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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也是阿萨纳西亚的一次冒险。

    她的确名为不朽。

    她也的确有着不死之力。

    通过很长一段时间她对自己的认知,她想,她出现在刺客联盟附近并不是一件巧合的事情。当她的茁壮成长与拉萨路之池的作用日渐消亡相呼应时,或许,拉斯试图把她和拉萨路之池相融合以确保池水的活力并不只是他的天方夜谭。

    于是,阿萨纳西亚在塔利亚决定将她送走之前,曾经自己偷偷溜进拉萨路之池之中。她偷偷舀出了一杯水,然后将自己的血滴了进去,

    这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因为这种小伤,几乎在发生的同时,就已经愈合了。

    所以,她要用自己用得最趁手的牙刀刺入手指,拧出一个角度,让血液通过人为制造出来的那个缺口滴下来。

    她看着鲜红色的血滴滴落在泛着盈盈绿色的液体之中,触碰到的那一刹那,宛如死水一样的液体如同被注入了巨大的热量,在杯子中剧烈地翻滚着。不仅如此,它“嘶嘶”地冒着烟,立刻引来了守卫们的注意。

    “将刺客大师请过来。”阿萨纳西亚面对着武器,视若无物:“别惊扰塔利亚首领。”

    拉斯来得很慢。

    他是被乌布背过来的。他伏在了乌布的背上,露出的手臂如同枯木,垂了下来——他日渐衰老,连露面的次数都罕见了,大部分时间都在休养。正是因为他的虚弱,塔利亚才能在拉斯的权威下抓住空子,找到了能把她送走的机会。

    但是拉斯余威犹在,阿萨纳西亚想,塔利亚要送走她这件事,拉斯不会全然不知的。

    “你竟然敢召唤我。”

    拉斯的声音如同羽毛,在这空荡的地方很容易就会被风声吹散。但阿萨纳西亚听到了,很清晰地,透过了还在“咕嘟咕嘟”冒泡的那杯池水。

    “我只是想在临走前,为您献上礼物。”阿萨纳西亚毫无惧色:“我希望我的离开不会伤害到您与塔利亚首领的亲情。”

    在她话音刚落时,数十个乌布都上前来,步子的声音让拉萨路的山顶轰然一震,落下了几块碎石。

    而拉斯,他抬起了枯瘦的手臂,阻挡了所有乌布的行动。

    然后,他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那声音粗粝得如同乌鸦,又如同食腐的苍鹰盘旋在天上。那声音是那样洪亮,洪亮到令人无法相信是那一触即折的残躯中发出的。在那一刻,阿萨纳西亚用了自己最大的力量,迫使自己站在原地。

    有史以来,她第一次感受到了骨子里渗透出的恐惧。

    “……你,你拿着什么。”拉斯抬起了头。

    那细瘦的脖颈上仿佛只贴了一层皮,却将万人恐惧的头颅支撑了起来。拉斯的皮囊已经老得凹陷下去,皮肤都起了褶皱,但他的眼睛却灼灼地亮着。

    紧盯上了阿萨纳西亚手中的水杯。

    他很熟悉那东西,甚至在机能腐朽、身体颓败、耳晕眼花的时刻,也如同鬣狗一样,嗅闻到它弥散在空气中时立刻激起了最后一丝渴求它的本能。

    那是,活跃的拉萨路池水的气息!

    阿萨纳西亚的嘴角慢慢地翘了起来。

    她赌对了。

    时间安静了约一刻。

    无论是阿萨纳西亚还是拉斯,他们两人都彼此沉默地对峙着。

    在这场较量之中,阿萨纳西亚和拉斯两人脑子里过了无数遍算计,彼此都心知对方和自己各有输赢。

    我还年轻。

    我是暗影之首。

    我有一身可以从这里安然离开的本领。

    我拥有刺客联盟,能够将她追杀至天涯海角永不停歇。

    最重要的是,我有着可以让拉萨路池水恢复活力的钥匙。

    最重要的是,他是奥·古血脉的来源,是塔利亚·奥·古无比崇拜且无法忤逆的父亲。

    “你很年轻,你有无穷的精力去闯荡这个世界。”

    拉斯的眼神从那杯沸腾的池水中收了回来,克制自己不去看它:“我是你的首领,是引导你成长的领袖,我自然不会阻挡你去寻找更多让自己变强的机遇和更宽广的道路。”

    “我至高无上的暗影之首,我对您的敬意永远高过巍峨的雪山,深过无底的沟壑。”

    阿萨纳西亚从善如流地单膝跪地,温驯如同羔羊,低垂着头:“你远不止我的首领,更是我从奴隶到刺客时永远存在的指路明灯,无论我活着还是死去,您都照亮着我灵魂的前进之处和最终归途。”

    “那么孩子,就这样离开吧。”拉斯说:“不用向我告别。”

    阿萨纳西亚将杯子放下,倒退着走了几步,接着消失在了一群乌布之中。不过几秒,刺客大师便自己爬下了乌布的背,不小心侧翻在了一边。乌布试图扶起他,可拉斯却没理他,而是手脚并用地、如同爬虫一般地爬了过去。

    “拉萨路……拉萨路!”拉斯的指甲里全是泥土,手脚都有被石头擦出的伤痕,汨汨地流着血。可他浑然不觉,大口呼吸着,就好像一只破旧的风箱:“拉萨路!”

