”
“起得来。”
“那我在寝室楼下等你。”
“好！”
很快就到熄灯时间了，盈盈只和下铺的洛薇聊了几句，其他几个室友的名字甚至都还不太清楚。
她安安静静躺在床上，睡不着，就回想着白天的事。原本以为自己会孤零零地度过很长一段时间，毕竟一开始在宿舍的尴尬才是正常情况，怎么到了教室一遇到他，自己也变了呢？明明心思那么敏感，怎么白天又会过得那么没心没肺？住校的生活，似乎还挺开心的……
不知是因为认床还是兴奋，这一晚睡得并不好。盈盈一边刷牙一边凑到洗漱台上方的镜子前，眼皮粘粘的，几乎睁不开。再后退一点纵观全脸，唉，没救了，困出了一副生人勿近的架势。
跑下楼果然看见凌禹寒站在柱子边上发呆，也不知等多久了。
“我来了我来了！”
“刚好六点，真是卡的一手好时间。”
“过奖。神棍呢？”
“他呀，估计五点半就在教室了吧。”
“真可怕……”
两手揣在校服口袋里，慢悠悠地走去打卡点，半路还能听见起床铃和结束后放的音乐。晨跑变成散步，一颗浮躁不安的心就这样慢慢安定下来。
到打卡点的时候已经不算早了，队伍排得很长，前面数台指纹打卡机“谢谢”和“请重按手指”的声音交织在一起。
“等一下，我们没录过指纹啊，怎么打卡？”
“是啊，所以根本不用这样绕一圈。”
“……凌禹寒！你又耍我！”
到了教室，没有外面新鲜寒冷的空气，困意迅速卷土重来。盈盈拿语文书盖住脑袋，蔫蔫地趴着，又不敢闭上眼。
“这么困啊？”
“嗯……”
“那睡一会儿，老师来了我叫你。”
盈盈眨眨眼，闭上了，想着自己就歇一小会儿，应该不会有事。谁知道真的睡着了……
被摇晃了几下的盈盈从睡梦中一下子撕扯出来，电光石火间她凭借本能一下子竖好课本，坐得笔直。课桌上的黑影却没有消失，她缓缓抬头，看见一个慈祥的老师，戴着慈祥的黑框眼睛，慈祥地说：“你们俩，出来一下。”
不是吧，这也太倒霉了，昨天晚上怎么都睡不着，怎么一到教室就睡得这么香啊……孔力刚论证过“人不可貌相”，那这个老师，该不会是“笑面虎”吧，完了完了完了……
“你们是语文课代表吧？”
“是的。”
“嗯，以后每周一、三、五的早读课是语文早读，我会给你们一张表，把对应的阅读和背诵任务写到黑板上就可以了。然后作业方面，你们平时竞赛很忙，所以语文就不布置什么作业了，除了每周交一篇周记，然后课上可能会有古文、古诗词的默写。默写本我会直接带走，你们只需要周日晚上收一下周记本。然后是我的办公室，在行政楼，306。”老师想了想，确认没有忘记交待的事，“好了，回去吧。”
盈盈懵了半天，原来只是因为课代表才被叫出去，语文老师我爱你！
老师进教室走了一圈，再把这些事跟全班说了一遍，出门之前意识到忘记自我介绍了，在黑板上留了“王钰然”三个大字，放下粉笔，头也不回地就走了。
与此同时，凌禹寒转了过来，“原来是他啊，听说课上得特别好。”
“让你坐我前面真是委屈你了。”
他一时没明白，偏着头想了想，“你不懂，这叫锻炼身体。扭转运动，锻炼背部。”
“那如果，有一个同桌的机会放在你面前——”
“不，我选前后桌。”
“为什么？”
“隔着桌子，你想揍也揍不到我。”他得意地转了回去。
“……”好有道理。
早读课下课还有一两分钟，他忽然一本正经地拍了拍盈盈，“阿然找我们出去。”
语文老师？盈盈跟着走了出去，哪里有老师的影子。
凌禹寒拉起她的手就往楼下跑，一路跑到了食堂。
“带你去吃酸辣粉。”这会儿刚好下课铃响了，他拿着两个盘子一边等一边忍不住配了个音，“敌军还有30秒到达战场。”盈盈笑得根本没意识到自己又被拉着违反了纪律……
啊，软软的红薯粉，一勺热汤，一勺酸豆角，一勺肉末，再来一勺花生米。等等，一勺花生米？！
于是原本美好的早餐时间，变成了盈盈皱着眉头把花生米一颗一颗丢进凌禹寒的碗里，他笑着一起帮忙挑拣。
“你还笑！”
“我错了我错了，哈哈哈……”
“有什么好笑的嘛？”
“你的表情实在是太可爱了哈哈哈哈哈……”
回到教室的凌禹寒遭到了同桌劈头盖脸的质问：“你怎么可以抛弃你的同窗！逃课吃早饭居然不叫上我一起！你没有心！”
“这个嘛，因为妹妹一大早居然不关心我，先问你去哪儿了。”他抬起高傲的头颅，“我，吃，醋，了。”
高中正式的第一节课是物理，盈盈还没来得及在心里点评老师的样貌，就被开场白震到了。
“上课前先给大家介绍两本书，《微积分之屠龙宝刀》和《微积分之倚天宝剑》，应该是个美国人写的，有兴趣的同学可以去图书馆借阅。好像只有4本啊，一会儿我在隔壁班也会说，你们想看的可以早点去抢。”
这是一节物理课？走错片场了吧老师……
