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意浓6

    别人的血汗钱拿着总归烫手,曲意浓找了几次机会要还回去,尤里始终不肯接。

    曲意浓思虑再三,把尤里的钱存放好,不到万不得已的情况,她绝不会去动。即使有天真的动用了那笔钱,日后就算做牛做马也要补上,然后如数奉还。

    三日假期一晃而过,尤里再度忙碌,二人的会面不得不改成两天一次,他每次都尽量多陪她说说话。

    某日下午,一群身着军装的年轻人勾肩搭背,有说有笑地路过她的新售货点,曲意浓远远看到一顶金发混在其中。

    身姿挺拔的金发少年走在中排,笑着和身旁的人交流,与同伴打打闹闹。

    察觉她的余光扫过那边时,少年下意识推掉同排人搭在他肩膀上的手,再解开后面的人勾在他脖子上的手,然后在同伴不解的目光中,他收起了慵懒的姿态,一本正经、规规矩矩地走路。

    尤里目不斜视地走过她所在的街道。

    曲意浓抱着箱子低头,抿唇不语,努力减少自己的存在感,直到他们走远,她重新开始吆喝。

    他们就像素不相识的两个人,全程没有眼神交汇。

    如若碰到他和战友出现在街上,他们要假装不认识,这是他们曾经的约定,由她主动提出的约定。

    前阵子冰娘在他们家闹得那般难看,曲意浓担心派冰娘来游说的权贵会来找她麻烦,她不想连累尤里,越少人知道他们交好他越安全。

    尤里其实并不在意这些,第一次交到了聊得来的女性朋友,他十分珍惜;且家人离世后,第一次有人对他嘘寒问暖,有人等着他从战场上平安回来,他很感动。

    他打定主意要和她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不过他还是同意了她的提议。

    薛家军鱼龙混杂,有热心肠的好人,也有心怀歹念的恶人,尤里不希望坏人通过他知道她的存在,从而给她带去潜藏的危险。

    他们一行人簇拥着去了酒馆。

    平时有长官管着,他们很少有机会沾酒,他们分队明天休假,那几个酒鬼就迫切的拉帮结派来了此处。

    尤里不爱喝酒,来喝酒是出于人情世故,不过他很能喝,不管是这里的白酒还是家乡的伏特加,他从未喝醉过。

    酒过三巡,他装醉离场。

    暮色昏暗,曲意浓准备收摊,见到少年呼哧呼哧跑回来了,他停在她面前弯腰,大口喘着气,断断续续地说还好赶上了。

    她连忙把自己带来的水壶递给他,他没不客气,仰头,抬高壶口隔空倒水,喝上满满一大口。

    尤里把水壶还给她的时候,一副重新活过来的松快神情。

    他拨弄被吹乱的额发,解释说:“我还以为,我赶不上了,他们太缠人了。”

    曲意浓看了眼他发红的耳尖,目光扫向他身后:“嗯,是挺缠人的。”

    尤里整好发型和衣襟,黑眸亮晶晶:“最近,你好吗?”

    他们分队出任务去了,他有小半个月没露面。

    曲意浓在那群人蹑手蹑脚的接近中点了点头,趁机给他使了个眼色。

    尤里不是很明白,见她不停的划动眼珠子,以为是她的眼睛出了什么状况,好奇的要凑近查看。

    紧接着,他被突然哈哈大笑的五个人勾住脖子往后拖到角落里,七嘴八舌,一人一句将他淹没。

    “好你个尤里,就说你今天怎么醉得这么快,原来是装的啊!”

    “我就奇怪你小子干嘛溜这么快,原来是和姑娘有约啊,要约会的话你早说嘛!”

    “你三天两头见缝插针往外跑,该不会是和人家小姑娘见面吧?”

    “那还能有假,你有见过他在别的事上这么积极么?肯定是和人家约会啊。”

    “兄弟们,这家伙瞒得咱们好苦,给他点颜色看看?”

    叫好声响彻云霄,尤里一时看看这个,一时看看那个,根本接不上话,无奈地被他们围着作弄。

    那些人比尤里年长,曲意浓怕他们下手太重,有点担忧的想上前,可是剩下的一个人拦住了她。

    那人二十出头,笑眯眯打招呼:“小老板,你都做什么生意啊?哦对了,忘了介绍,我是那家伙的上铺林泽。”

    曲意浓只好报了姓名,打开箱子,佯做平静:“军爷,看上什么尽管拿。”

    她分神往尤里那边看,但林泽故意挡住她的视线,那边也围成铁桶,她无法看清。

    林泽一一问价,最后拿起了一盒五合烟,对她嘿嘿一笑:“小老板有点眼熟,似乎经常在这边做生意?”

