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着赵晴畅跑了五公里，顾煜喘着粗气绕回了之前的菜场，打算再买点新鲜的虾和牛肉回去吃。赵晴今天不准备自己做饭吃，便只是陪着他一起去，东看看西看看什么都不买，但嘴是一直没停过：“这个排骨看起来真新鲜，用来炖土豆肯定不错。这鲈鱼也很活泼，买一条回去蒸着吃肯定很鲜。”看到隔壁的水果摊子上把五彩斑斓的各种水果精心摆设得像一副绚丽的油画一般，她又立马心动了，拉着顾煜过去：“再挑点水果，你看这三色小番茄看着就不错。”
“咱们昨天买的西瓜我都还没有吃呢。”顾煜有些无奈地回道，不过即便如此，他仍然拿起了一个袋子，和赵晴一起认真挑选。
“你咋没吃呀？我昨天晚上就吃了一半，然后另一半吃不了我就切好放冷藏里了，等会儿回去我就把它吃掉。我看科普说西瓜冷藏后会更甜，等会儿我来试试看。”赵晴头都不抬地说道。
“我昨天吃太饱了，就放冰箱里了。”
“哇，那你的那半个都是更甜的西瓜了，也很不错啊。”赵晴随口回道，紧接着她又想起另一个问题：“不过话说回来，我以前也不是没有冷藏过西瓜，我并没有察觉出更甜，难不成是冷藏并不会让它明显的变甜？”
“实际上冷藏确实让西瓜变甜了，因为它里面含有的果糖更多了，但是你没察觉出更甜，也可能有几种情况……”顾煜认认真真解释。在更早之前，他有同样的疑问，经过一番查证之后，他了解到了其中的缘由并且一直牢记到现在。有时候他自己也觉得蛮神奇的，有些无足轻重的细节即便过了好些年也依然历久弥新，然而有些一分钟前的念头能从脑海里瞬间消失不见，想破脑袋都始终无法回忆起来。
举着个刚买的煎饼一边吃一边闲逛，着实是很逍遥了，哪怕菜场里各种气味混杂在一起，赵晴也半点不介意。路过的大爷大妈们有些拉着推车，有些拎得满手，基本上都没有干逛的。
“诶，你看”赵晴拉着顾煜，几步到了另一个摊位上：“有樱桃诶。”
一个五十岁左右的卷发阿姨正在摊位上挑选，闻言笑着推荐道：“好吃的嘞，我昨天买回去吃了，家里人都说好吃，所以我今天一早又来买啦。”
那一筐樱桃品相都不错，阿姨非常迅速地挑出了半袋子递给摊主，摊主接过袋子，乐呵呵的接口道：“妹子，不是咱自夸，我这可是正宗的大连樱桃，又大又甜又好吃。我天天在这儿摆摊，不可能靠蒙人做生意的，咱是要长久赚钱的。”
这话说得在理，正当顾煜觉得赵晴要心动了，准备提示她自己这次坚决不买了之时，她已经接过摊主递的袋子了。顾煜话还没说出口，赵晴仿佛心有灵犀一般从他的眼神中知道了他想说什么，率先开口道：“放心，这次我买了给自己吃。”
一边低头挑选着樱桃，赵晴一边嘀嘀咕咕：“有一首我很喜欢的诗‘在夏天，我们吃绿豆，桃，樱桃和甜瓜，在各种意义上都漫长且愉快，日子发出声响。’你瞧瞧，写得多好呀，我现在都能感受到字里行间氤氲着的那种明亮又慵懒的氛围，多棒啊。”
确实如此，顾煜哪怕没有读过这首诗，也能从这几句中感受到诗句之美，但他很少会因此而心绪起伏，他如实说出自己的感受：“嗯，是很好，不过你这文学积累和联想能力也是很不错，看到樱桃能联想到这几句诗。”
“呃，文学的部分就到此结束了。”赵晴做了个打住的动作，继续挑拣着樱桃：“以前我小的时候，一直都以为樱桃就是水果罐头里那么小小的一个红果子，后来才知道原来国产樱桃也可以像国外的车厘子一样大一样甜。”
“哈哈哈哈”顾煜想到了自己小时候，话还没出口便先笑了出来：“那时候我都会把这个红果子留到最后吃，虽然它甚至都尝不出什么果味儿，但因为它稀少嘛，整个罐头里也不过一两颗。”
“我最喜欢黄桃罐头，你喜欢哪种？”
这个问题一时间难倒了顾煜，那个时候物资远不如今日丰足，根本没有供他比较挑选的余地，有得吃就已经很不错了，哪里有喜欢不喜欢的分别呢？他沉默了几秒钟，接过称好的樱桃，回道：“我记得那时候就只有黄桃罐头和橘子罐头，我都喜欢。喔，应该说小时候，就没有我不喜欢吃的东西。”
