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程思绵看着自己的箱子行囊被装进了马车,再将怀里的月奴一并放上去后,转身洒脱的随着一旁抱刀竖立的谢望折身前去文华殿。她依旧一身素衣束发,做男子装束,一个清秀小生模样,可谢望老觉着她浑身透着狐媚子的劲。

    在距离讲堂半个院子的地方就给她横刀拦了,冷漠道“就这里等罢,娘子不宜再过去半步了。”

    程思绵白眼他,于水塘边坐下,淡然道“听将军指挥。”心里暗暗道,不去战场指挥带兵打仗,就知道欺负弱小。

    谢望见她规矩停下了,便将刀收回了腰间,自个往里头去了。

    程思绵无聊的伸手摆弄着近岸台的水草浮萍,脑海中恍恍惚惚,只见那水面倒映的清影不是自己,而是那夜靠在崖壁的赵观棋苍白的脸,令她不由得心下一怵,忙闭眼再睁开时,里面的人影倒是不见了,映出的是自己的脸。想来该是很久没有再见到他了,都神志不清了些。

    胡乱想着时,里头的一行人已经走了出来,领头的是低声交谈着的宋承恩与程渊,身后随着的是谢望与陈元吉。手提书箱子的陈元吉见到了坐在水池子边的程思绵,心下一惊,脸上立马抑不住的浮现出笑容来。

    许久不见,陈元吉依旧一副爱嬉笑的模样,与小扇一样。程思绵见到了他,心内的愁云也消散了许多,不禁也展颜一笑。

    程渊应是与宋承恩说完了话,遥遥的朝程思绵招了招手,程思绵只将他想成了阿爹的模样,起身便小跑了过去,虽是笑着,眼角却不受控制的湿润了。

    “见过殿下。见过爹爹。”程思绵朝二人分别行了一礼。

    宋承恩微微颔首,程渊边过去弯下身子将她搀了起来,边说道“绵绵在东宫的这许多时日,殿下费心了。”

    宋承恩只是微笑“老师说的哪里话,思绵妹妹也帮了我许多。”

    程思绵浅浅笑着,站在程渊一侧立好,陈元吉立马凑近过来,低声道“小姐,我和小扇都想死你了。总算盼到你回去了。”

    程思绵心下一暖,侧头看着他清秀的面孔,询问道“小扇如今还在程府吗?”

    “除了时不时会消失几天,她一直都在小姐的明月楼中。”元吉道。

    程思绵点头表示知晓,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外头,马车就停在那里等着他们。

    程渊朝前一步朝宋承恩施礼道别,示意他止步。程思绵忙随上前,一同行礼。可再看向他时,只见他眼睛里再没有从前与她对视时的那种熟悉的炙热关切之感,唯余几分淡漠。

    见他如此,程思绵心下并未有意料之中的失落,只觉解脱。终究他还是只信他自己,这也是对的,毕竟她本就不可信。或许没有对她动手,已是最大的仁慈了罢。

    回去的路上,只觉前所未有的轻松与释然,与程渊不过假装的父女,便除了几句客套,一路无言。还是外面的元吉一直说着些有的没的缓解着气氛。

    直到在程府再见到那张惦念的脸时,心底防线便像崩塌了一般,不禁红了眼眶,眼泪就要夺眶而出。

    程思绵怔怔看着眼前一身素衣白衫的男子“我还以为,你随誉王殿下去蜀州了呢。”

    赵观棋垂眸看着她,微微一笑,为她将散开的鬓发别到了耳后,低声道“不走,我在临京城守着你,怕你再与我置气,待我回来你就是太子妃了。”

    小扇在旁假意咳嗽一声,程思绵才慌忙从想要上前拥住眼前人的冲动中清醒过来。后退几步,面色绯红的朝另一边看去。

    “小扇!”程思绵欣喜的朝海棠花下走。见到那一身青衣长发的美貌女子时,又惊喜道“轻罗也来了。”

    小扇热情的同程思绵抱了个满怀,轻罗则不屑的抱手站在一旁,淡漠道“两个人桩子杵在这呢,都看不见。”

    再回明月楼时,方才了解到,宋书胤与吕姒卿大婚在即,待婚完过后,二人方才前往蜀州。程思绵看着赵观棋高鼻薄唇的侧脸,幽幽道“那到时候,你要同誉王殿下一同去么?”

    赵观棋看她,认真道“说了要留在京城守着你,我骗谁都不会骗你。”

    程思绵听完,抑不住的喜上眉梢,低头浅笑。

    一旁喝粥的小扇见了,气愤的说道“我要去蜀州,小娘子就不关心我的死活么。”

    轻罗打她“你把公子熬给人的粥都抢了,如何关心你。”

    程思绵不禁诧异“小扇为何要过去?”

    守在门外的陈元吉听了,忙探头进来也问道“小扇要去哪里?”

