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林会夜里,湖面张灯结彩,行人络绎不绝,商贩吆喝不断,衙役巡逻比往日多出一轮,树梢上缀着的圆月都不及地面人间的灯火亮眼。
安府的舞狮队霸着一整条街,栩栩如生的模仿着狮子上跳下窜,凑近了一瞧,狮头里是牛妖,狮尾里是蛇妖,中间是人与妖混杂,一起合作舞的那叫一个多姿多彩,这方舞狮子正兴头上,湖面的游灯船美姬翩翩起舞,夏玉跟在禾归身后看热闹,一时间,竟以为在京城。
“夏玉,你看那边还有打铁花的,我们快去看看。”
夏玉紧跟在她身后,怕被这人潮人海给挤走。
子时一到,塔楼上传来钟响鼓鸣,人声鼎沸下,禾归听见路人说安府塔楼那边有活动,便拉着夏玉急哄哄的跑去凑热闹。
安府在临安城的西边,背后是临安城各个大家族的祖庙,这里的活动相比闹市的端重了很多,有些顽童嬉笑打闹,被大人轻呵止了才收敛了些。
禾归四下一望,咕哝道:“这边还没刚才热闹。”
顺着人流走了一会,到一处入口上,小厮拦住问:“成婚了吗?”
禾归摇摇头。
小厮递给她一个球,指了指了左边的通道,“请往这边走。”
同样也问了夏玉,禾归抢先作答,两人一起入了左侧。
进到人池夏玉才意识到这是个选亲大会,想来是临安城特有的活动。
“这球看着价值不菲啊,三层鬼工球。”夏玉掂量着手里的球。
禾归对这个没什么概念,随手把球放进袋子里,拉起夏玉坐在一处。
“这球可贵呢,材料是用的上好的南洋象牙。”坐在前面的一妇人转过头来,眼里冒着光,“值一吊钱呢。”
夏玉眼里也冒光:“一吊钱!要还回去吗。”
妇人乐的眉开眼笑,岁月的褶皱在她脸上更深刻了:“不用,安大人特意给我们这些没成婚的女子的一个见面礼物。”
“啊,大妈额.......姐姐你没成婚吗?那刚才你教训的那个孩子是......”夏玉刚才听到有个女娃娃叫他娘来着。
“那是我四女儿,淘气的很,我男人两年前死了,没良心的东西,扔下我们孤儿寡母,要是安大人能选上我,他就白得四个女儿,多划算。”
“可不是嘛,”旁边一老妪转过头来,手里还拄着拐杖,“安大人孤零零一个人,要是选了我,我一家子十几口的儿孙,能给安府多添人气。”
“老人家,你也是来.......给你孙女选亲的?”夏玉问道。
老妪嘿嘿一笑,“不是,我孙女她们坐在前排,我给我自己,我老伴死了好多年了。”
夏玉尴尬一笑,“哦哦,追求幸福,人人有责。”
“丫头你年轻,不知道岁数大有岁数大的好。”
禾归:“确实,你还别说,这位姐姐一看就有韵味,紫色衬人,很适合姐姐,无论嫁不嫁人,嫁给谁,那都是福气满满的。”
在座不少寡妇,听了都哄笑起来,又有人说:“你们两个一看就是没许过人的,脸嫩的掐出水,我们也不跟你们抢,来,四娃子她娘,给让让,让她俩坐前面。”
然后在夏玉跟禾归两人的百般推辞下,坐到了前面,禾归抚摸着脸,幽幽叹口气:“你说我这倾国倾城的脸,要是被看中了,该如何是好,我要如何婉拒才不会伤害别人。”
夏玉:...........