赵晴帮两手满满的顾煜掀开了门口厚重的透明塑料帘子，这个话题也就此停住，没有继续深谈。门口的路边上，十来个大爷大妈正一溜儿地坐着，每个人面前都摆着几个口袋，装着当下的时令农产品，都是些青菜豆角辣椒之类的。另有一位大爷，骑着一个通身黑乎乎的三轮车，车厢的笼子里装的七八只活鸡，此刻正把鸡一只只栓在笼子上面方便来来往往的人挑选。
“是活鸡诶。”赵晴有些兴奋地指给顾煜看。
不止顾煜被她这句话吸引了注意力，连大爷也听见了这句话，向她发出和善的邀请：“是啊，小姑娘看看吧，都是活蹦乱跳的。”
许多年没有看到过活鸡活鸭，猛一看到有些新鲜而已，赵晴也不是真的想买。她讪讪地冲着大爷摆了摆手，拉着顾煜快步走了过去。等走过这一段，往后看去菜场已经消失在视野范围之内后，赵晴才松开了顾煜的袖子，长舒了一口气。
这一番好似做了什么坏事一般逃窜的行为着实令顾煜有些好笑：“人家只是随口招呼一声，不管咱们买不买都没有关系，犯不着觉得不好意思。”
“唉，下次不这么咋咋呼呼了。”赵晴很是有些苦恼：“主要是我一看到这个年纪的大爷就想起了我爷爷，如果东西不错，买点儿也挺好，只不过他卖得是活鸡诶，我记得现在市场上都是不让卖活禽的。”
“是的，是不让卖活禽。”顾煜给出肯定的答复，他倒不是因为这个原因不买，单纯只是今天不想吃鸡。话说回来，活鸡活鸭对他来说并不新鲜：“我外婆家专门养了十来只鸡，每年我回去她都会给过炖肉吃，加蘑菇和土豆，炖出来又香又好吃。”
“诶，这做法不是东北菜嘛，小鸡炖蘑菇？”
就着这道名扬四海的东北菜，两人一路聊到了赵晴家所在的21号楼楼下。明亮的阳光洒落到顾煜头上，迫使他微微眯着眼睛将那袋子樱桃递给赵晴。赵晴接了过来，颇有些流连不舍的感觉，便又开口问道：“你等会儿干嘛呀？”
“时间也不早了，回去歇会儿之后就准备做午饭。”顾煜看了看时间，回道：“炖个牛肉，炒个虾，然后再炒个素菜就差不多了。”
“真不错，你一个人还做三道菜呀。”
想起了赵晴上次发的朋友圈，顾煜忍不住笑了：“你要是没有安排，也可以过来我家一起吃，我一个人肯定吃不完，我是觉得一两个菜过于单调了。”
一句“好呀”差一点就要脱口而出了，但她总算还记得自己已有的安排，无奈回道：“中午肯定是不行了，好可惜啊，这是你第一次邀请我去你家诶，还可以尝尝你的手艺。”
顾煜轻声一笑，安慰她：“没事儿，这次不行还有下次，肯定有机会的。你是知道的，我每次做饭都是一个人吃，随时欢迎你来。”
太阳慢慢地移动到了云层之中，顾煜睁圆了眼睛，正准备转身回家之时，听完刚刚那句话冲动上头的赵晴已经叫住了他：“诶，顾煜。”
不知道赵晴还有什么未尽之言，顾煜疑惑地转过头去，却看见小姑娘笑容浅淡，郑重地对着自己说道：“顾煜，我喜欢你。”
一阵凉风拂过，花坛里的景观树簌簌作响，好似围观了这个片段之后有一肚子评论要诉说，只可惜作为这场剧目的男女主角，赵晴和顾煜都纷纷开始了缄默。赵晴是在等待着顾煜的答复，而顾煜则是自己都找不到答案。
他的疑惑与茫然完全写在脸上，此刻的他甚至还没有意识到自己需要给出一个答案。一下子遭到冲击后，他脑子里首先冒出来的念头就是——赵晴喜欢自己，有吗？他开始了漫长地回想，即便过来上海也就这几个月，但点点滴滴的细节也不少。他还没理出头绪来呢，就听见对面又一句话传来，这次没有了刚刚那句的掷地有声，反而有些支支吾吾：“呃，我是想说，你也不用现在就一定给我答复，你先好好想想，认真对待，然后再告诉我，我不急的，不急的。”
丢下这句，赵晴转身便小跑进了楼栋，顾煜还没来得及说点什么，就见她的身影消失在了自己的视线范围内。他长叹了一口气，终于明白过来了现在的境况，虽然他不知道赵晴住在几楼几零几，却还是徒劳地朝着高层望了一眼，然后才慢吞吞地往自己家走去。
回家吧，好好考虑考虑，不管如何，这个事情总归要解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