    小扇不理会元吉,可怜巴巴的看着程思绵道“公子让我过去保护誉王呢,白月龙人高马大的,我也不知为何非要我去。”又看着轻罗道“轻罗功夫又比我好,也不让她去,非要生生拆散我与小娘子,如今也才得见不久。”

    四人本围坐桌边吃饭,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有意无意看向赵观棋,只见他将一筷鱼肉放入口中,目光不偏不倚看着面前的菜肴,细细嚼了一会,咽下才道“轻罗要留在姚文清身边。”

    他又抬眼看向小扇,慢悠悠道“还是你来负责姚文清的生死。”

    “不,我还是去蜀州。誉王殿下也算幽默风趣,我才不与那愣头青在一处。”小扇笑嘻嘻道。

    轻罗却在此时黯然低下了头,默默扒着碗里的饭,不再说话。

    程思绵细细一想,其实这京城远比蜀州危险百倍,那里再多不过地势险峻,条件艰苦些。宋承恩就是权势再过,也不可能时时监视到。这般想着,只觉轻罗很是委屈,却又不敢置喙,也就默默吃着自己的饭。

    轻罗用过饭之后就先行离去了,小扇则是被一脸焦急的陈元吉拖了出去,丫头小厮们收理完东西都是不准在里头久待的。

    室内,便只剩了他二人。

    赵观棋今日难得穿了一次浅色衣服,头上只插了一支桃木簪子,越发衬得他眉目如画,身姿清逸,执笔而书时,青丝垂于脑后,脖颈下衣裳微敞,露出若隐若现的美好胸膛。反观自己,程思绵低首看看身上,还未来得及换衣裳,自己依旧小生打扮。倒是仿若他赵观棋才是那美人儿,自己才是那吊儿郎当的公子哥。

    他在专心致志为自己前些日子在东宫记在小册子里的疑难问题答疑解惑,她程思绵却鬼鬼祟祟的越靠越近,凑到他身侧。盯着他好看的眉眼瞧了又瞧,又忍不住的嘿嘿一笑,倒是显得猥琐了,忙抬手掩住自己的嘴角。

    赵观棋察觉到她的小动作,侧头看她,那素日幽深不见底的眸子里此刻仿若澄澈清泉,荡漾几丝困惑的微波,见到她凑上来的样子,似乎有些呆滞了,双颊上一时间染上了红晕。

    程思绵第一次见赵观棋露出如此羞涩的模样,忍不住好笑,想要转身而去,谁知被他一把拉入怀里。

    他将手上的笔一掷,轻捏住了她的下巴,让她仰头看自己,笑道“方才看够了么,不如再仔细看看。”

    程思绵本是不好意思的,但她转念一想,歪头笑嘻嘻道“看不够,那你就这样让我再看看。”

    “不会是誉王殿下要成亲了,你不开心了来拿我消遣罢。”赵观棋佯装微怒道。

    程思绵抬手就去轻拍他的脸“说了当时年少无知。誉王殿下,哪有赵公子生得俊俏呢。”

    听闻此言,赵观棋的耳朵禁不住又红又烫,嘴角不住微扬,想要别过脸去掩饰。程思绵学他给他掰了回来,指尖碰到他的面颊已是烫呼呼的。她也想不到,一向老谋深算,沉静自持的赵公子原是如此娇羞的。

    也不管此时是她被他擒在怀里的,兴致上来,她便想去捉弄他。

    于是双手攀上了他的脖颈,邪笑道“美人儿,你怎么如此娇羞。是被小爷我迷住了么?”

    赵观棋只觉好气又好笑,气的是她如此磨人,柔柔的瘫在他的身上,又不住的吐气如兰的勾引他,好笑的是她嘴里不知胡乱说着些哪来的浑话,将自己一堂堂男儿郎唤作美人儿。

    “你再不下去,我可就不客气了。”赵观棋假意恐吓道。

    “我倒是要看看你如何不客气呢。”程思绵只觉得能如此赖着他,十分满足开心,根本舍不得走开。

    他只敢双手微微搭着,生怕惹了她不开心,可她却胡乱攀扯着,令他心乱如麻。赵观棋终于使了点力气揽住她的肩头,掌心感受到来自她身体的温度,有意去扶她起来。奈何她却不肯,只是抱住他的脖颈盯着他瞧,好像怎么都看不够。

    “你起来,我同你说正事。”赵观棋好言劝道。

    奈何她只是摇头,如一只撒泼的小猫,赖皮道“不起,你就这么和我说。”

    赵观棋拿她没办法,就只好这么抱住她,说道“我如今在朝中谋了个小差事,大多数时候会在宫里头。”

    程思绵晶亮的眼睛露出不解“你不科考,是誉王殿下举荐你去的么?”

    赵观棋摇头道“不是,这不是什么正经官职。本来万楚皇帝有意让我替了姚文清的职位,去做礼部侍郎,不过么,被我拒绝了。他留我在京城也是我原本的打算,加之他的命脉如今在我手上。”

    程思绵瞳孔地震,环住他的手用了几分力气“你威胁他了?”

    赵观棋见她紧张模样,轻笑道“怎么会,还不到这步田地。只不过么,他身上的病与我有关,也只有我能解,延缓他的死期,这是他不知道的。”

    “那··”她小声问道“姚文清去了哪里,你又做了什么差事呢。”

    他如实道“他去了监察司,我么,在画院做个小画师。”

    赵观棋又道“去监察司对他是有好处的,也算能从吕胜山手下逃出生天。你父亲的学生,他本身也算有些能耐。”

    程思绵听了,展颜道“你还会作画呢,做画师?”

    赵观棋浅笑“当然,你起来好好坐着,我为你画一幅。”

新书推荐: 这只小草神是俺拾的嘞 快穿:社恐宿主她不干了 开局躲神避魔,原来我是大佬啊 逍遥尘世子 这是僵约,你是认真的吗? 致我未曾谋面的青春 破天战尊 消失的天堂?游戏开始! 皇帝宠臣?不,我一身反骨! 扶桑剑心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