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面对敌，这并不是蝙蝠侠，又或者韦恩认可的战术。
在与傲罗无穷无尽沙盘演练的过程中，韦恩一直认为单抗伤害是最下策的选择。
“这无关我对你是否信任，只是，那也是布鲁斯·韦恩。”韦恩坐在单人沙发上，思考了良久，最终说：“他理应经历过和我一样长久刻苦的训练，精通一些战斗技巧，也能融合几门流派。但这都不是最重要的，夏莉。”
他看着傲罗，有些话在嘴边，却又有些说不出口。
但是傲罗懂他的意思。
每个宇宙的时间流速不同，作为人类的起源也有着不一样的形态。而这些不一样的形态，代表着他们背后有着些许出入的家长。
他们的名字的确都是布鲁斯·韦恩，又或者蝙蝠侠没错，但是……他们的年龄，说不一样的。
撇开一个已经不会出现的，傲罗在现存的起源中年纪最大，而她的父亲，也是最长的。
壁炉中的火焰暖融融地燃烧着，捉摸不定地用阴影去勾勒着韦恩的轮廓。他看起来还是比同龄人年轻些的，哪怕眼角有些纹路，鬓边也有几丝白发，却也只给他增加了几丝魅力。
但这不是韦恩或者傲罗在意的。
韦恩只是害怕，害怕眼前的傲罗遇到一个诡计多端同时身强力壮、不择手段杀进起源之墙、成为宇宙主宰的另一个自己。
另一个年轻的自己。
“要记住，你面对他的时候，使用魔法是毫无胜算的。”韦恩说：“而你到现在，只凭赤手空拳，甚至还打不过达米安。”
我能打过的，我只是舍不得。
傲罗想起自己那时的腹诽，目光又回到了狂笑身上。
但这个，就不一样了。
狂笑并没有先出手，反而用尽自己所有的耐心去观察着这个突然出现的起源——他不熟悉她的路数，但他能感应到，眼前之人的战斗力很强。
她知道她不能和他魔法对冲，她也明白他复活的关窍。
她目光很冷静，年纪也不小，身体动作并不紧绷，表情也很放松。
那平静的气息告诉狂笑，这不是一个虚张声势的家伙。
狂笑刚想说些什么，只见发色灰白的女人甩出七八支蝙蝠镖，封锁了他左右闪避的方向。身形一闪，傲罗出现在狂笑背后，甩出狠狠一刀！
“当”地一声，开过光的刀刃在臂甲上留下一道浅浅的痕迹，狂笑手臂一震，灰色的烟雾瞬时喷出。
傲罗后退时躲闪不及，皮肤上接触到了一些。她随手擦拭两下，完全不在意可能的伤害。
回旋归来的蝙蝠镖再次冲向狂笑，如同有意识一般追着他不放。黑色的身影几次腾挪
，却依旧被咬住死死不放。
这是傲罗特意向老蝙蝠借来的蝙蝠镖，精确制导，续航持久。
她伸出手，刚要召唤出其他武器，忽然看到面前出现了另一个人。
那是一个六七岁的小女孩儿，梳着长长的头发，穿着精致的公主裙。
小女孩儿手里拿着书，仔细一看的话，是……《李尔王》。
“阿福，这个圣诞节，爸爸还不回家吗？”
小女孩儿抬起头，抬头看着什么人：“爸爸，爸爸是不喜欢跟我过节吗？”
小女孩儿大大的眼睛里闪烁着细碎的光芒，微微撅起了嘴巴：“是因为我跟同学吵架吗？可是……是他们先嘲笑我的呀……”
傲罗握紧了拳，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这是狂笑的粉末带来的幻象，怕是某种致·幻的药剂。
她知道这是幻象。
“阿福，我把爸爸的衬衫洗坏了。”
她又听到小女孩儿委委屈屈的声音：“爸爸会不会更讨厌我了呀……”
这当然是幻象。
“我为什么要回家？他连结婚都没有通知我。”
傲罗睁开眼睛，看到一个半大不大的少女留给她一个背影，拿着手机通话：“去照顾你的新妹妹吧，天知道我能被特批去霍格莫德有多快活。”
因为人，是不会用第三视角看到自己经历的一切的。
傲罗拍了拍那个还在打电话的小姑娘，从后面握住她的额头和下巴，紧接着双手用力一拧！
“咔吧。”
小姑娘的头垂落下去，人也倒在了地上。
可是，那个小姑娘并没有消失。
没过多久，她又站了起来，拿着手机继续开始着对话。
“我说过了迪克，我不会回家的。”
不仅仅是这个小姑娘。
那个洗坏了衬衫的小女孩儿又出现了，她哭哭啼啼地咬着嘴唇。
“我不是故意的，爸爸，我只是在学校里学到了……”
“我爱他，我要跟他结婚。”
有一个倔强的声音说。
“不会再有爱丽丝了。”
那是她躺在疗养院里说过的话。
……
一个又一个自己出现在了眼前，重复着自己的日子——傲罗握紧了拳，知道这一定是狂笑用来扰乱对手心智的花样，也知道她必须尽快挣脱出这个状态，否则狂笑很可能打破结界逃走。
是的，这个结界不是不可破的，它实质上就是小科学家曾经失控时放出的、从她自己的世界带来的地狱。
在小科学家的记忆中读取到这一段时，傲罗就认定了这方地狱作为一个独立于世界之外的天然结界可以隔绝所谓拉萨路之池带给狂笑的作弊优势，如果一定要和狂笑作战，这里是最佳战场。
只是，作为结界守护者的小科学家，和她有着一样天然的劣势。
当狂笑抽出力量去突破它时，小科学家同样要遭到血缘的反噬。
清醒点，夏洛特。
傲罗对着自己说。
你可是布莱克家最后的拖油瓶。
你得从救世主的崽子里扒拉出一个传承家族的姓名。
她看着那些人影，一遍遍地让自己冷静下来。
可是，她越这样说，心里却陷入着越来越深的绝望。
呼吸仿佛成为了一件艰难的事。
傲罗努力地吸气，但却吸收不到养分。
阳光好像也不见了。
虽然地狱里本来就没有太阳。
她咬着牙，仿佛回到了她第一次见到摄魂怪的那一天。
她住在阿兹卡班那么多年，她以为，她早就不怕那东西了。
忽然，傲罗抬起了眼。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
“Expe.”
