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安纳托利目送着阿德里安娜和法蒂玛逐渐远去的背影,长吁了一口气。

    他的心情既平静又空洞,然后他转过身,面对他的朋友。

    “你在做什么?”他们同时向对方喊道。

    安纳托利心里在想,这不都是科斯塔的错吗?他看着科斯塔,满脸疑惑。

    这时,一个路过的小伙子抬起头,一脸惊讶地认出了他们,然后转身走向了另一边。

    “我们得找个人少的地方谈谈。”科斯塔语气沉重地说。

    安纳托利觉得他们两个人的思路如出一辙,都在思索着同样的问题。

    离学生会会议还有一个多小时,他们没时间回宿舍,也不能在公共场合争吵。虽然安纳托利在行政楼三楼有个办公室,但在那里也可能被老师听到。好在现在已经是周一傍晚,行政楼应该没有多少人。

    他们走进了这座象征着权威的建筑,来到了一个私密的空间。科斯塔关上门,瘫倒在椅子上,脚搭在扶手上,仿佛背负着沉重的世界。

    他闭上眼睛,头仰望天花板,安静无言。

    安纳托利给了他一分钟时间整理思绪,事实上,他自己也需要这一分钟来平复心情。

    安纳托利虽然是辩论队的队长,但他并不喜欢和朋友对峙。他难以相信,一个和他如此亲近的人,竟然会让他感到如此愤怒。

    他告诉自己,作为一个好的领导者,他不应该被愤怒所支配。为了让自己冷静下来,他开始翻看下周学生会招新活动的计划表。

    他们的办公室不大,里面摆满了家具。一张小会议桌放在角落,两张带椅子的小书桌放在门边,科斯塔的办公桌椅则放在靠窗的位置,而科斯塔现在正坐在右侧的单人沙发上。他在门后强行挂上了一张他竞选时的海报。在书柜上,安纳托利看到了一个黄色的小圆圈,它是由科斯塔的前女友伊莲娜的小妹妹伊丽妮制作的。小女孩非常喜欢科斯塔。

    当伊丽妮知道科斯塔参选学生会选举时,她送给了他一个手工制作的徽章,并在信里写道:“亲爱的科斯塔,这是我为你制作的幸运符,希望你能赢得选举。”科斯塔那时把它随身带着。

    虽然科斯塔和伊莲娜在上学期分手了,伊丽妮却一直无法接受这个事实。她甚至曾经大哭一场,说科斯塔应该成为她的哥哥。因此,虽然伊莲娜和科斯塔已经成为前任,但伊丽妮仍然会时不时地打电话到他们的公寓,和科斯塔聊天。

    科斯塔有时候确实很讨人厌,但大多数时候他都表现得很有礼貌。安纳托利想起科斯塔刚才对法蒂玛说的那些话,不禁摇了摇头,努力抑制住心中的愤怒。

    他走到窗边,目光落在不远处赫利俄斯图书馆的穹顶上,努力让自己的思绪变得清晰。他不打算因为之前的事和科斯塔大打出手。

    突然,阿德里安娜那充满戏谑的表情浮现在他的脑海中,他不由自主地回想起她激动地反驳他时,双手不自觉地挥舞着的情景。

    这倒是挺像个意大利人的。

    “我没想到你会对新生下手。”科斯塔的声音打断了安纳托利的回忆。

    安纳托利差点忘了,他还要应对科斯塔那颗不讲道理的猪脑袋。他们很少全面开战,因为彼此太熟悉了,知道说什么能让对方最受伤。

    但科斯塔必须要向法蒂玛道歉。

    安纳托利转过头,对科斯塔之前的话充耳不闻,并问他:“你表哥的婚礼怎么样?”

    “没有我想象的那么糟糕。”科斯塔回应。

    “你先回答我的问题。我认识的安纳托利·迪米特里奥斯是个好好先生,不是那种会对新生下手的混蛋。”

    安纳托利深吸了口气,“科斯塔,你应该把这种怒气发泄到自己身上,”他平静地说,“我们现在应该讨论的是你对法蒂玛的态度,我希望你向她道歉。”

    科斯塔心里一惊,“我绝对不会道歉。”他语气冰冷,安纳托利明白这是他极其愤怒的表现。

    “科斯塔,你不会真的信了你父母告诉你的那些愚蠢观念吧?”安纳托利语气逐渐提高。

    虽然为科斯塔的话感到羞愧,但安纳托利并没有像预期的那样震惊。赫里斯托家虽然不会公开表现出他们对非希腊族的轻视,因为那在他们的社会阶层中是不得体的,但他们的一些小动作暴露了他们对其他民族的歧视态度。科斯塔的母亲和祖母经常提醒他要远离那些阿拉伯人和黑人,甚至将这种观念扩展到了安纳托利身上。因此,在理解了他们这些行为背后的含义后,安纳托利就不再去赫里斯托家了。

    成长过程中科斯塔经常向安纳托利抱怨家族的做法,安纳托利从未见过他有任何歧视非希腊族的行为,也从未听过他说过任何歧视性的言论。

    直到今天。

    安纳托利斜着眼睛看着科斯塔,科斯塔也回以同样的目光。

    安纳托利回忆起科斯塔这些年来交往过的女孩,他怎么之前就没发现呢?科斯塔一直只和同一类型的女孩交往。

    科斯塔显得有些不安,不停地在两脚之间转换重心。安纳托利只能问他:“为什么?”

