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在讨论范围内。

    不用蝙蝠侠说明，红罗宾自己就有一个可以讨论的话题的名单。基于他对眼前这个小姑娘的侧面了解，迪克·格雷森绝对不在其中。

    他对她了解不是正面的，但是可以说是他能力范围内最全面的了。

    尤其是上次那个不怎么成功的见面，让他对她的各种脆弱有一个非常直观的了解。

    所以他没想到自己一定要规避的话题，被她这么直白地提了出来。

    “他还好吗？”

    她这么问，并且很期待他回答的样子。

    那么他该回答什么呢？

    迪克·格雷森是谁。

    夜翼。

    曾经的，第一任也是时间最长的一任罗宾。

    哪怕是用再挑剔的目光，红罗宾也无法否认这个以前的蝙蝠侠助手、现在单飞也游刃有余的超级英雄在自己的角色上都是做得非常出色的。夜翼的出色不仅仅在于他的实力和其他各种能力，还在于他的心态一直很好。

    反正剩下来三个没有谁能够在蝙蝠侠的阴影之下还那么乐观开朗的，没有人。

    所以……他该这么说吗。

    还是该说点她可能更想听的呢。

    “我听说迪克单飞了，很久之前就单飞了。”

    红罗宾还在思考的时候，夏洛特自己解释了一下：“反正，从其他人口中得到的消息是这样。”

    夏洛特的消息来源很广，比如军火库，比如绿灯侠，又比如蝙蝠侠。

    “蝙蝠侠先生说那是迪克自己的决定，而且这个决定……是他们都认可的。”夏洛特低头，摸摸阿瑟娜：“我后来自己在网上搜了搜，似乎和他说得出入不大。”

    而且夜翼还换了个城市，去布鲁德海文自己开辟新战场了。

    红罗宾尝试着从夏洛特的话里分辨出一点恶意，但是他并没有做到——相反，他只觉得夏洛特是真的想问问他，从一个家人或者朋友的角度看，迪克过得怎么样。

    并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紧张，一提到就一触即发的糟糕，也没有尖叫和风疹。

    一切都是平和和自然的。

    甚至……她是真的很关心迪克。

    “我以为你会讨厌他。”红罗宾说：“这家伙曾经犯的错误我也听说过一些，的确是他不对。”

    “啊，这个。”

    夏洛特这回有点紧张了：“其实，其实那跟他没什么关系。那是我的错。”

    红罗宾：“？”

    他以为自己听错了。

    “……你觉得那是你的错？”

    这种自我反思的态度让红罗宾怀疑自己听到的版本跟事实有巨大的区别，但他期待了半天，只等到了这样的话。

    “我……不应该那样做。”

    夏洛特说：“应该有更好的解决方法的。”

    夏洛特在那件事情发生后跟露塔斯哭了很久，每次哭都哭得像是母亲河决口。露塔斯实在是受不了，托着下巴跟夏洛特开始分析这件事的来龙去脉。

    罪魁祸首卢瑟本人肯定是不对的，这个毋庸置疑，只需要在提起来的时候顺便骂他一句就好，而剩下的……

    “我们再来一次，夏莉。”露塔斯说：“如果你发现了生物舱里一个跟你男朋友长得很像的人，你该怎么做？”

    夏洛特哼哼唧唧：“救他啊。”

    “不对。”露塔斯问：“如果不第一时间将他唤醒，会导致他的死亡吗？”

    夏洛特想了想：“不会。”

    已经冰冻了一阵之后整个人的状态理应是稳定的，再继续下去也不会有什么异常。按照这个思路想的话，夏洛特哪怕放着不管都没有问题，但夏洛特没办法这么干。

    “那么假设你当时并没有第一时间将他唤醒，那么你接下来该联系的人是？”

    露塔斯又问：“是你姐夫，还是……绿箭侠？”

    夏洛特陷入了思索，过了半天：“我应该是要联系我姐夫的，但是……露塔，你想说的是应该联系绿箭侠先生，是吗。”

    “当然。”露塔斯说：“绿箭侠是快手的监护人，他应该对徒弟的安全负责。而且他是成年人，在面对一个未知的问题和你——一个未成年人的时候，哪怕他再茫然，也不至于失控。”

    更重要的是，当时生物舱里的那个家伙还是休眠状态，还没醒过来。

    不是活蹦乱跳的人，给人的冲击就不会那么大。

    对两方都是。

    按照露塔斯给的想法，夏洛特应该做的，是保持真正的罗伊·哈珀的冰冻状态，紧接着将绿箭侠和蝙蝠侠叫到现场，由蝙蝠侠来分析情况，接着让绿箭侠做决定。

    是否恢复生物舱里的人的神智的决定。

    当选择权在他们自己手上的时候，一切的后果都需要他们自己来思索和承担。

    哪怕后果再糟糕。

    但是当时夏洛特直接唤醒了正版的那个罗伊，直接给了他们一个即成的糟糕事实，没有任何缓冲的空间和商量的余地，以至于即便是绿箭侠也无法立刻接受自己的爱徒很早就被调换，真正的那个早被调走，自己一直以来全心全意教的那个是家伙。