时间仿佛暂停了。
狂笑在毁掉最后一支蝙蝠镖时心头一跳，突然之间，一股强大的气旋就在不远处迅速产生。狂风呼啸而起，将那中心以外的所有物体都甩飞了出去！狂笑两三步躲到巨石之后，只感觉有庞然大物迅速升空。
鸟雀凄哑的鸣叫响起，而狂笑抬起头，瞳孔一缩。
蝠翼展翅，在高空中盘旋，忽地向他俯冲而来！
而另一个人影，守在了他必经的退路上。
手上，握着一把蝙蝠镖。
轰隆。
夏洛特的手扶着一根柱子。
她现在在刺客联盟附近的宫殿中，这是傲罗为她找到的最安静的地方。就在不久前，傲罗告诉她，无论如何要顶住压力，别让任何力量破坏这个结界。
夏洛特打了包票。
“我会的！韦恩先生教过我的，用编程的思维来学魔法！”
傲罗当时一愣，摁了摁太阳穴。
“那就拜托你了。”傲罗有些无奈地微笑着。
可事实上，做起来太难了。
将傲罗装进地狱里还好，可当狂笑也被她从拉萨路之池里挖出来时，夏洛特就感觉到一股力量在与她进行激烈的对抗。好在，傲罗隔绝了这股对冲，让她合上了地狱的结界。
她一直努力地维系着结界的完好，但当地狱之中的能量开始乱蹿时，她额头上就冒出了细细密密的汗水。
在其他人不可见的地方，夏洛特按在柱子上的手指感觉到了无数的爆·炸，力道震得她快要被弹开。可是她不能允许自己这样做，因为她刚刚给自己的魔法输入的程序是，只要能够按住柱子，就等于按住了结界的出口。
不远处，刺客联盟的刺客们慢慢地聚集了过来。
作为入侵的异·端，夏洛特知道，按照惯例，她要么被杀掉，要么被生擒给拉斯审讯拷打。
“刺客联盟的基本流程。”露塔斯曾经这么解释说。
但夏洛特并不怕这个，傲罗给她留了保护魔法阵——傲罗很贴心，就好像她的大姐姐一样。
当然，姐姐也是很好的，就是如果她还在，那就更好了。
刺客们一个两个三个四个地潜入了这座宫殿，夏洛特回过头，哼了一声。
“你们小心点，我要是受伤了，阿萨纳西亚不会放过你们任何一个人的！”
她本意就是吓唬吓唬他们，但没想到，这帮刺客真的静止了片刻。
露塔，你倒是积威甚重啊！
好厉害！
虽然只有片刻啦！
刺客们不知为何还是决定上前，举起了手中的武器。夏洛特害怕地闭上眼睛，但手死死地摁着柱子不放——上前的此刻无一例外都被魔法阵击飞，手上震感强烈，外面也扑通扑通——她作为一个小废物，完全没有真正参与一场战争的实感，她只觉得自己在玩游戏，一场输了就没命的电子游戏。
但傲罗姐姐不一样，其他的姐姐和哥哥也不一样。
她们一人面对狂笑单打独斗，一人去支援哥谭战场，还有一人去回收了一把可以让人知晓一切的椅子。
还有她的姐姐、哥哥和弟弟。
她们化作了天际线，还在抵挡住宇宙外的军团——她感觉很痛，在支援她们的时候——她知道，在那之前，她们也一样痛。
还有露塔。
夏洛特咬着牙，把自己身体的重量都压在了手上。
她拿到的，是最简单的剧本。
所以，她绝对要守住。
只有这次，她必须要做好！
她也，她也——也想保护好她爱的人！！！
又是一股巨大的力量从手心处炸开，夏洛特的脚抵在地上，身体前倾，死死地不肯向后一步——她身后的结界好像变弱了，不知道是因为前来刺杀她的此刻越来越多削弱了效力，还是结界内的傲罗开始衰弱。
夏洛特分不开精力去管，她也不敢去管。
她知道，只要分心，她就守不住这个结界。
傲罗姐姐加油啊！
她在心里这么喊。
魔法阵要坏了啊！
她的眼睛盯着手背，仿佛这样就能用上更大的力气。
她的脸颊上滑落了水珠，不知道这是汗水还是眼泪。
她真的后悔，后悔自己没能早点学魔法。
都怪姐姐哥哥不肯教我！
她已经听到有人的脚步迈进了魔法阵。
夏洛特闭上了眼睛。
她可能坚持不了多久了，但……她能坚持到最后——
有一阵轻柔的风吹过，让躁动的心平静了下来。
指尖的震动也仿佛被消解了。
夏洛特茫然地睁开眼，看到带着黑色手套的大手轻轻盖在了她的手背上。来人穿着黑色的斗篷，兜帽下有着棱角分明的下颌和泛青的胡茬。
这个人带着一股好闻的古龙水的味道，暖洋洋的。
“夏莉，你还好吗？”
他用着她好像认识的声线问她问题。
她记得这个声音。
她听过他唱歌。
“我很好。”
她的眼泪吧嗒吧嗒掉了下来：“见到你，也真的太好了。”
“——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