暖场的歌舞一结束,安府的大管家便出来颂词,说了些漂亮的场面话,解释了一番他家老爷的身体不适,不便出席,将在场的人都夸赞了一番,然后施施然进入本夜最令人关注的活动。
他让女孩儿们举起手里的鬼工球,又不知从何处飞来一群蝴蝶,蝶翼闪着金边,在人群里穿梭,最后钻进鬼工球内,球随着里面的蝴蝶翅膀扑腾,也一闪一闪的,煞是好看。
“这是从南海佛陀坐下求的灵蝶,三日后,若灵蝶还活着,就过了第一关,再由我们家老爷亲自筛选一遍,无论成与不成,我们老爷都会奉上一笔丰厚的礼金作为酬谢。”
众人对这奇怪的方式议论纷纷。
“这灵蝶怎么不进我的球里呀。”
大管家:“灵蝶自有她的灵气所在,想来姑娘不是它要选的人。”
那人有些气恼:“是你们大人选妻,还是这破蝴蝶选妻啊。”
“余三姑娘,别这么大火气,吓跑了灵蝶。”站在后面的围观群众笑道。
“胡说,我这么温柔,你再污蔑我我撕了你的嘴!”余三思指着后面吼道,夺了禾归的球,把自己的空球给她。
夏玉捏住她的手骨:“三姑娘,拿错球了。”
余三思痛的呲牙咧嘴,禾归握住那个空球,有一只灵蝶钻进去了,余三思一看,立马把球换回来,气哼了一声,然后转头走了。
“姑娘别在意,她就那脾气。”
解释的人是跟在余三思身后的小丫鬟,夏玉朝她一笑。
这余家是临安城的暴发户,两三年前突然乍富,余三姑娘小时候被欺负惯了,家里有钱后,就变了一副性格,一点亏不吃。
到了后半夜,人都慢慢散去,二人回到客栈,夏玉看着球里的灵蝶,轻笑:“我就说那塔楼有问题吧,这尸蝶一般人哪能弄到。”
“尸蝶?”
“尸蝶,以吸食尸气为生,夏生冬死,一生不过三季,死人多的地方这种蝴蝶多,受人气惊扰,很容易活不成,这哪里是在选人啊。能养活灵蝶的人天生体弱,极易被夺舍,这安府藏着我的银蛊簪,又养着灵蝶,真有意思。”
“那这蝴蝶不会死吧,死了还怎么进安府。”禾归看着自己球里生龙活虎的灵蝶。
“你的不会,我的会。”夏玉拧开一个葫芦,放出一两只蛊虫,蛊虫顺着爬进球里,“我用蛊虫养一养,活三日没什么问题。”
三日后,安府门口,隔着老远夏玉就听到余三思的嗓音冲天响,“它明明还活着,哪里就死了。”
夏玉走近了,看到她球里的灵蝶奄奄一息,蝶翅都开始尸化,其他几位姑娘的灵蝶也差不多,没什么生气。
管家一看到她们二人球里的灵蝶,撇了余三思过来:“二位的灵蝶养的真好,快请进府内吧。”
余三思跑过来:“你是说灵蝶活着就行,没说要生龙活虎,你就说,它是不是活着。”
其余的姑娘也围过来,看到夏玉跟禾归的灵蝶,也不甘心,明明都是好生伺候的,怎么会这么大区别,“对呀,活着就是了,您又没说要生龙活虎。”
一群人叽叽喳喳的吵了起来,她们的家人也在说个不停,各说各的理。
管家被扰的受不了,反正有两只灵蝶是一定活着的,索性来了现场的都通过了,领着一帮叽叽喳喳的姑娘进了安府宅院。
一踏入安府,温度骤降,吹来的空气里有一丝腥甜味儿,夏玉捂了鼻子问:“这是什么味道?”
管家疑惑:“没有味道啊?”
余三思嗅了嗅,“没什么味道,你闻到了什么?”
夏玉看了她一眼,这一眼是和善的,但陡然让她手骨隐隐作痛,不自觉的后退一步,离她远一点。
虽然她瞧着夏玉这一张脸年轻貌美,但眼里却没有与她外表岁数一般的浅薄稚嫩,下意识的想离远一点。
夏玉将她的动作收入眼底,心里想逗她,轻飘飘来一句:“你怕我?”