    更糟糕的是，醒过来的那个孩子发现自己被代替因此怒不可遏，斥责他没有一点关注自己，以至于被替换都没被发现。

    愤怒，后悔，夹杂在一起会让人失去理智。绿箭侠是这样，夏洛特那个小男朋友更是。

    而一直是快手的好友的罗宾，同样是。

    这个现实太过糟糕，他们又无能为力，以至于所有的情绪都只能冲着造成这一切，又或者揭穿这一切的人。

    露塔斯的这个思路在夏洛特看来有些冷酷了，尤其是别人自己有选择权，那么他自己就会为选择负责那一段。不过夏洛特在仔细想过之后，不得不承认，这里面的确也有很有道理的地方。

    只是再怎样，她第一时间依旧会立刻唤醒军火库而不是把他放在那里，等着别人来做决定。

    在她看来，他有立刻醒来的权利。

    而同时，她也知道，她被责怪的后果无法避免。

    但她不会做其他选择。

    其实夏洛特已经想通了，只是当时受到的冲击太过明显，以至于到现在都还没办法从中走出来。她也同样清楚当时的迪克并没有恶意，他自己也在震荡之中。

    也就是因为这样，夏洛特才会在现在问一下迪克的现状。

    只要他还好，夏洛特也就放心了。

    并不是什么想要表现自己多么善良，只是夏洛特真的希望迪克能够过得好。

    红罗宾则没有想到这些。

    夏洛特只是很隐晦地说明了自己当时的行为武断，而且自己也知道应该有更好的解决方法。露塔斯的解决档案是他不知道的，他只知道夏洛特在反思自己而已。

    这让这个小伙子又意外又心软，同时也是……

    “你应该没跟别人谈过这个。”他说：“要是你早点跟康纳说，康纳早就告诉迪克了。”

    夏洛特愣了一下，摇摇头。

    “康纳怕我难过，不跟我说这些。”她笑了笑，摸摸阿瑟娜：“因为这件事情，他也跟迪克吵过，所以我也不想……”

    她怀里的小柯基舔了舔她的鼻尖，弄得她笑了起来。小柯基蠕动了两下，跳了下去，跑到了房间外面。

    “阿瑟娜？”

    夏洛特正在意外，那边门铃就响了起来。红罗宾跟夏洛特一起过去，看到了在外面乖乖等着开门的家伙。

    “哟，这不是康纳。”红罗宾问：“我听说他上次把你惹火了？”

    “别惹我。”

    距离大都会市中心三十公里的训练场内，穿着背心的年轻男人闷闷不乐。训练场中不少人想着跟他说话，但都被他阴郁的表情和话吓了回去。

    还有不信邪的，试着要去找他打一场，结果被一脚踹到了十米以外。

    地上的人捂着肚子发出了呻·吟，而踹了这一脚的人重新坐了回去，丢下一句话之后自己沉思着。旁人不敢去惹他，只能留了个空白地段给他，剩下的继续训练。

    他就在那儿坐着，没过多久，接到了一个电话。

    “我似乎付钱并不是让你在雇佣兵的训练场上发呆的，托德。”卢瑟说：“你现在应该在大都会负责目标的安全。”

    “她很安全。”

    托德说：“我看到绿灯侠降落在她的阳台上。”

    “哈尔·乔丹已经滚蛋了。”卢瑟告诉他：“如果你一定要这么讲的话，蝙蝠侠和他那只红色的鸟也曾经造访，现在还有康纳跑过去找她。”

    在说到“蝙蝠侠”的时候，年轻男人的呼吸有一瞬的停顿。

    “但是他们来了或者走，跟你没有任何关系。”

    卢瑟这么说：“如果你不能按照规定看好那个不出门的小丫头，那么我——”

    他话没说完就被挂断了，而杰森按掉了电话，深吸一口气，拽起衣服挂在肩上，洗了一把脸。

    冰凉的水打在皮肤上，唤醒了一点他的神智。

    平行宇宙理论上存在。

    他将这篇论文下载下来之后看了好几遍，读顺了怎么看怎么觉得这个世界疯过头。除开物理学上的论证之外，这篇文章里还有一个假设，那就是之所以现在他们没有发觉平行世界的存在现实，是因为这个世界外部包裹了一层巨大的屏障。在这种屏障没有被打破之前，物体就不可能穿越平行世界。

    但能量体可以。

    他一拳打在了玻璃上。

    能量体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