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林里的蛇，只要有什么轻轻地触碰了它一下，它就会顺着一直往上爬。

    尹葵诺就像那条蛇，打破了肖尔抱着她的姿势，踮着脚尖回吻。

    初时他顺从地垂着头，后来大概是这样的姿势累了，于是将她抱到了旁边的台面上。

    没有斯慕的情绪不再是一滩平和的死水，丢下去一颗小石子都能激起惊涛骇浪，尹葵诺害怕被淹没，但是又贪恋在浪潮中探头时换到的那一口氧气。

    她又能闻到肖尔身上的香味了，随着体温上升愈发浓烈。

    尹葵诺抬手推开了厨房里的窗户，冷冷的夜风灌进来，玫瑰的味道在冷冽的风里才更适合。

    “肖尔，你是不是不行？”她用腿勾着他。

    他的表现并非不行，只是始终没有更近一步，他只是在克制。

    肖尔回避着，她强硬地用手将他的脸掰回来，让他直视自己。

    他的睫毛长长的，越是接近眼尾就越是长，看得尹葵诺忍不住又亲了亲他眼尾的睫毛。

    他抬起眼来，再没有像他这样纯粹黑色的眼眸了，漆黑得仿佛连星光都映照不进去。

    “你只是被蒙蔽了。”肖尔用手挡住了尹葵诺再次的靠近。

    “我没有被蒙蔽，我比任何时候都清醒，”尹葵诺手臂勒紧让他更靠近了一些，“你看清楚了，我比任何时候都要清醒。”

    “要按时服用斯慕。”肖尔说道，“你今天没有好好吃斯慕。”

    这回轮到尹葵诺别开视线看天了。

    肖尔没有纠结她看哪里，只是将一粒药片塞到她手里：“剂量要稳定，一次不要吃太多也不要吃太少。”

    大多数时候，嘴上的反抗成功并没有用，费尽口舌辩论胜利了，对现实没有半分作用。

    能成功的，都是嘴上应和拖延，实际却从来不去做。

    所以尹葵诺痛快地答应：“好吧。”

    然后趁着肖尔转身，将那粒斯慕扔到了厨房的水池里。

    斯慕遇水即溶，片刻就消失无踪。

    她在水池里洗了洗手：“我们吃晚饭吧。”

    看到肖尔在盛汤，一副任人采撷的模样，尹葵诺起了逗他的心思，又补充了一句：“现在就暂时大发慈悲不吃你了。”

    肖尔盛汤的手一顿，却什么话都没有反驳。

    她倒要看看肖尔打算忍到什么时候。

    -

    夜里，尹葵诺越睡越冷，披着被子去敲肖尔的门。

    他还以为肖尔会干脆不开门，没想到他也起来给她开门了。

    于是她扔下被子就扑了上去，这回肖尔根本不配合，她就用尽办法把他弄倒了。

    身体暖和起来的时候，她已经跨坐在他身上了，他睡衣扣子都开了。

    肖尔将睡衣拢好，起身将她丢在门口的被子捡进来，掸了掸在床上铺好，说道：“睡吧，夜深了，明天还要上班。”

    尹葵诺伸腿把自己的被子踢下了床。连搭在床沿的一点小边边都踢下去了，态度很明确。

    肖尔叹了口气，坐到她身边：“今天不行。”

    “女孩子家才有今天不行这种说法。”尹葵诺步步紧逼。

    肖尔将自己的系统界面共享给了她，她看着每个月里被红色的圈圈起来的那天，每个月都是同一天。

    而下一个被圈住的日子，是明天。

    尹葵诺反应过来了，那是自己的月经周期。怪不得他今天做那样的大补汤。

    数字圣城的系统很方便，大小事都有提醒。也正因为太方便，所以就像是人的外置大脑，让人不由自主地过多依赖。

    当系统没有提醒或者提示太多被忽略时，她就很容易把日子过糊涂。

    肖尔越过她将小夜灯关了，灯光熄灭后两人靠得很近，他将她拢在怀里轻轻拍了拍后背：“睡吧，晚安。”

    -

    就如在肖尔在日历上所标注的那样，她的周期一向非常准，一大早亲戚就如约而至。

    肖尔一向都非常可靠，就像前天手上被刀切到的伤口，肖尔给她换了片创可贴，说是用对药一天就能好，果然她昨天晚上洗澡的时候，揭开创可贴发现伤口准时就好了。

    这一次倒是没有很疼，吃到肖尔刚做好的早饭时，她就更觉得不疼了，一连吞了两颗荷包蛋要肖尔再煎。

    肖尔将第三颗放她盘子里，提醒道：“我今天请假了。不噎吗？”

    狂喝牛奶完毕的尹葵诺：“现在不噎了。”

