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晴并不是一个莽撞的人，但当她某种情绪上头的时候，她就会情不自禁地做出一些冲动的行为来，正如此次的表白。那句话落地，顾煜脸上的表情已经让她明白了他的立场和反应，她能感觉到自己的眼泪几乎立刻涌了出来。为了避免更丢人的情况出现，她只得磕磕巴巴地找补了几句，这个时候她的脑子已经无法完全控制自己的语言和神态，她不知道自己是否神色难看，也记不住自己说了什么，反正，在眼泪即将落下来的那一刻，她转身了。
终归还是保住了一点点自尊吧，赵晴觉得。
各种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委屈、担忧、尴尬等等在她心里来回打架，大颗大颗的眼泪就这样落了下来，如果自己是鲛人，这会子应该已经积了一盒子圆润饱满的大珍珠了吧，赵晴心里苦中作乐地想到。
回到自己家，她终于可以不用顾忌其他了，抱着抽纸盒往沙发上一歪，痛痛快快地哭了出来。这边赵晴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那边顾煜也神思不属地梦游回了自己家，他甚至没有印象自己是怎么穿过小区里的儿童乐园的，又和哪些人擦肩而过了，好似失去了这几分钟的记忆。他进门后直接把东西放到厨房的台子上，顾不上收拾归纳，就先回客厅歪到了沙发上。他这会儿终于理清了这件事情使自己处于一个什么样的复杂境地，虽说自己有那么一小会儿的欣喜，但终究还是各种顾虑以及自我怀疑占了上风。
这么突然的表白，赵晴是认真的吗？她那么好，到底是喜欢自己哪点？自己对她，是男女之情吗？自己是否已经做好了迈入一段亲密关系的准备？如果不能给出肯定的答复，那以后两人的关系该如何处理？
许许多多的问题陆续冒了出来，他越想越烦躁，越想越找不到结论，转变立场的速度比自家小区上空飞机起降的间隔时间更快，他侧过身来，把双腿搭在沙发扶手上，整个人躺了下去。
眯一会儿吧，中场休息一下，等缓一口气再接着纠结，顾煜叹了一口气，闭上了眼睛。
离约定好的时间已经不远了，张玉雯和王冬雨都前后脚收拾好东西出门赴约了。赵晴哭完一场之后，内心的郁结消去了许多，她拿起手机看了看时间，犹豫了好一会儿之后，才在群里发了个消息：“我可能要晚一点，你们先点菜吃吧。”
另外两人明显手机不离身，立马回了几条消息表示不介意她的迟到，嘻嘻哈哈地瞎聊起天来。赵晴心里很是安慰，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情，这群朋友们都永远还在她身边。转念一想，男朋友可不是人生中的必需品，朋友才是，她的心情又瞬间好了许多。趁着这股子劲头，她立马起身回了房间，开始梳妆打扮起来。
迟到了将近半个小时，但是按时到的两人并没有自己先吃，反而等赵晴也到了之后，才拿起筷子开吃。赵晴坐下没几分钟，王冬雨便非常敏锐地察觉到了赵晴的情绪不如以往的高昂，再结合她略微发红的眼睛，她直接开口问道：“晴晴，是不是碰到啥事儿啦？”
正如饿虎下山猛吃的张玉雯惊闻这句，立马抬头向她望过去，细细观察之后也发现了她的不对劲，接着说道：“是啊，看你都好像哭过了。”
朋友的关心令好不容易调整好情绪的赵晴又险些失控了，她赶紧抽了张纸巾，把涌上来的眼泪给擦掉，舒了一口气后才艰难地回道：“我早上跟人告白失败了。”
即便两人都有些好奇她到底是跟谁告白，但如果赵晴自己不愿意说，她们也不想追根究底地问。两人对视一眼，纷纷开导她：“没事儿，起码你勇敢地为爱努力了一把。”
“这只能说明你和他缘分未到，别担心，你的有缘人肯定还在后头呢。”
……
当两人的语言体系里逐渐找不出新词，开始绞尽脑汁挤牙膏之时，赵晴说话了：“其实我也知道，成与不成各有百分之五十的概率，成了固然是好，也要做好不成的心理准备。”她抽了抽鼻子：“所以你们别太担心，这个结果也在意料之中，只是我忍不住有些难过。”
“好了好了，那我们不说这个了，说点开心的。”王冬雨赶忙接口道。呃，陡然间让她想个开心的话题，她一下子还真没想起来。
