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哎……你看那边!”

    草木葱郁,足有半人高的草丛窸窸窣窣,像有什么小动物在里面快速穿梭。

    很快,两只覆盖着短绒毛的小短手把草扒拉到两边,冒出一只毛绒绒金灿灿的头。

    竟然是一只小猴儿。

    小猴儿浑然不怕人,对着凉亭里好奇看她的两位女性游客歪了歪头。

    游客的引诱声中,她欢欣地过来,刚下过雨的青石板光滑潮湿,一时不慎脚底打滑,一路滚到了游客脚边。

    头蹭到游客的牛仔裤,夏瑾呆了片刻,捂住脸,羞的。

    圆头圆脑,顶多三头身的小猴,就算尴尬到想脚趾扣地,那也是很可爱的。

    游客并不知道这猴底下是真的人,只觉得小猴通人性,可爱又亲人,纷纷笑倒:“顺拐了!吗喽也会手脚不协调啊?”

    夏瑾:“……”

    ……胡说!我明明控制住不顺拐了!

    她只是刚变猴没几天,新手上路,还没习惯罢了!

    早知道以前在家就应该练习自由地爬行。

    事到如今,多说无异。

    亭子的美人靠上,不仅坐着人,还放着盒饭。

    喷香的饭菜,刚刚被揭开盖子,正是香味最浓郁的时候,夏瑾刚刚就是一路闻香过来的。

    夏瑾深吸一口气:啊,应该是清炒白菜,莴笋烧肉。她忽视在她头上动手动脚的手,对着盒饭释放出强烈的渴望目光,再回头眼巴巴地看着游客。

    就差问一句:“我能蹭一口吃吗?”

    游客被圆溜溜的大眼一注视,哪有不应的道理。她们拿筷子分菜盛在盒盖上,堆了有一座小山高,然后手忙脚乱想撤回:“不对啊,猴子不能吃吧?”

    可夏瑾一下子吃完了。

    她一反刚才讨食的礼貌端庄,如风卷残云般扫清盖子上的饭菜。嘴巴不大,胜在速度够快。

    肚子饱了,夏瑾顿时把刚刚的憋屈抛到九霄云外。

    干饭的事,怎么样都不寒碜!

    夏瑾满足地打了个小小的嗝儿,再珍惜地把粘在嘴边的小青菜也放进嘴里。

    游客人都看傻了。

    夏瑾矜持地对她们点头。

    “吱吱吱吱!”很好吃,谢谢款待。

    她人立起来作了个揖,耍了个真·猴戏当饭钱。

    游客目送着笨笨小猴离去,看她十米以内再次摔了个屁股墩,这下她以为没人看着,终于能在捂脸和捂屁股之间揉揉摔疼的屁股了。

    不由摇摇头:“作揖倒蛮熟练,怎么又崴脚了?”

    “这小猴怎么不太熟悉爬的样子,怕不是饿死鬼投胎成了吗喽,还没熟悉新身体吧?”另一个游客大开脑洞,开玩笑。

    夏瑾终于跌跌爬爬挪到草丛边了,一缕风将游客间的笑谈传到耳边,她动了动耳朵,摇摇头。

    要是她能说人话,只怕就是:饿死鬼,姐妹,你听说过艺人这个职业吗?

    ……

    “加油!努力!快到头了!”

    伴随着激励人心的话语,最后一截拉链终于被拉到头。

    张络呼出一口气,松开拉链头,咬牙切齿:“咱们不蒸馒头争口气,这次红毯艳压群芳,给那些黑子点颜色瞧瞧!”

    夏瑾:“嗯嗯。”

    她好困,还在爬树摸鱼就被张络从被褥里刨出来了,六点开始做造型,半睡半醒到现在还是没什么精神。

    同样是早起,张络就挺活力四射,好羡慕。

    乖乖站着让她摆弄的夏瑾像个漂亮的人偶娃娃,腰细腿长,肤如凝脂。张络搂着她的腰前后摆弄一遍,越看越满意。只是……

    “可为什么之前试的时候刚刚好,这次穿就这么费劲呢?”

    张络用手在她腰间比了比,狐疑问:“崽儿,怎么感觉你肚子上多了一块肉?”

    夏瑾咽了咽口水,清醒了。

    清炒白菜、香菇滑鸡、土豆炖牛肉……默默在心里过一遍,全都是这几天她当猴蹭的百家饭,饭后还有瓜果消食,她心虚地转了转眼睛:“没有吧?”

    张络也觉得没有,多加的一句是诈她的。她拍拍夏瑾的肩:“没有就好,咱们筹谋多日就是为了这一天,美美的!”

