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隐的三人顺着踪迹一路寻来,发觉此处的雾比别处要浓上许多。
“雾怎么这么浓?”
“吸——呼——雾与那条河里的水有一样的气息。”
“用风把雾吹散吧。黏黏糊糊的,可真够难受。”
“不是说好偷袭么?”
“只剩一个女人,还用得着偷袭?先把女人杀了,再去杀那个小鬼,绰绰有余。”
“喂,萨克。你瞧不起女人?”
“琴,你跟那个蝼蚁般的女人可不一样。”
“嘻嘻,算你识相。”
萨克·镫摆好架势,露出掌心的风穴来。
100%气压+0%超声波输出。
破空而来的湍急气流,于周遭拧起细小而锋利的涡旋。击碎岩石,劈砍植物。所到之处,是一片风卷残云的狼藉。
风止息的清晨,大雾散去。
“萨克,托斯。我要杀了那个女人。”琴·槌咬牙切齿道,面色阴沉。
只见地上散落着凌乱的发丝。那头原本修剪整齐的黑色长发,被潦草地削去一半。
“琴,你被偷袭了?!”
“本体在那里。琴,你太慢了。我去把她杀了。”
“你们两个!都不许出手。这是我和她之间的事。我要亲手把她折磨致死!”
言毕,琴·槌飞身跃起,朝着樱发少女的右后方冲去。
仅费几秒,她便与少女拉近至贴身的距离。在少女惊恐的呼叫声中,苦无顺利地刺入胸腔。
飞溅而出的温热液体沾染脸颊,琴·槌展露了一个残忍的微笑。
哼,意料之中的弱小。一个右眼看不见的人,怎么可能躲过这来自盲区的一击?她自信地想。
「一分钟」
鲜红的液体,在下一刻褪去颜色。
腥甜的气息似乎还缠绕在鼻尖,然而滴落在草地上的,确实是普通的水。
“什么?!”
用作切换表情的面部肌肉失控地扭曲着。
幻术?不,是水分|身。为什么……那个孱弱的女人,怎么可能会这种程度的忍术?
于一旁观战的托斯·砧嗤笑一声,“女人就是麻烦。”
笑归笑,却也是一步未动。
失去目标的琴·槌,不住地转动着头颅,絮乱的心绪波纹般扩散。
在哪里?在哪里?本体,到底在哪里?!快给我出来!
「两分钟」
树干后一闪而过的半片衣角,被近乎眦裂的双眼捕捉。
“哈!找到你了!”
琴·槌扑过去,如见着红布的斗牛。
绑有致幻铃铛的千本,和藏在无声处的另一支千本,齐齐扎入脖颈。少女的躯体顺势变为断成两截的木桩,重重砸在地上,发出沉闷的钝响。
「两分三十秒」
“喂喂喂,琴。这么狼狈,可不像平时的你啊。”萨克·镫微微睁大了眼睛。
“现在可不是慢悠悠玩的时候。”托斯·砧不耐烦地斥道,“你忘记我们的目标了么?”
几击未中,在盛怒中失去理智的琴·槌,闻言恶狠狠地瞪视着自己的同伴。
“你们去杀那个小鬼好了!但是,这个女人,就是我的目标!”
「三分钟」
“下面!”
托斯·砧听见了异动,但为时已晚。
动作的凝滞感,并非错觉。肌肉中刺入的一针会使中枢神经系统受到抑制,在注射三分钟后发挥麻醉效果。在这一刻,机体失去协调性的琴·槌,不曾察觉扣住脚踝的五指便被拽入土中,只留脑袋露在外面。
土遁·心中斩首之术。默念出招术的名字,放弃掩藏身形的少女剧烈地喘息着。
在脑中模拟数遍的计划,到此为止进行平稳。
还是,我比较强一点……?
不,不能这么想。否则,会犯和琴·槌一样的错误。轻慢且骄奢。
她抹去手心黏腻的冷汗,将空了的针剂收回。
肌注全身麻醉剂的时效为12至25分钟,必须要抓紧时间解决掉剩下的两个。已警惕起来了吧,会略过我直接杀了佐助也说不定。
“哼,琴居然会败在你手上。嘛嘛,侥幸罢了。”
萨克·镫举起双手,风穴蠢蠢欲动。
“托斯,佐助暂且让给你。接下去,我要把这个讨厌的女人解决掉!”
「慈悲的耶稣,请你垂念。」
「你曾为我降来人间。」
「到了那天,勿殄灭我。」
强劲的气流,犹如连射的子弹,紧紧追随着跳跃的少女。
被击碎的枝干从上空坠落,层层堆叠、交叉,在刻意引导下,逐渐织成一张密网。
「你为觅我,受尽辛劳。」
「又为救我,被钉死于十字架上」
「但愿这些苦难,并不付诸东流」
“你只会这样如蟑螂一般地四处逃窜么?!”
萨克·镫睨视着狼狈逃窜的少女,口中游刃有余地讥讽道。
两眼风穴暂息,如海啸前褪去的潮水,暗暗蓄力。
少女的面孔因疼痛而扭曲着,几乎要站不稳。
小腿肌肉在超负荷的运动之后,正难以抑制地痉挛,甚至可以看见暴起的青筋。
好痛!