“我叫裴君，以后会是一部分同学的物竞教练。平时物理课上也会涉及一些竞赛内容，可以帮你们更好地理解知识点，以及做题。那么第一节课，我先简单地讲讲如何用微积分的思想来解题。我不是第一次带领军班，你们的学长学姐都听得懂，你们肯定也可以。”
虽然他一开始真的教得很简单很清晰，但40分钟下来，盈盈还是被满黑板的火柴人、滑块、转盘和弹簧振子震得神情恍惚。
“把它切成一段一段的……”下课后，她对着笔记自言自语，明明课上听懂了的，怎么一下课就选择性失忆了……
一抬头，右上角的位子空了。“哎，兔子，兔子！”
凌禹寒转过来，生生收敛了“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杀气，“叫我干嘛？”
咦，好像找到了哥哥奇怪的炸毛开关。“神棍呢？”
“你这么关心他？”
“不是啊，前面突然空了一块，不是很明显的吗？”盈盈看凌禹寒的表情，觉得自己可能解释得不够清楚，“就好比某人的头顶突然秃了一块，不是一眼就看出来了？”
凌禹寒迅速制止了这个惊悚的类比，“他抢‘屠龙宝刀’去了。”
“这么积极。微积分的书，送到面前我都不想看……”
图书馆离得不远，神棍抱着书回来，赶上了下一节数学课。啊，孔力原来是数学老师，秃顶瞬间让人充满了同情。
数学课的上课进度虽然跟开了二倍速一样，但好歹是正常按照课本上课。第一节讲的是集合与函数，没难度，但是其中对勾函数的概念初中没教，盈盈只在奥赛卷子里做到过。老师说到这里根本没有特意停下，台下也没有意见，也就是说，他们基本上都学过了。还是有差距啊，不知道以后会不会学得很辛苦……
最后，孔力随手丢出了一枚炸弹：“提醒一下，微积分那一块，你们的物理老师会教，所以到时候我就简单地提一下，不会再上第二遍。好，下课。”
死气沉沉的教室因为微积分再度沸腾。前面两位果然默契转身。
“采访一下两位当事人，当得知物理课会教微积分、数学课要直接跳过微积分以后，生不如死的究竟是物理课还是数学课？”
“物理。”“数学。”
“很好，完全不受外界干扰呢。”
神棍还拿着《屠龙宝刀》，看样子已经翻了大半了。
“这书怎么样，看得懂吗？”
他把书往抽屉里一扔，“太简单了，没意思。”
“……”
神棍已被踢出群聊。
盈盈低头看了一眼课表，“啊！下一节是语文课！我爱阿然！”完全没注意到某人在“退出群聊”上跃跃欲试的手指，捧着小脸继续说，“虽然还没上过他的课，但是我确定以及肯定，我喜欢他！”
群聊人数少于两人，自动解散。
前方两人开始进行眼神交流——“怎么，老师的醋你也要吃？”“我没有！”“你有！”“没有！”
语文课先上《论语》。老师的意思是，比普通班提早半年开始背，赢在起跑线上。好像很有道理，可是一想到《论语》，阿然，爱要消失了……
万万没想到阿然教论语很有意思，特别是当他声情并茂、抑扬顿挫地念出“邦有道，如矢（重音）；邦无道，如矢（重音）。无论邦有道，还是无道，这个子鱼啊，都是像矢（重音）一样的”，莫名被戳中笑点的盈盈直接化身狂热粉，只想在心里呐喊：阿然上课实在是太有意思了！
下课前，阿然让大家购买《古文观止》作为早读课的阅读材料。他指了一下盈盈的桌面，“对，就是我们课代表桌上的这一本。”
前方两人震惊：“身为一个竞赛生，你怎么会有这种奇怪的东西？”
“可能我是个假竞赛生……”
最后一节生物课，沈夏更是凭借风趣幽默的口才，收获了一大批失去理智的粉丝。生物课也不按照课本，而是上了些《细胞生物学》的内容，不过偏文科的属性决定了这门课的亲民程度。沈老师虽然教了部分的竞赛内容，但说得很清楚，不打算学生竞的可以不听。因为大学教材与高中教材在一些概念与不少名词的叫法上有所区别，如果只是为了高考，这些知识在某种程度上反而有害。尽管如此，大批学生仍然表示，自己将义无反顾地选择生竞，因为另外三门一看就好难啊！
中午，按照先前的约定，三人坐在教室里等十几分钟再去食堂。
盈盈：“我算是明白了，这些老师上这么难是故意的吧。”
神棍：“再过半个月就要确定竞赛科目了，确实需要了解清楚。”
盈盈：“那你们有想法了吗？”
神棍：“我选物理。”
兔子：“数学。”
盈盈：“我想选生物，我好喜欢沈夏啊，好喜欢好喜欢……”
兔子：“你这个善变的女孩儿。”
盈盈：“哪有，阿然也还是喜欢的。”
兔子：“你这个花心的女孩儿。”
玩笑归玩笑，兔子终究没忘记正事，揪了一下盈盈的袖子，认真道：“早上的课，都跟得上吗？”
盈盈低头想了一会儿，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