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
这是塔利亚最近最开心的一段时间。
不仅仅是因为红头罩——姑且这么叫他吧——一头扎进去实在是太好笑了，还因为他爬起来之后那个又尴尬又恼火还有点蠢的表情真是……
“哈哈哈你看看你。”
等从大种姓下来之后，塔利亚笑得肚子疼：“我真是怀疑……是不是所有的世界你们都一个样……”
她说着说着，表情又变得平淡了。
“所以他真的不在了。”
“嗯。”
塔利亚看起来很难过，尤其是得到了杰森的回答之后。年轻男人看着塔利亚，想着为什么这个人会这个表情。她看起来像是死了个朋友，又像是使了个孩子，而且……
……说不出来。
“你也真的是另一个世界的杰森。”
“嗯。”
塔利亚侧头看着他，看他离开了大种姓之后便消失的情绪。在刚刚从净化之泉中爬出来的他还带了点少年气，有些莽撞又有点凶悍，但现在仿佛那些情绪都消失了，只剩下一个死气沉沉的他。
“你要跟我说说看，你发生过什么吗。”棕发的成熟女性问，看他就像看另一个杰森一样：“这孩子很惨，但我觉得你似乎没好到哪儿去。”
“大概是这样。”杰森说：“我甚至比不出哪个我更倒霉了。”
“所以，你在你的世界里……也死去了吗？”塔利亚骑上了马：“路还很长，你有很多时间告诉我你的故事。”
杰森也翻身上了马。
“我知道他的故事，我也知道你将他带回了这个世界，又或者说他死而复生之后，你带回了行尸走肉的他，又用拉萨路之池带回了他丢失的理智和情感。”
他知道之前那个他的一切，从小到大，宏大的理想和隐秘的情感。
“他曾经因为自己是已死之人而迷茫过，但其实如果我能和他面对面的话，我大概会嘲讽他。”
他牵着缰绳，说：“因为他死完了之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但我……”
他闭上眼睛，像是回忆起了自己的过去。
“我生不如死。”
“卢瑟竟然活到了现在。”
达米安又跑到了夏洛特那里去，看到她正在一边撸狗一边看新一季度的财务报告，惊觉到她好像什么都能看的事实。在询问了夏洛特的信息权限之后，他盯着她的电脑看了一会儿，幽幽地说了这么一句。
夏洛特被下了个半死，关了全息屏幕不让他看了：“达米安你吓到我了——你刚刚那个眼神好像露塔！”
“阿萨。”达米安纠正她的用词：“像又怎么了，我们都是刺客联盟出身。”
他倒是一点也不避讳这个，偶尔还颇为自得，尤其是在跟其他罗宾比较的时候。他父亲觉得他之前的生活让他有些暴虐成性，但达米安觉得自己还好，只是手段粗暴点罢了。
而且……说他像阿萨，比说他像母亲更让他感觉良好，因为阿萨纳西亚是最优秀的刺客。
没有之一。
“真是的。”夏洛特抱着狗：“阿萨，你赢了我就这么叫了，她自己都会尽量避免露出你刚刚的神情，因为你杀意表露得太明显了——一个好刺客是不应该表现出自己要杀人的倾向的，因为目标一旦表露成为了目标……”
“——原本的难度就会几何级上升，我不需要你教训我这个。”达米安接口：“她还跟你说这个？”
“她会跟我讨论下哲学，然后拿曾经的经历举例。”
夏洛特在椅子上转了几圈：“她还跟我说过，你很喜欢引用各种名家，增加自己的说服力——尤其是文学家和哲学家。”
话是说的没错，但达米安从夏洛特的眼睛里看出了一点挤兑。
“怎么。”达米安说：“我只是书看得多。”
“……又或者‘因为他还太小，很多时候必须要引用点什么让他看起来有说服力，否则并没有人想听一只蝙蝠崽子的唠叨’。”夏洛特迅速补充：“阿萨说的。”
“……”
达米安掉头就走，走到一半感觉不对，一回头看到夏洛特在偷笑。
被发现了！
鸳鸯眼小姐姐露出了一点尴尬的表情，讪讪地笑了一下。达米安回过神，端着肩膀。
“挑拨离间。”他说：“你想让我去找她算账对吧。”
他折了回来，走得很慢，但是非常有气势。
蝙蝠侠说过，想知道一个人做什么，那么最好要从事情发展的最坏结果逆向推断——夏洛特想让他赶紧走人，也就意味着她接下来有别的事情要做。
她肯定有别的事情要做，因为达米安上次就窝在这儿呆到蝙蝠侠通知他滚回蝙蝠洞。
“说吧，你想干什么。”他叉腰：“又或者说接下来有谁要来？”
“只是军火库要来带我去吃蛋糕。”
被拆穿的小姑娘有点头疼：“他说ins上有一家很火的蛋糕店，看起来就很好吃，恰好他最近有空。”
一定要说的话不是夏洛特觉得达米安碍事，但实在是达米安看不顺眼正版罗伊·哈珀，所以她想尽可能避免他们两个碰面。达米安听完这个解释，不说可以也不说不可以，就又盯了夏洛特一会儿。
“那我也要去。”达米安往后一靠：“作为你不礼貌的代价。”
夏洛特面露难色，接着达米安把她的阿瑟娜从她手里抢了过来，作为不礼貌的代价一并剥夺了。鸳鸯眼撇撇嘴，心想着自己怎么就要付出代价了，转转眼睛给军火库发了个短信。