    造型师还等在外间,她们走出去继续。

    今年夏瑾迎来了职业生涯的小高潮——指从十八线成功晋升为十七线。好像没什么区别,不过接了一个不错的红毯邀请。

    虽然发邀请函的主办方也存了点看戏的心思。

    既然捏着鼻子接了,就要好好利用。张络从一个月前就给她制定饮食计划,严格控制体重,一切力求完美,礼服的腰掐到最细。

    头发也是精心做的造型,足足三小时,不折不扣的精细到了头发丝。

    给她做造型的小姐姐最后把头发吹蓬松,含笑说:“夏老师皮肤状态好好,平时是不是经常健身啊?毛孔真细腻。”

    夏瑾神秘微笑:“……嗯,是啊。”

    连续几晚都做梦变成猴儿漫山遍野疯跑,运动量可不算大么。

    原本,夏瑾也算一位情绪鲜明的人,减脂的这些天已经成功磨皮了她的棱角。

    她现在四大皆空,心态平和,想放下屠刀,好好做人。

    准备就绪。

    镜前的大美人明眸皓齿,长发打着卷儿披在肩头,妩媚中有几分小俏皮。

    她对张络说:“我对现状还挺满意,虽然饿得要死还累,但薪资可观。所以赚足了养老金就提桶跑路吧。人为什么要在意金银这些俗物呢?明明可以追求平凡一点的趣味,比如说美食……”

    张络说:“你房贷还有几年?”

    夏瑾哽咽一声。

    “那你能接受黑子说你脸泡发了吗?”

    “不能。”

    “那你能容忍小肚鸡肠使绊子的十五线骑在你头上?”

    “不能!”

    “所以我们的目标是什么?”

    “搞钱!”

    一条红毯铺陈,两侧乌泱泱的人群和接连不断的闪光灯形成不容忽视却又鲜明的对比。

    夏瑾昂首挺胸,步伐款款。

    酒红色缎面礼服衬得她肌肤雪白细腻,贴身鱼尾的款式,勾勒纤纤一把细腰和曼妙的身体曲线,下摆是层层叠叠的褶皱,步伐摆动间轻轻摇曳,宛如开得极盛的多瓣红蔷薇。

    在万众瞩目的关头,夏瑾勉强露出营业微笑:好像的确胖了一点,呼吸……呼吸不上来了。

    夏瑾艰难呼吸。

    小糊咖走红毯就是要慢、稳,能蹭多一秒的镜头绝不会少蹭。表面上摇曳生姿,实际在尴尬而又不失礼貌地耗时间。

    她严重怀疑,经纪人怕她又老实巴交地一条红毯三下五除二走完,才选的鱼尾裙,给她勒得迈不开腿。

    现在走的每一步,都在迈向她美好的退休生活!她以龟速慢慢走完全程,摆完pose后,就蹦下台子。

    哈哈,我free啦!

    经纪人应该在别处拉拢人脉,夏瑾满场乱转,只有一个目的:搞点吃的恰恰。

    这身优雅显身段的服饰,到夏瑾那只会落得嫌弃:阻挡吗喽觅食的衣服不是好衣服。

    只是会场内要么就是香槟,要么就是精致的水果拼盘——能吃但不抵饱,喂吗喽吗?

    吗喽套餐就吗喽套餐,吗喽吃吗喽套餐,没毛病。

    夏瑾剥开一只橘子自己喂自己。

    斜缝里突然窜出个大金毛——一头金发,跟金毛一样热情的另一位小糊咖。

    这小糊咖笑得见牙不见眼,抓住夏瑾就开始嘚吧嘚吧嘚,说没胆跟前辈们搭话,憋了一肚子话又找不到人,溜达半天才找到这么一个糊得惺惺相惜的。

    夏瑾:……好像知道为什么其他糊咖不愿搭理他了。

    左栎此人,话多,且傻。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狗,不是,笑脸人。对着左栎热情洋溢的脸,夏瑾原本打算应付一下。

    ……却应付了,一下下下下下。

    左栎话真的太多了!夏瑾脸都快笑僵了,在配合思考的时候习惯性地皱了下眉头。

    就听极轻的一声“咔嚓”。

    夏瑾一秒面无表情:哦,又抓拍她的臭脸来黑她。

    她对这些快门声都很敏感了,几乎一响她就知道,且连标题怎么拟都烂熟于心:摆脸色耍大牌,目中无人。

    实在是被黑的经验丰富。

    她所能做的,就是抬头挺胸,露出清晰流畅的下颌线,维持最上镜的角度,然后眼带蔑视往可能的方向一笑。

    小样看什么看,姐就是美,姐傲视群雄!