听到这反问的语气,余三思头摇的拨浪鼓一样,“没有没有。”
“没有你抖什么?”禾归突然凑近,吓余三思后退好几步。
禾归眉眼如花笑看她,但在余三思的视角里,就诡异无比,红装艳抹的脸跟会魅惑的狐妖一样,她拢了拢袖子,甩下一句“谁在抖”就匆匆避开二人,绕去一边。
夏玉一笑:“你别吓唬她。”
“谁先开始的。”禾归吐吐舌头。
入了厅堂内,明明是盛夏六月,这厅堂却冷的跟冰窟窿一样,管家解释说是他们老爷生性怕热,就让人整日整日的在楼顶放冰块,室内也放冰块。
夏玉四下一望,厅内四角确实放了冰块,用桶装着,冒着白雾,不禁皱了眉头,要放多少冰,才能达到冬日的效果。
管家让众人落座等待,安老爷一会就来,若有受不住冻的,也可以先行回去,就当自行放弃了。
管家离去后,众人坐等了半时辰,依旧不见人来。
姑娘们衣裳单薄,虽然冷的直搓手,无一人离去。
禾归木偶身躯,对温度变化不敏感,看着其中一位冻得手都快红了的女孩子,悄悄跟夏玉耳语:“这安老爷左不过一死老头子,你说这些如花妙玉怎么非要来这安府,大热天的府里跟冰窟窿一样,还要我们等这般久,可见性格古怪,是个不好相与的。”
夏玉也搓了搓手臂,呼出一口寒气,“钱多,我以后也找个钱多的老头,等他一死,财产就都是我的了。”
“没出息,当然要找帅的,钱多顶个什么用,功能都不管用了。”
“他不管用,可以找别人嘛。”
禾归恍然大悟:“还得是你呀夏玉,我怎么就没想到呢。用老头的钱包小白脸,包个七八个。”
“算了,太歹毒了,有点不是人。”夏玉认真的想了一下,“少包点,三四个就好。”
坐在前面听得清清楚楚的余三思:………
在等了将近一个时辰,离去两位姑娘后,那位传说中的安老爷终于出现了。
“让各位久等了。”
一道清冽的嗓音从屏风后传来,尾音刚落,就现出一个修长的身影,一袭青丝滚边秀锦袍,身长玉立,满是书卷气,一举一动儒雅和善。
安老爷不是个老爷,竟是个公子。
难怪全城疯狂,不冲钱,也得冲人呐。
前夜看的不真切,现在饶是禾归也看呆了一瞬,夏玉冻得直哆嗦,迁怒于他,着看那张脸很是不满,“安老爷真是贵人事多,忘了这么多人等着做你夫人呢,要是冻死一两个在这里,不知安老爷以什么名分抬出去。”
安齐飞手一摆,身后出来一排丫鬟,捧着斗篷给每个姑娘披上,禾归伸手一摸料子,就知道名贵非常,她问夏玉:“怎么样?”
“又轻又暖和。”
安齐飞站着鞠了一躬:“是安某的疏忽,我自小就有热症,受不了太热,府里的家丁这么多年习惯了,也没人提醒,一时疏忽,还望各位佳人海涵。”
她们本来就是来应选的,又见安老爷是个如此年轻的俊俏公子,哪里还有刚刚被冻得怨气,都矜持的笑着说没关系,几个胆大的还说起玩笑话来,一时间厅上氛围颇为欢乐。
其中余三思最为活络,说话滴水不漏,体面适中,跟在外面的暴脾气仿佛两个人一样。
看来是很想嫁入这家。
夏玉喝了一口仆人刚端上来的热茶水,舒了一口气,就听得堂上声音传来。
“禾姑娘不喝口茶暖暖身子吗,我吩咐下人特意放了点姜。”
本来众人的目光都被余三思吸引着,现在咻的转到禾归处。
禾归看了一眼茶杯,盖杯分离,放置于桌上,她惊讶于堂上这么多人,他竟然一眼就能看到自己的茶未动过,她明明撇过茶沫,佯装喝过。
安齐飞继续道:“想来是姜味过重,禾姑娘不喜欢,我着人换一杯给你。”
说着要差人过去换,被禾归拦下,“没有,有些烫,我凉一会儿。”
“屋内凉,总是要喝些热的才舒服。”安齐飞喝了一口自己桌上的茶水。
夏玉看了一眼茶杯,又看了一眼禾归,二人对视一瞬,迅速错开。
禾归朝着安齐飞微微一笑,端起也喝了一口:“安公子说的是呢,茶是好茶,暖的很。”
安齐飞摩挲着手指上的玉扳指,“安某早些年有过一位夫人,只是她病去了,多年未娶妻,也是因为一直念着她,以后也忘不掉,诸位若是有介意的,安某可以理解,可告诉管家,领了安某的小礼物,就能自行归家,对外安某也会说是安某自己入不了姑娘们法眼。”
众姑娘都是临安城本地人,对这件事是早就知晓的,现如今听他这样说,又添上几分仰慕之情,一边感叹那位夫人命好福薄,一边又窃喜于自己有机会。
夏玉一挑眉,“不知先夫人是何病故去。”
“心悸。”
“去时年几何?”
“十八。”
“葬在临安?”
安齐飞顿住不答,抬眼望着她,“夏姑娘问这是何意。”
余三思不满的开口:“对呀,像是你就是这府里的当家主人了一样,问这般多,不觉得失礼吗?”