“就聊聊咱们等会儿要去的音乐节呗。”张玉雯提议：“不过我刚刚出门的时候看了看天气，这一副乌云盖顶、风雨欲来的模样，咱们的音乐节还能正常举办嘛？”
“我的姐耶，能不能说点好的，别在雪上雪上加霜了好吗？”王冬雨立马打断：“我看过天气预报了，今天可能有小雨，但没有大雨的话，应该是能正常举办的。”
“那就好，终于要见到徐然了。”张玉雯很是兴奋。她们这一代人，初高中的时候听得最多的、网络上最火的歌就是徐然的，算算日子，至今也已经十来年了。
赵晴依旧提不起什么兴致，但是徐然这种级别的偶像，到底还是有别于他人的魔力，渐渐地，她的注意力被另外两人的言论给吸引了过去，偶尔的时候，她也插入一两句，总算是令其余两人稍微放心了些。
本来只想闭目养神的顾煜不出意外地浅睡了过去，不过半个多小时，醒来就有种不知今夕何夕的与世隔绝的孤独感。客厅十分的安静，以至于到了落针可闻的地步，这种静谧令人心头猛跳。他快步走到阳台，窗子外面的世界依旧存在，马路上车水马龙、行人如织，依旧那么喧嚣与鲜活。
他长舒了一口气，缓缓地回到了客厅，继续思考那个还没有想明白的问题。他拿起旁边的一个抱枕，搁在自己腰后，让自己能更加舒适地考虑问题。他脑子里各种想法打架，每每这个时候，他就需要创造出更加适宜的环境，以此来将自己所有的注意力全部集中起来，直到得出结论为止。
这是他来上海之后，遇到的最困难的一个问题。赵晴和他不仅是朋友，而且是他非常依赖的既能一起细聊工作，又能一起买菜做饭的具有深度的工作和生活交集的亲密朋友。可以说，他在上海的融入和适应，赵晴承担了至关重要的引导和连接的作用。如果他俩的关系因此而破裂，他都可以想象自己将会是处于一个如何孤单的境地。
左摇右摆了半天，顾煜始终想不出个所以然来。他动了动身子，准备换个姿势躺着，手撑到沙发上才猛然反应过来，今天回来竟然没有洗澡换衣服！他穿着一身裹满了外界气息的、流过汗又被体温烘干了的衣服躺在了沙发上蹭来蹭去，即便肉眼看不出什么，他也依然觉得不够清爽利落，他立刻起身，收拾好东西准备先去洗澡。
这边的纠结除了当事人以外无人可知，那一边的低落也尽量不落于人前，不得不说，在某种情况下，这两人也是真的有些相似之处。赵晴调整好自己的心情，王冬雨和张玉雯也开始热火朝天地聊起了她们平常最喜欢的综艺和娱乐八卦，总算是将赵晴的注意力给暂时的转移了。
想起早上买的生肉蔬菜都还晾在台子上，洗漱完的顾煜赶忙又进了厨房，将今天要做的和准备放冰箱的各自分了分，放到了它们应该要放的地方。早上自己曾信心满满地豪言要做三个菜，可如今，要不是新鲜肉菜不好久放，他都不想动火了。他叹了口气，心道计划赶不上变化这句俗语能经久流传果然是有它的道理，谁能想到这么愉快的三天小长假里突然冒出来这个变故呢？
伴着满室的寂静，他心不在焉地做出了早上报的三个菜。他本来已经习惯了在除了工作以外的时候，都开着电视机当背景音，但在今天这样心绪不宁的境况之下，他已然忘了自己这个刚养成不久的习惯。而外界的过度沉寂总是会让他的思绪不由自主地滑向那个无比困惑的焦点，把饭菜端到客厅的餐桌上之后，他才后知后觉地打开了电视。
没有哪个电视剧能在播放十分钟之后依然吸引他，也没有哪个综艺能在播放十分钟之后依然令他感兴趣。不断的快进和跳过，看到的都是屏幕里那些陌生的男男女女在貌似努力地表演着，创造着所谓的综艺效果。明明不是多么好笑的片段，作为观众的他还没笑出来呢，身处其中的明星却已经笑得前仰后合难以自已。
哎，索然无味。
任由电视自己放着，哈哈哈哈的背景音响彻整个客厅，他一边吃饭，一边划拉着自己的手机。微信里加了将近一千个联系人，然而在这种需要真正的朋友帮忙参谋的时候，顾煜上上下下翻了几遍通信录，却始终找不到一个特别合适的倾诉对象。
算了，还是找张北岸吧，虽然跟他聊上三句话之后话题就会被他带到他家闺女身上，并且开始他极度热情的滔滔不绝的语音加图片的分享之旅，他依然是顾煜袒露心声的最好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