    尹葵诺顺理成章也请了假，打电话给园长的时候装得气若游丝，打完电话立刻在沙发上蹦迪。

    她以前还埋怨过，说都到数字圣城来了，人都是数字生命了，近几年的繁殖手段也开放完全体外模式了，为什么女性还要保有月经这种东西，直接删除不好吗。

    但是她现在请假成功的时候，无比庆幸构建数字圣城的人给了她这样一个绝佳的休假借口。

    昨天早上她还特别失落。

    因为觉得两个人在一起那么久都没有在这个小房子里留下什么快乐回忆。

    她还真的是吃斯慕吃傻了，没有快乐回忆怕什么，没快乐回忆就抓紧时间创造啊。

    -

    情侣之间适合在一起做的事，排在首位的应该是一起看电影吧。

    数字圣城早就普及了全息投影，除了一些老电影外，电影播放时会感觉演员们在自己面前演，甚至离得近了都能感受到对方的鼻息喷在自己脸上。

    包括气味、温湿度、震动感等感受，观影者都可以与视频中同步。

    这个功能在网购的时候用处也很大，但是一般居民图方便都是直接系统界面下单了，除非是要买衣服、鞋子之类的时候。

    投影仪接入的是肖尔的终端，尹葵诺还想看看肖尔平时是不是会看点小电影之类的，接过划了几次首页的自动推荐，全都正经得不得了，偶尔有一些养生呵护的技巧和知识讲解视频。

    终端上推荐内容的年龄分级做得很好，不适合该年龄段的内容一律不会推送，连搜索都无法搜索到。

    因为是全息投影，甚至连视频中可能会出现的什么刺激性场景，有什么不好闻的味道，是否会造成大幅度的颠簸这些参数都写得清清楚楚，供观众进行选择。

    尹葵诺点入恋爱电影板块，跟肖尔两个人靠在沙发上，点了好几部新电影。

    开头要不然就是把他们两个拉入了舞厅里，要不然就是某人的卧房里一开场就是大战三百回合，再不然就是两个学生讲句话都会脸红，尹葵诺和肖尔就像是坐在操场主席台上的教导主任。

    最后尹葵诺放弃了，把选择权交给了肖尔。

    肖尔最后选了一部老电影，一部外国片《初恋五十次》。

    看评分也不是很高，而且因为年份比较早，没有全息版本，几乎没有人看。

    与全息版本的电影那种能把人整个置身于那个场景的效果不同，这种老电影播放时，会出现一个影院的效果。

    电影的剧情很简单，讲的就是只有一天记忆的女主角，每天都会爱上男主角一次。因而初恋与初吻很美，她尝了无数次。

    相比起看电影，尹葵诺更喜欢的是肖尔的体温，所以看到中间时，她睡过去了一小会儿，肖尔连同毯子一起抱着她，她一点也没有觉得冷。反而睡得非常香甜。

    等她醒来时，肖尔播放了一段夜间丛林的白噪声视频。

    林间的萤火虫飞舞，像是星辰坠落在湖面草丛，虫鸣声声，而面前的篝火噼噼啪啪。

    而他们依偎在沙发上。

    沙发上照着一盏灯光柔和的灯，肖尔一手揽着尹葵诺，另一只手翻着书。

    “好想……好像跟你一起去玩那种高难度的副本啊。”尹葵诺伸了个懒腰，口齿不清地说着，“然后在树林里面野炊打兔子吃。”

    草丛里有一只兔子闪过，仿佛是听懂了她的话一般，扭身就遁地不见了。

    “好。”肖尔说道。

    “你在看什么？”尹葵诺支起脑袋来看肖尔正在看什么书。

    肖尔扬了扬封皮：“只是随手在翻的一本书。”

    尹葵诺撒娇：“你给我读一段呗。”

    那是一本散文，是上一代一些文人们对自然对生活的小感悟。

    据说那时候人类的物质生活条件并不富足，但是他们会把生活中很小的事描写得颇有趣味。

    肖尔一边读着，她有不明白的就直接问，如果肖尔也不懂，两个人就直接上系统查。

    文字是很神奇的东西，明明不存在全息投影那样全方位多角度刺激，尹葵诺却觉得那个在湖心亭里品茶的人，那个走在萧瑟春天里的人，还有那个永远钓不上来鱼的人，一个个全都带着他们的风霜与风花雪月走到了她的眼前。

    肖尔似乎总是对他们描写的景色非常感兴趣，什么暮色、湖光、山景，他会出神地盯着那些自然风光。

    尹葵诺觉得下次旅游的目的地可有得选了。

    “该做晚饭了。”肖尔放下书，坐起身来，看着头发乱糟糟的尹葵诺，递给她一粒药片，“按时吃斯慕。”

    尹葵诺一边答应着好，一边就走到水池边，将那粒药片扔进了水池，顺便洗了个杯子，给自己接了一杯水喝。

    喝水时，她忽然发现有个陌生的名字给她发来了很多信息。

    那个陌生人自称是她的大学室友，名叫陈宣瑶。

    但是她怎么记得，她大学里，并没有叫这个名字的同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