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
感官被痛觉占领,大脑失去思考能力,唯有「好痛」这两个字眼,霓虹般地高频闪烁。
与此同时,少女的灵魂,寄居于这具只能接收疼痛的身体里的灵魂,感到了某种撕裂感。
我的身体在痛着啊,她这么想道。凝视那半截滑稽地抽搐着的小腿,仿佛坏掉的玩偶身上的弹簧肢体,仅仅是无关紧要的「物件」。
身受心不受,原来是这个意思么?意识到这点,她便不再为之烦恼。剧痛中的身体,由灵魂操纵,违背本能地继续运动起来。
蓄满查克拉的拳头用力砸向地面,她的指骨因此骨折。
这是借鉴了念力四大行组合技——“硬”的一击。虽然少女的运用远远谈不上精妙,不过,有限的范围内效果仍旧显著。
盘根错节的巨大根系,在碎裂的土地里翻滚着裸露而出,宛若一道界线,将密网中的空间分割成前后两个部分。
前面,是少女孤军奋战的战场。而后方,在更为后方的洞穴,躺着两名昏迷不醒的少年。
「报应的审判者是公正的」
「愿在清算的期限前」
「恩赐宽恕我的罪愆」
“水遁·瀑布术!”
Repeat!
Repeat!
少女在二人之间制造出数道小型瀑布。
悠闲观战的托斯·砧,愉悦地眯起露在绷带外的左眼。
这种程度的攻击,简直无害。
嘛,很快就会结束了吧?
萨克,你可要快点啊。我已经,按耐不住地想要杀人了。
“没用的!”
萨克打散了遮挡视线的水壁。
“下一招,超声波将把你终结!”
0%气压+100%超声波输出。
理应是这样的。
那个女人,理应倒在地上不得动弹,乖乖去死才对。
然而,发动攻击的瞬间,双手炸开了。
以风穴为中心,烟花一般,炸成血肉模糊的一团烂泥。
萨克·镫,满脸不可置信的样子,连疼痛都没有感觉到。
“不…不可能!”
“幻术?!”
“是真的。连骨头都粉碎了。”
“为什么?因为,你的那个里面,进了不少水吧?”
“足够强的超声波作用于流体,产生了足以使流体气化的低压时,流体便会产生大量气泡。而气泡消失的瞬间,在气泡中心冲突,发生细小而强力的压力波。有时连金属都能损坏呢,更何况血肉之躯。”
“已经,用不了了。”
少女望着地上那滩不能再称之为「人类的手」的东西,遗憾似的发出叹息。
「我如囚犯,声声长叹」
「因我有罪,满面羞愧」
「天主!饶恕我吧!恳求你!」
右手是在这个时候被扭断的。从手肘的部位断开,断口戳穿了皮肉,森然外露。
一条布满孔洞的手臂伸过来,单手抓住少女的脸,将她吊在空中。
“萨克那家伙,大抵已经不行了。果然,还是应该把你给杀了啊。”
“嘛,总之,先废掉你的听觉好了。”
躲在树丛里暗中观察的猪鹿蝶,内心动摇。
“在这么下去,小樱会被杀了的!”
“我们过去,难道就不会被杀了吗?”
稍远的地方,想要冲过去帮忙的李洛克,却被同组的少年拦下。
「你曾赦免了玛利亚·玛达雷娜」
「你又怜恤了右盗」
「求你也给我一线希望」
少女闭着眼,断骨处的血液,涓涓流淌。
没关系的。我一点也不痛。
“已经聋掉,听不见了吧?接下去,我要用这柄苦无,砍下你的头。”
更多的血液如玛瑙珠般飞溅。
而少女的右臂,被用作格挡的工具,彻底断开。
“本能么?”
“不过你没有多余的东西来抵挡了。”
托斯·砧不相信这个女人会连另一只手臂也舍弃。
不论如何都是垂死的无谓挣扎。真是无趣。
悠然地挥下苦无,人类身体的一部分便被切了下来。只不过不是少女的脑袋,而是他引以为傲的,可以发出声波的右臂。
少女有两个。
一个毫发无伤,另一个狼狈不堪。毫发无伤的那个,手中持有一把太刀。
手臂就是用这把太刀砍掉的。
“分身?什么时候?”托斯·砧的眼睛瞪大了。
“从最开始的时候,就一直待在河里。”少女说着,扯掉脸上的断臂扔到一边。
“你还听得见?!”
托斯·砧用仅存的左手发动攻击,然后,再次被砍掉。
“古代有一个叫汉谟拉比的君主,在他的法典里这么写着。”
“别人砍你一只手,你就也砍他一只手。”
“我比较小气呢,所以砍了两只。”
少女捡起自己的断臂,对另一个自己微微一笑。
“快自杀吧,变成水好让我凉快一下。”
“你可真恶趣味!”
毫发无伤的少女狠狠瞪了本体一眼,然后,干脆地抹了脖子。
水浇淋在少女疼痛燥热的躯体上,带来些许清凉。
“卷轴在哪里呢?”
湿漉漉的少女跨坐在托斯·砧的后腰上翻找,“啊,找到了。我想要的地之书。“
“到底是为什么?你还听得见?”底下传来不甘的问句。
“比起问我为什么,为什么不问问你自己呢?真的发动了忍术吗?还是,只是幻觉?”
“那种情况下的我,确实不可能使用幻术。因为使用幻术的,是刚刚变成水的那个家伙。”
“幻术,即催眠,下心理暗示。”
“你的脑中,至少在那一刻,不存在「这个人会使用幻术」的概念。精神毫无防备的门户大开着。”
“就算施展了,你也意识不到那是幻术。好了,你先睡一下吧。”
说着,将麻醉剂注射进托斯·砧的静脉。
“我的祷告虽然卑贱。”
“但你是慈善的,请你包涵。”
“勿使我堕入永火。”
“在绵羊群中赐我一席之地!”
“并将我与山羊隔开。”
“请将我,列于你右翼之侧。”
呢喃随风散去。
那个仅剩一臂的少女,面色已像纸一样苍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