    “我没有对她说错什么。我只是说了一个事实:她是阿拉伯人。”科斯塔悄悄补充,“她也很漂亮。”他双拳紧握,看起来对法蒂玛即是阿拉伯人又漂亮的事实感到不适,好像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但科斯塔误解了安纳托利生气的原因。

    “科斯塔,你不会真的认为你父母那种认为某个种族比其他种族优越的观念是正确的吧?纳粹也是这么认为的!”安纳托利愤怒地说。

    “我从来没说过谁比谁优越!”科斯塔防备地喊道。

    “你不需要明说,科斯塔,但你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听听你刚才自己都说了什么!你现在听起来就像个偏执狂!想想吧,珀尔塞福涅、丹娜、伊莲娜、亚斯米娜……她们看起来简直就像亲姐妹!”安纳托利反驳道,提到了科斯塔过去几年交往过的女孩们。

    科斯塔脸色一变,终于意识到自己刚才对法蒂玛说的话语有多不妥。

    “我——”他开口,但却找不到合适的词来反驳。

    “你最好重新考虑一下你的观点,科斯塔,”安纳托利冷冷地说,“否则我们的友谊可能就要到此为止了。”

    科斯塔站起身来,眼神中透露出愤怒和困惑的复杂情绪。

    见鬼!就在安纳托利在头脑中回顾他之前可能错过的证据时,洛伊丝也是其中的一部分。洛伊丝·斯特凡尼斯是赫里斯托家族一直希望科斯塔去接触的女孩。据安纳托利所了解,科斯塔的父母几乎在他出生的那一刻就为他选择了未来的配偶。而科斯塔的父母通常会不择手段地确保他们能够得到他们想要的,所以洛伊丝最终成为科斯塔妻子的可能性非常大。她有着纯正的希腊血统,祖父从政,外祖父从军,而且长得非常漂亮——至少在赫里斯托夫人看来是这样。

    “喜欢某种特定类型并没有错。我就是有这种偏好。”科斯塔声音稍微轻了一些。

    “对,有偏好没有错。”

    科斯塔听到这话,松了一口气,但他的肩膀仍然绷得紧紧的。他知道安纳托利,知道他的朋友还没说完。

    “但这真的是你的偏好吗?还是赫里斯托夫人的?”安纳托利反问道。

    和科斯塔共住,一起旅行,一起度过假期意味着安纳托利非常了解科斯塔。安纳托利知道他讨厌在温暖的房间里睡觉;他只使用欧洲制造的产品;他翻阅杂志时,流连忘返的模特全都是和他以前的女友们完全不一样的类型。

    金发男人看着安纳托利,眼中充满了风暴和安纳托利无法理解的复杂情绪。科斯塔清了清嗓子,说:“我叫你来这不是为了谈论我的问题。”

    这是典型的科斯塔作风。

    “不,你没有叫我来这里,是我叫你来这的,‘王子殿下’。”安纳托利咬牙切齿地说。

    从他们还小的时候起,科斯塔就一直是这样。赫里斯托夫妇和老赫里斯托夫人对任何不是赫里斯托家族的人都像对待他们的仆人一样,他们希望科斯塔也这样做。安纳托利还记得十岁的科斯塔曾命令他们家七十岁的厨师重新做晚饭,只因为他突然不想吃牛肉派了。赫里斯托家族甚至对科斯塔这种粗鲁无礼的行为表示赞赏。

    直到他们十三岁时一起入读圣彼得学院,安纳托利才真正和科斯塔成为了朋友。在他们小的时候,科斯塔曾嘲笑安纳托利是“妈宝男”,声称他直到八岁才断奶。而安纳托利则会反击,称呼科斯塔为“王子殿下”,因为赫里斯托家族在第二帝国时期曾经拥有大公爵的头衔,并且出过一个皇帝。尽管现在是共和国时期,他们仍然把自己看得很高,瞧不起其他人。

    听到这个称呼,科斯塔畏缩了一下。

    “好吧,我答应你,今晚在派对上如果遇上法蒂玛的话,我会向她道歉。”科斯塔感到有些沮丧,“但你也要和那个阿德里安娜保持距离。”

    安纳托利看着他,“我没有义务按照你说的去做,以及我对她不是你想的那样。”

    “得了吧,你以为我没发现周五在沙里克餐厅你总是盯着她看吗?托利亚,你知道希拉有多喜欢你,你不能背叛她。”

    安纳托利翻了个白眼,“你管得着我看谁?再说我跟你说过一千遍了,我对希拉没兴趣,我们不可能有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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