    左栎声音立马低八个度:“又被抓拍啦?”

    夏瑾气声说:“是啊。”

    左栎往四周看了看,又靠近一点把她挡严实。他继续小声哔哔:“那我去评论区给你反黑,我们俩相谈正欢,你没甩脸色。”

    夏瑾摇摇头:“没什么用。”左栎那张笑的跟太阳花似的脸才叫谈得正欢,她顶多是谈得正欢对面的“相”。

    夏瑾的这张脸,美则美矣,就是不大像好人。从刚进娱乐圈到现在,一路被黑,她只能安慰自己:黑红也是红。

    会场内人声鼎沸,谈话的声浪一阵高过一阵。他俩选的地方很偏,身侧还有一人抱粗的缠花拱门遮掩。

    主办方的场景布置蛮用心,欧式罗马柱拱门上层层缠绕的居然是真的花藤,风一吹就洋洋洒洒掉花瓣儿,乍一看还挺如梦似幻。

    不过两位纯聊天的人都没注意到。

    左栎悄声说:“我看到了,有一个可疑的人,好像一直在望你。”似乎还瞪他。

    夏瑾说:“哪儿呢?”

    顺着左栎的眼色,她保持脸不动,脑袋转的姿势别扭地往那处望:让我看看哪个小犊子偷拍你姑奶奶!

    却只来得及扫射到匆匆离去的一小块风衣的角。

    他走得急,步子跨得大,后摆飘起的弧度潇洒又利落。

    看身段,应该是圈内前辈吧。

    夏瑾摇摇头:果然是饿到头晕眼花,连看个风衣角角都觉得是前男友。

    即使排除了答案,她等会去找经纪人时还是在刻意留心此类穿搭的人。

    只是,男星基本都是一水的黑白灰穿搭,单把黑风衣的男星拎出来,能塞满一走廊。

    夏瑾很快放弃。

    橘子毕竟不抵饱,夏瑾从早起到现在滴米未进,迫切想找经纪人回去吃火锅。她还在外围转悠,一过转角,听到一阵滚轮的急刹声,还有慌慌张张的一声:“啊!!”

    餐车上层的香槟落地清脆碎裂声不绝于耳,夏瑾躲闪不及,裙摆沾了不少,顿时化开了一大片酒渍。

    小服务员胆战心惊地看夏瑾的礼服,夏瑾看餐车:没有小蛋糕。

    小服务员都急得快哭了,夏瑾摆摆手:“没事,裙子不贵,不需要你赔,这地确实滑。”

    旁边慢悠悠走过一人,饶有兴趣地看过来,绽开一抹笑,拉长声音说:“夏老师,这裙子不便宜吧?半年的工资?”她对脸都吓白的服务员挑眉一笑,“敲你把人吓得,这条我赔吧。”

    夏瑾挑眉:“五十万。”

    十五线惊叫一声:“怎么可能?”

    夏瑾秀眉一扬:“不是吧,没钱还装?逗你的,淘宝店一千二十八,记得全款打给我哦。”

    她一撩发丝,对十五线笑得轻蔑:“这句也是逗你的,只是说我天生丽质,一千二十八的衣服也能穿得贵气。”

    然后娉娉袅袅一转身,迈步——走!

    迈着女王般的步伐走出了一段距离,双腿隐隐想突破鱼尾裙的束缚奔向自由,而鱼尾裙不让,两相较劲间,尖头细高跟踩到地面上的酒液,往前呲溜一滑——

    在那一刻,夏瑾有种不出所料的命定之感:看吧,吗喽就不该穿上人类的衣服……

    她两条胳膊奋力地摆动,一定还有什么办法能维护平衡,比如说借助一下墙。

    小事一桩,以她爬树练就的臂力,一定可以……

    “啪”的一下,手掌擦过男人的脖子,结结实实地在墙上按了个手印,跟刚从里间出来的男人四目相对。

    夏瑾愣了一下。

    沈默也愣了一下。

    这一刻,猿形毕露的她跟无辜被咚的人都沉默了。

    她张口欲言,徒劳地挽尊:“你让我想想,我想个不那么尴尬的说辞。”

    沈默又沉默一下:“好。”

    夏瑾的脑袋瓜极速运转:此情此景,唯有说什么才能缓解尴尬?

    她脑子一抽,对无辜被咚的前男友铿锵有力地说:“你在这里,我也在这里,哪里会有这么巧的事?鸭头,你是不是暗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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