    做这行的人可多了,一条街能有几十个,他哪能一一眼熟,要不是尤里,他们平时压根不会去注意街头小贩。

    何况她今日在脸上画了几道疤,在人群里并不显眼,他只是顺嘴溜出一句眼熟。

    曲意浓摸不准他的意图,点头:“是的,我在这一片摆摊。”

    她不久前还在另一条街摆摊的,因此,她谨慎的模糊了“这一片”的概念,这一片可以指这条街,也可以是别的街道,她没有承认,也没有说谎。

    林泽笑了笑,看着五合烟的眼神意味深长。

    曲意浓说:“军爷不嫌弃的话,拿去和同伴一起抽吧,这烟很好的。”

    五合烟是高档烟,一包五块钱,五块钱够一家人吃五天,能不好抽吗?

    “确实好抽,谢谢啊。”

    她看在他们是尤里的战友份上白送,林泽却没白拿,在她箱子里留了钱,转身走向人群。

    临走前,林泽说:“你好好看着啊。”

    不远处,被几个人嘻笑围闹的尤里一直着急地往外张望,似乎他们在盘问着他什么,尤里嘴巴开开合合了几次,有点不太情愿回答的样子。

    曲意浓远远瞅见他耳朵红得厉害,他几次想趁人不注意突围,但架不住对方人多,又被人拖了回去。

    她想过去帮忙,被尤里用眼神制止了,她这时候要是过去,他们会闹得更欢。

    林泽归队,拆开盒子分发香烟,有的人拿,有的人摇头。

    不抽烟的那二人摁住尤里,林泽点了烟递过去,尤里没接。

    林泽说了一句什么话,边说边斜视曲意浓,尤里一怔,犹豫着接过烟,在哥哥们的起哄中,他动作生涩地将烟塞进嘴里。

    没抽两口,尤里干咳了起来,那些人还不肯放过他,看着曲意浓对他说话,牢牢拿捏住他,他不情不愿的继续吸烟。

    起初,尤里吐烟圈吐得像模像样,不过这小把戏哪能瞒得过旁边的几杆老烟枪,他们叫他把烟抽过肺。

    于是,尤里边抽边咳,咳得面部通红一片,和他白皙的脖子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曲意浓一怔,明白了他们这么做的原因,也明白了林泽让她看什么。

    尤里不会吸烟。

    一个不抽烟的人频繁来买烟,为的是什么……他的战友想让她看清楚这点。

    曲意浓定在原地,心中五味杂陈,眼眶渐渐湿润。

    他们终究没舍得继续折腾尤里,很快就放过他了,一群人笑着把尤里往她的方向用力推。

    “不好意思,打扰你们了哦。”

    “我们把他还你了。”

    “谢谢你们的烟啊。”

    他们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嘻嘻哈哈离去,走时明显是在讨论着什么,笑声传出老远。

    尤里整理好头发和衣着,默默地走到她身边,有一瞬间的不知所措,小心翼翼地觑她一眼,没敢说话。

    曲意浓心乱如麻,也不知道怎么开口,二人站桩似的站了许久。

    尤里清了清嗓子:“哥哥们人很好,他们在开我玩笑,你没有被吓到吧?”

    曲意浓摇头:“你战友是好人。”

    看到他人缘很好,她就放心了,毕竟出门在外,遇到好人和遇到坏人的境遇天差地别。

    尤里笑着应声,今天一起出来的那几个确实是好人,亦是他玩得最好的那几个。

    夜幕时分,街上行人寥寥无几。

    快到粥铺打烊的时辰,该分开了。

    尤里摸出四块钱,一边偷看她,一边把手摸向五合烟。

    “啪!”手被打了。

    他缩了下,手指转向别的商品。

    “啪!”手又被打了。

    少年收回发红的右手,安静地注视她,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她竟从他水润的黑眸里看到了一丝委屈。

    曲意浓心软了,小小声说:“你……你不是说过要努力么?存钱也在努力的范围内。”

    他跟她承诺过要努力赚钱,但她那时听过就罢,从未说过什么。

    这是她第一次,越过了自己划在他们两个人之间的界线,对他今后的人生方向有所进言。

    尤里偏头,先是疑惑地回视,随后福至心灵的一个对视间,他领悟了她藏话里的意思。

    她允许自己的未来和他的未来交织在一块,因此,她开始往好的方向管着他了。

    委屈感霎时不翼而飞,尤里星眸闪烁,喜不自禁地笑个不停。

    他手忙脚乱地夺过她的木箱,背在自己身上,紧张地走在她旁边,陪她去粥铺给她爹买了肉粥,开心送她回家。

    曲意浓第一次知道,她独行十年的长路,原来两个人一起走就会变得短暂。

    路人,流浪犬,甚至是风声,他们通通忽略了,所有的感知都用来注意身旁的人。

    夜风徐拂,二人紧张又快乐,谁也没有主动说话,总怕自己一开口,就泄露了怦怦的心跳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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