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杰森握住了夏洛特的手腕。

    他并不是第一时间接受了这个信息，他只是下意识地去这么做了。等到意识恢复了一些，他才反应过来，眼前的人说了什么。

    她如此平静地接受了他不是这里的杰森·托德的事实，并且，她说……

    她也一样。

    “怎么会呢。”杰森并不相信她的话：“这……怎么会呢？”

    “为什么不会呀。”夏洛特笑了一下：“难道，这世界只允许你一个人这么特别吗？”

    大男生被怼得有点愣，一下子不知道说什么。可紧接着，他就意识到，夏洛特相信了他，并且……也说出了自己的秘密。

    她的眼睛水汪汪的，有些弯，好像是在笑。可他看得心里发紧，只觉得……她要哭了。

    “怎么会呢。”杰森说：“你……不应该的。”

    可这种事，还有什么应该不应该吗。

    夏洛特也不想这么认为的，只是生活中有太多细节对不上了。如果你刻意忽略它，那么日子还过得去。

    可如果……不呢？

    “我从下一直觉得，我就是爸爸妈妈的孩子。但……爸爸不是……现在这样的。”夏洛特抱着阿瑟娜，说：“爸爸总是对我很高兴地笑，还会和妈妈一起在很大的草坪上逗我玩。家里还有别的大人照顾我，好像……是个很温柔的人。我家养了一条黑色的大狗，它会看着我，不让我跑太远。等到晚上的时候，爸爸……会一边摇我的床，一边唱歌给我听。”

    最开始，夏洛特只记得晚上唱歌的模糊身影，长大之后，许多脑子里的记忆就和身边的现实再也对不上号。康斯坦丁很少对她开心地大笑，只会翘着嘴角和她玩。妈妈身体不好，会给她讲故事，坐在远处看着他们。姐姐会用琴弓逗弄她，在小院子里的藤蔓下，好像一个花仙子。可她记得自己是家里唯一的孩子，并没有……一个姐姐。

    可就是她忘记了，也有更多理应深究的东西。

    “妈妈说过，她跟爸爸很早就生了姐姐。”夏洛特喃喃自语道：“可如果姐姐是他们第一个孩子，那……大哥又是什么时候出生的呢？还有我的弟弟，他……我没有妈妈怀孕的记忆，更没有他消失的记忆。他就那么短暂地出现过一下。”

    还有。

    比起姐姐，她的确收获了更多爸爸的关爱。听姐姐说，爸爸在姐姐小时候不怎么回家，但是却陪伴了她整个童年。有时候夏洛特觉得对不起姐姐，但她又隐隐觉得不安，因为她总感觉，爸爸看待姐姐和看待她，是不一样的。

    她会抱着爸爸的脖子和他撒娇，也会受了委屈对着爸爸哭鼻子。但是，爸爸总是有点漫不经心地，像是在逗一只小狗一样逗她。

    可姐姐是不一样的。

    只要姐姐找到爸爸，那个松弛得好像不在意任何事情的金发男人就变了。他散漫的眼神会凝聚起来，目光落在他的夏洛特身上，目光锐利得好像刀锋。他嘴里依旧叼着一根没点燃的烟头，像是嚼口香糖一样嚼着烟嘴，却慢很多。

    小时候的夏洛特不太明白爸爸为什么会变成这样，直到后来有一天，扎塔娜告诉她，她爸爸的另一个名字。

    地狱神探。

    约翰·康斯坦丁的真正的模样。

    哪怕是妈妈，爸爸也不会跟她吵架的，但是他和姐姐却因为这样那样的事情吵得针锋相对，互不退让。爸爸会魔法，姐姐也会，但他们两个再生气，也不会真的翻脸的。

    夏洛特曾经以为，是因为自己会在他们吵架后劝和的原因。

    现在她才知道，根本不是的。

    不是的。

    “只有姐姐才是爸爸真正的女儿，其他人，无论是大哥、弟弟还是我，我们……都不是这里的爸爸的孩子。”夏洛特说：“其实不需要外人提醒，在我研究了平行时空理论之后，我心里就隐隐约约有数了，只是我不想承认而已。”

    这也是为什么，红罗宾在提出她大哥生日的问题时被她堵回去的原因。

    她还是很喜欢这个家的，很喜欢姐姐，很喜欢爸爸妈妈，也很喜欢姐夫和这里的伙伴们。

    为了这些，她愿意假装她不知道这件事。

    “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杰森说：“你才……刚认识我。”

    “是这样没错，但是……秘密要用秘密来交换。”夏洛特笑了起来：“我姐姐说的。”

    当年哈尔·乔丹向姐姐说明了绿灯侠的身份，交付了他的信任，于是姐姐也坦白了自己大魔导师的身份，回应了他的信任。

    那么现在，杰森·托德为了不误导自己挑明了他是所谓的“异常”，她也可以告诉她自己八成也来自别的世界，大家都差不了多少。

    “那……要交个朋友吗？”夏洛特笑得更笑了一些：“难得大家都是流浪的孩子。”

    “你才流浪，你全家都流浪。”