    那个杯子离他越来越近,他却毫无减速的念头,对着那杯子直撞过去!

    绿色的池水溅在了他身上,而他滚落进了沉寂的水池中,连同杯子一起。

    刺客联盟的主人沉在了池底,池水泛起涟漪,又重归平静。

    “主人……”

    “主人……”

    “主人……”

    乌布们凑在池水边,低声呼唤着拉斯。过了很久,池水依旧平滑如镜,乌布们依旧不肯散去。

    直到月亮悬挂到了最高空,莹白的月光罩上了水面,一颗气泡从池底悄悄浮了上来。

    “啵。”

    “——主人!”

    乌布们跪在了池边,高声庆贺。

    “主人!主人!!!”

    “父亲又去池子那儿了,现在乌布们都陪着他,是你离开的最好时机。”

    塔利亚收拾好了阿萨纳西亚需要的一些东西:“你平时用的不多,我都给你带了,最重要的是钱——给你给你,这是你的嫁妆。”

    塔利亚塞给阿萨纳西亚两张卡,开着车一路飞驰,到了一个空地上。那里停着的,是玛丽夫人的飞机,开飞机的是玛丽,座上的有她美丽温柔的大女儿和俊美无俦的大儿子。

    “你怎么还带外援来?”塔利亚叉腰:“不信我?我当了那么久的乙方了你还不信我?”

    “我信你啊,只是你当了那么久乙方还没杀掉我老公,我总要留点后手才行啊。”玛丽夫人摘下护目镜:“阿萨,上来吧,从此之后你归我们家了。”

    “上去吧,”塔利亚对阿萨纳西亚说:“不过她不能再叫阿萨了,那是刺客联盟的名字。从此以后,你……就叫露塔斯。”

    可结果,夫人啊,你再见我的时候,脱口而出的并不是你给我取的新名。

    这是否意味着,在你内心深处,我也从未改变过呢。

    露塔斯歪着头,看着塔利亚。

    “你……挂不得。”

    塔利亚说:“怪不得你离开之后,父亲并没有责罚我,反而在我带着罪恶感想要离开时还给了我一些资源。你这个坏孩子!你都不告诉我!你为什么不告诉我?!我以为我做得很完美的!”

    “我只是觉得,嗯,这件事情没必要提起。

    ”露塔斯抿了抿嘴角:“而且您忙碌了很久,需要一点点应得的成就感。”

    在拉斯眼皮底下办成事的成就感。

    当然,在这点成就感之后,塔利亚竟然和老蝠亲拆伙自己单干什么的,这就不太可了。

    “……”

    塔利亚深呼吸几次,最终抽出了旁边的长刀:“我砍死你这个小王八蛋!!!”

    露塔斯:震惊.jpg

    当然,砍是不可能真砍的。

    塔利亚拿着刀追了露塔斯好几圈,累得要死也没砍到,叉着腰喘着粗气,一把把刀扔到旁边:“所以你一直等着我还找你,是吗?那么你应该是做到了,接下来你又打算怎么做呢?”

    “我没有什么自己的想法,又或者说,我能做的很少。”露塔斯回:“夏洛特的事情,我做不了什么——我没法穿透时空去另一个世界救她,我能做的只有等正联和神盾局那边把事情办好。”

    她顿了顿:“接下来,就是夫人的事情。”

    塔利亚挑眉:“我的事情?”

    “我……做了一些多余的事情,但我想,这些在对于‘异常’的整体计划面前,也不算多余。”露塔斯拿出了手机:“我曾经想和卢瑟面对面讨论这件事,但在看到他如何对夏莉后,我觉得他不值得我信任。大姐会和他结盟,我想是因为大姐可以拿捏他,但无论是我还是夏莉,我们都做不到。”

    “嗯,夏洛特那孩子是有点邪门儿。”塔利亚努努嘴:“我也的确不喜欢卢瑟,他总觉得自己是最聪明的。”

    “他当然不是。”露塔斯说。

    但比夫人您还是稍稍多一点点脑子。

    塔利亚:“你在想什么?你是不是在心里说我坏话?”

    露塔斯:“绝对没有。”

    这是客观的评论。

    “所以,你拿手机做什么?”塔利亚坐了下来:“渴死了,去给我倒水。”

    “好的夫人。”露塔斯拿来了水,顺便打开了屏幕,点进了DARK GREY这个APP:“其实,我擅自击杀了几个‘异常’。”

    “噗!”

    塔利亚一口水喷了出来,全喷在了露塔斯脸上:“你怎么敢在蝙蝠眼皮底下——你怎么知道谁是‘异常’?!”

    露塔斯没有急着擦脸,而是搜索了一个名字,将手机递给了塔利亚。

    “它告诉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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