安齐飞温柔一笑,“无妨,她葬在后院。”
此话一处,众人皆惊讶,厅上沉默片刻后,又有两女子起身婉言辞谢离场。
虽然安府家大业大,可也不至于为了那些钱一辈子都要和一个死人争那点爱,何况还争不赢,女子一生选择本就少,若有得选还跳入那火坑,岂不是太可悲。
现在堂上留下的除了夏玉禾归和余三思,余者粗粗一打量,都是没得选的穷苦人家的女儿,爱同温饱比,不值一提。
“安公子选妻,与旁人不同的很。”禾归目送着那两人离去的背影,转头问道。
“都是花朵骨一般的女孩子,总不好骗了人家进门叫她伤心欲绝。”安齐飞苦笑一声。
“世间情爱本就奢侈,至少先夫人生前一定很幸福。她在天之灵,也希望看到你幸福。”禾归安慰道。
安齐飞眼眸暗沉了一瞬,又立马弯起来,他笑的时候眼睛跟眉毛是一个弧度,看着喜感失足,“但愿吧。接下来半天,我在院子里安排了考试,我会根据成绩选出最适合的人选,考试一结束,已然接近傍晚,为保姑娘们清誉,就不及时公布成绩,我先差人送你们回家,明天我会亲自登门去府上接我选中的妻子。”
“考试?”余三思惊诧,“什么考试?”
“不用担心,不难,就是考一些女工算账类的,毕竟安府也是有些中馈要托付,几十余口人要管理。”
管家领了她们去院子,院子早就摆好了桌椅笔墨。
第一道考试就是看账本,又筛出一些不识字的姑娘,那姑娘几乎都要哭了,安齐飞连忙差遣管家去安慰,好生送人回家,还给了双倍的礼物。
禾归咕哝:“看不出来,性格还挺好的。”
夏玉翻着账本,她对数字向来敏感,看了几眼就知道这账本的错误,大笔一挥,给圈出来,又对记账方式挑挑拣拣一番,都写了批注。
快交卷时,余三思看见夏玉写的满满当当,也在自己卷面上绞尽脑汁的写,禾归就坐在她斜后侧,目睹一切,悠悠摇头,心想论管钱看帐,你哪能比得过她,谁多吃一馒头她都能给你揪出来。
第二堂考试是女红,绣花刺针,她们二人都不太擅长,只是简单勾勒一下形状,夏玉的针脚大小不一,松松垮垮,禾归的倒是看着均匀,但是形状怪异。
余三思格外的胸有成竹,一大意,不甚被刺破手,顺手拿起桌边干净的丝帕,止了血,看一眼记时的香,继续绣。
夏玉却发现这针好像有意要刺破她的手指,她往四周望了一眼,除了禾归桌上的丝帕干净洁白,她们的都用来擦拭手指上的血了。
她不引人注意的闻了一下,针上没什么味道,莫不是无色无味的毒药。
禾归似乎也察觉到异常,抬眼正好碰到夏玉投过来的眼神,顺手拿起帕子,再放下时,已多了一抹红色。
“有什么不对吗?”安齐飞从前面走下来,突然出声。
夏玉看了一眼自己奇丑的刺绣,针一穿,刺穿布的同时,也刺穿了手指, “没事,就是针扎破了手指。”
“小心点。”他拿起桌边干净的帕子递过来。
一抹鲜红留在帕子上。
几乎是在同一时刻,她感受到了银蛊簪的呼唤………就在这安府内。
傍晚的黄昏红的跟手指破出的血一样,众人是坐着安府的轿子回去的,带着大包小包的礼品。
回了客栈,夏玉问禾归:“你扎不出血,你在帕子上留的什么?”