    罗宾去找露塔斯，被后者吐槽“大半夜不回家到处游荡好像流浪狗”，立刻就开始跳脚：“我还没怪罪你把我曾经的隐私透露给蝙蝠侠！”

    “什么隐私？”露塔斯一脸问号。

    “我的作文！他回去之后竟然问我我写了什么！”罗宾愤怒：“你怎么敢的——你为了拉近和他的距离，竟然出卖我！”

    露塔斯面无表情地关窗，拉上了窗帘。虽然她知道没用，不过她实在不想理会达米安。果然，罗宾开了锁直接进来了，湿漉漉地踩在了地板上，看得露塔斯眉头紧锁。

    “外面下雨了？”她看了一眼：“还是你又被哪个精神病喷了一身水？”

    罗宾的制服没有被腐蚀的痕迹，也没有味道，应该是水没错。

    “用不着你管。”罗宾双手抱胸：“快交代，你都跟父亲说了什么？”

    “没说什么，只是一些普通对话。”

    蝙蝠侠在正联值班，与火星猎人聊天：“其实这个孩子难得地聪明，不点也通，而且思路极为清晰。我很可惜他落在了拉斯手里，否则……她会成为一个出类拔萃的人。”

    火星猎人：“比如一个罗宾？”

    “不可能。”蝙蝠侠断然否认：“做罗宾太危险了，我……觉得自己不能再继续下去了。”

    火星猎人凝视着蝙蝠侠的脸，半晌后拍拍他的肩膀：“你不应该因为红头罩的离开而自责，只能说他因为打击而暂时远离了哥谭。每个人都需要自我调适的时间，不是吗。”

    蝙蝠侠没有否认，低头继续整理着资料。不过，他除了想已经离开哥谭的杰森，还在想蝙蝠洞里上蹿下跳的罗宾的话。

    “父亲我要发出严肃的警告，无论她多有能力，都不要动把她弄进蝙蝠家族的念头！一点都不要动！”罗宾挂在栏杆上威胁他：“除非您打算和母亲结婚！要不然就做好守寡的准备。自己选吧。”

    蝙蝠侠：“……”

    他不想理会罗宾，但夜翼坐在一边，跟罗宾聊起来了：“怎么，难道露塔斯是塔利亚和布鲁斯的粉头吗？”

    “不，因为她知道母亲想得到父亲。”罗宾双手抱胸：“虽然是单方面的，但只要母亲点头，她就会下手的——我是说，不仅仅是把父亲套进麻袋送到母亲床上，她还会随时开杀任何觊觎父亲的女人。”

    “罗宾，下来吧。我没有那个想法。”蝙蝠侠说：“只是，我有一个问题想问你。”

    “那些人到底是不是你杀的？”

    罗宾在反复盘问了露塔斯后问：“那些绑了军火库那废物的人。”

    “他们有官方的死亡原因。”露塔斯说。

    罗宾：“你知道我说的不是那个，我也知道死亡原因你随时可以作假。告诉我实话，阿萨纳西亚。”

    “……”露塔斯的眼神在他身上转了一圈，像是在看他有没有监听的设备。她靠在墙上，说：“我今天还去见了卢瑟，他和我讨论了一些有关‘天际线’和‘异常’的问题。”

    罗宾皱眉：“什么？”

    “二选一吧，达米安。”露塔斯问：“你想知道哪个？”

    “我才不做选择呢。”罗宾叉腰：“我全都要知道！”

    孩子真是大了。

    露塔斯感慨地想。

    可以打了。

    “别别别，别关门！”

    提姆好不容易蹲到了夏洛特回来，结果看到小公主抱着狗一脸虚脱，好像刚刚经历了大喜大悲一样。他扫到远处那个迅速消失的身影，转头看到夏洛特已经进屋子，大门快合上了：“夏莉，我还想问问你他怎么样呢！”

    “他？谁？”夏洛特慢吞吞走出来，隔着门问：“罗伊？还是杰森？”

    “你……已经知道他是谁了？”提姆有点惊讶：“什么时候？罗伊介绍的吗？”

    夏洛特没有说话。

    这让提姆有点不安。

    “最开始我并不打算和你有什么交集，你自己心里很清楚吧。但你的确帮了我很多，我感觉得到，你……没有坏心思，而且跟你聊天或者出去的时候，我感觉很安全。”夏洛特说：“我……说不好别的，但有一点是可以确定的，那就是你想做的事情，没有做不成的。你真的很聪明，聪明得让我有点招架不住。”

    提姆有些紧张：“我很抱歉，我只是……想认识你。”

    “聪明人没什么不好，只是有时候他们会忘记，这世界上还是有别的聪明人的。”夏洛特说：“别人也长了脑子、眼睛和嘴巴，别人也会想、会看和会问。”

    夏洛特退了两步：“让我猜猜，你来找我，想说点什么呢？比如……‘如果你想去哥谭，不如让我送你去吧，毕竟我是哥谭人，更熟悉那边的路。’”

    她看着提姆的反应，看他瞳孔缩起来，知道自己猜对了：“可既然你是哥谭人，你还是……红罗宾，为什么不回去夜巡呢？”

    “搅局者（Spoiler），史蒂芬妮，她还在等你，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