结果，军火库来的时候不仅仅是一个人，他还带了乔纳森·肯特。
“——为什么他会来？！”
达米安正在被阿瑟娜舔脸，开心着呢，电梯门一开狗马上就跑了。小柯基围着乔纳森转圈，比在他旁边活泛多了。
达米安绝不会承认自己很酸，看到后面走来的军火库，心想着一定是这家伙搞的鬼。
罗伊笑了笑，一副“没错就是我搞的鬼”的挑衅表情，抱着阿瑟娜亲了一口，招呼夏洛特。
“豌豆公主，是不是可以出门了？”
“等我下~”夏洛特跑去了洗手间：“让我梳梳头发。”
“哈哈哈哈哈哈哈——笑死我了！”
夜翼看到夏洛特的短信，迫不及待地跟蝙蝠侠分享：“今天夏莉和罗伊两个人要出去玩，达米安死皮赖脸要去掺和，结果你猜怎么着布鲁斯？”
蝙蝠侠坐在电脑前，想了想：“……夏莉把乔纳森也叫去了？”
“咦，你怎么知道。”
夜翼还在纳闷，蝙蝠侠则一脸了然。
“我当然知道了。”他说：“毕竟乔纳森一到，达米安的注意力得分走80%，哪还有精力去管军火库。”
但蝙蝠侠又想了想，感觉不太舒适。
“军火库还常去她那儿？”
“……嗯。”夜翼说：“但是我觉得罗伊的状态比以前好很多了，起码……”
夜翼想到了达米安说过的话，改了一下自己本想说的话：“……起码我觉得是这样。”
蝙蝠侠察觉到了他的犹豫，向后靠了靠。
“红箭呢？”他问：“红箭好像到现在都没来找过她。”
“罗伊，呃，威尔现在在星城开安保公司，估计有点忙。”夜翼问：“你觉得让威尔来合适吗？毕竟当时……”
“不合适，我只是问问。”
蝙蝠侠说：“我没指望他。”
“结果这个世界的我，还是指望蝙蝠侠过日子。”
杰森看着远处的天空，看夕阳西下后徇烂壮美的红日，撒得天边铺满了血色。
“我以为换个世界我会不一样。”
杰森·托德醒来的时候，只觉得自己脸皮剧痛无比。等他终于清醒过来之后，他看到的是蝙蝠侠，又或者布鲁斯·韦恩的脸。
他大脑中充斥着不属于自己的记忆，又或者说他在不停地观看着不属于自己的记忆，好几天浑浑噩噩，不知道自己是做了一个梦，还是活在别人的梦里。
他看着另一个杰森·托德的前二十几年，从遇到蝙蝠侠再到成为罗宾，从死亡再到复生，从红头罩到红头罩。
“结果还是没有变，一切围绕着布鲁斯·韦恩。”
他说：“一个我死在小丑手下，一个我被小丑关在阿卡姆那么久。都是因为蝙蝠侠。就好像……我没有其他可能的人生。”
若说他之前还有那么点阿卡姆疯人院爆炸后苏醒的窃喜，那么到了这个陌生的地方后，他已经不知道该怎么继续了。
他现在占据的是其他人的身体，哪怕是同位体——按照匿名博士的平行世界理论来说，是这样的——那也不是他。
一个外来客，一个陌生人。
他到底应该继续做红头罩，还是做回他本来的阿卡姆骑士。
“阿卡姆骑士。”
塔利亚重复着这个代号：“阿卡姆骑士。”
“这个我死在那里，精神上。”杰森说：“这个我也生于那里，精神上。”
在和自己那个世界的蝙蝠侠对峙时，杰森曾经想着自己到底是怎么从罗宾到了这个地步的——他其实厌恶这个地方，也厌恶被小丑和其他恶人催生出的自己。他期待死亡，期待死亡能够将他从哥谭的正邪纷争中剥脱，顺便将阿卡姆骑士这个称号从地球上抹去，灰飞烟灭。
可谁能想到，在来到了这里之后，他最终下意识找回来的第一样物品，就是阿卡姆骑士的装甲。
塔利亚伸手，摸了摸他的头，眼神有些温柔，又有些难过。
“那么你愿意跟我走吗，杰森。”塔利亚问：“暂时离开哥谭，整理好你的情绪——我有我自己的组织，恰好我也需要你的帮忙。”
在露塔斯和杰森之中，塔利亚最终还是选择了后者：“你看起来不愿意再和蝙蝠扯上关系了，不是吗？”
“我不愿意了，塔利亚。”
杰森说：“但我不能去利维坦，我要留在大都会。”
塔利亚有点意外：“为什么？”
“因为很多事情。”
比如他还跟卢瑟又合约、比如罗伊多少算他一个新朋友，比如他硬盘里六层密码守护的文件解开之后……
一个小姑娘不计其数的照片，从小到大。
杰森在电脑前看着那个笑容，想着之前的自己到底搜集了多久她的资料。
他也在记忆中搜寻了很久，最终隐约在这个自己小时候，找到了模糊但有些相似的脸庞。
“小哥哥是我叫来的，他没有偷东西。”
穿着丝绒连衣裙的小姑娘说：“我，我还有东西要给他呢！”
不由分说地，她将手里的石头塞给了他：“他根本不需要偷东西了。”
有点紧张地说着谎，一看就不熟练。
记忆中只记得她小小的，穿着他这辈子买不起的衣服。
脖子上有块绿莹莹的石头，后来被塞给了他。
他跑远了，接着愤愤地将石头扔到了一边，没过多久又捡了回来。
遥远的记忆，很多都模糊不清了。
但他记得一件事。
那双鸳鸯眼。
漂亮得要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