禾归:“口脂。”
说完便坐下来重新补了补口脂,双唇红的娇艳欲滴。
“这安齐飞到底打的什么主意,你的银蛊簪需要用人血养吗,又是灵蝶又是取血。”禾归问道。
夏玉沉思片刻,摇摇头,“银蛊簪已经成型,不嗜血,蛊认主,也不会吃外人的血。”
“没关系,临安城也逛够了,我们可以办正事了,”禾归站起来,“我们什么时候去夜探安府,强行取簪。到时候,自然知道事情是如何的。”
夏玉没有作答,反而盯着安府的礼品出神。
白天那个针明显施了咒………她找了十年的银蛊簪,一朝重现在这安府,它是最近才流落到这里,还是一直在这里,若是一直在这里,能压住这簪子的人,必然不是等闲之辈,又回想起白日安府内的种种怪异之处……
“不急,先看看再说。”
夏日的天气变得毫无征兆,早上起来禾归瞧着天色不错,转眼到了正午,大风一刮,落起了雨点子,雨下了一会儿,客栈门口停了一辆马车,銮铃上刻着一个安字。
禾归倚在窗檐上嗑瓜子,看见车驾里出来的是安齐飞,朝夏玉说:“阿玉,来人了。”
“听到銮铃响了,看来是挑中了你我其中一位。”
“正好省事了。”
门外响起店小二的敲门声:“客官,楼下有人找。”
禾归应了一声,二人下楼时,正看见大管家放了一袋银子在柜台上,掌柜乐的合不拢嘴,管家看见禾归和夏玉二人,亲自迎上来,“叨扰二位了,我们家老爷有请。”
说完便领着她们进了一阁间雅座,雨打芭蕉,烹茶煮雨,安齐飞一身淡雅,披着一件白玄色貂毛大衣,手法娴熟的摆弄着茶具,朝着进门的二人微微一笑,奉上两杯刚烹好的茶,“这回的茶没有放姜,姑娘尝尝。”
二人与他一样跪坐在他对面,管家关了门退出去。
“公子好雅兴,不知是看中了我姐妹二人哪一个?”夏玉一副拿捏的模样,“不管是哪一个,聘礼可不能少。”
安齐飞一笑,见她开门见山,也不扭捏,拿出一枚玉坠子递到禾归面前。
“这是自然,不知道禾姑娘意下如何。婚礼就安排在下月十五。”
禾归笑盈盈的拿起那枚玉坠子,雕刻着一枚并蒂莲花,栩栩如生,娇羞的看了一眼夏玉:“自来婚丧嫁娶,都是慎之又慎的事,自然听姐姐安排。”
夏玉皱着眉头:“七月十五,鬼节成婚?”
安齐飞立马说:“我知道委屈令妹了,所以,在下愿以整个安府作为聘礼,悉数归姑娘名下,咳咳咳………”
整个安家,半个临安城!
虽然夏玉心里知道这是假结婚,但还是飞速的算了一下安府的家财,然后大为震惊。
安齐飞见她俩不说话,连忙解释:“安某并无不良居心,只是安某身子骨江河日下,前几日道医说成婚冲冲喜或许可以延几年岁数,万贯家财于我,实在不值一提。我无其他亲属,等我死后,终究还是姑娘的。”
他眉眼清秀好看,瘦的风姿绰约,咳嗽起来自有一派病美人的令人怜爱,禾归忍不住道:“公子切勿说这不吉利的话,你人这么好,会有福报的,一个够不够?不够的话,我们两个一起,冲双倍喜。”
噗,安齐飞一口吐出嘴边的茶,呛咳着说:“抱歉………失礼了。”
夏玉打断她:“不行,这样他就欠我们一个安府了,这账不好收。”
安齐飞:………
在看起来顺利的对话中,三人敲定了这事。
一个时辰后,安齐飞起身告辞,在掌柜的一片阿谀奉承中上了车架离去,很快隐在雨雾中。
在马车内闭眼小憩的安齐飞薄唇微启,嗓音不似刚才温柔,阴沉淡漠:“有什么话就说。”
管家听到透过车帘传来的声音,担忧道:“临安城清白的姑娘那么多,老爷为何挑这俩来历不明的丫头,她们出示的过关文书都是假的,谁知道是不是犯事儿的跑出来,又或是哪家的姬妾逃了,这日后要是吃起官司,我们非输不可。”
“老爷要是实在喜欢这模样的,小人花大价钱去寻个差不多,也犯不着真的娶妻。”
“老爷………”
安齐飞厉声打断他:“你都可以做我的主了吗,好生看着她们,下月十五,安安稳稳的抬进府里,要是有差池,”
管家大气不敢喘,自从他家老爷生了病,性子变得越发古怪,府里也多了些奇怪的人,他从小就跟在安齐飞身后,见他如今这样,只觉得越来越陌生。
车架銮铃声响混着下雨声,一起混杂在空旷的长街上,像悠悠扬扬的一声绵长叹息。
“真嫁?”禾归问夏玉。
夏玉一脸疑惑:“当然,你不是还想我俩一起嫁?”
“他一看就不是真娶妻,他对我们一无所知,谁家冲喜这么不讲究。”禾归分析道。
“嗯……怎么会有这么大方的男的,”夏玉摸着下巴,“他选你的依据是什么呢。”
“那当然是我貌美如花,他一见钟情,什么考试不过都是幌子罢了。”
夏玉:“骗骗姐妹就得了,别把自己也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