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天气不错，又恰逢春日，御花园的花束争相盛开，一眼望去富贵尽显。
花团中，一个穿着明黄色衣裳的小团子正在来回穿梭。
他后方跟着的一众宫人简直是提心吊胆，又不敢阻拦，只能出声叮嘱。
“陛下，你慢些，当心摔了。”
李安不耐烦地挥着小短手：“你们不要跟着我了！”
他要摘一朵最漂亮的花，给阿姐送过去。
宫人们哪里敢走开，一双眼睛全都盯着李安，生怕出一点意外，当今天子只有五岁，正是最为调皮的时候，若是看护不力伤着了哪里，绝对是掉脑袋的事。
在一场喧闹中，李安挑好了自己最为满意的花，从一旁的假山上下来。
宫人们都松了一口气，跟着李安朝祥和宫走去。
守在祥和宫的宫人瞧见李安，躬身行礼道：“参见陛下。”
李安挥挥手，小脑袋左右看看：“阿姐还未起吗？”
宫人回道：“殿下书房的灯，深夜才熄。”
李安应了一声，举着花乖巧地往一旁的偏殿走去：“那我在这里等阿姐，阿姐醒了你一定要第一时间告诉我。”
宫人早已习以为常，熟练准备好小皇帝喜欢的各种吃食。
祥和宫内室，床幔垂落，遮住窗外日光，此时内室一片安静，直到有铃声响起，由远及近。
内室的门被打开，乌荼缓步来到床前，俯下身，微卷的长发随着动作垂落胸前，腰间的翡翠镶金腰带挂着一颗金铃铛，铃铛随着动作发出细微声响，格外悦耳。
此人五官比常人深邃，一双眼眸更是如碧绿湖水般漂亮，他话语间有着不同盛国的口音，但字腔饱满清晰，两者融合，形成别样特色。
乌荼轻声唤道：“殿下，陛下来了，正在偏殿候着。”
话音刚落床幔中便传出动静，一只细白如玉的手伸出，掀开床幔，随后露出一张格外瑰丽明艳的面容，以及一件清透单衣下勾勒的玲珑身材。
乌荼毫不避讳地上前，自觉将两侧床幔挂起，转身去拿准备好的东西，伺候着对方穿衣洗漱。
李香馥坐在镜前，随意拿起一支玉簪。
乌荼接过发簪，五指划过墨色如同绸缎般的长发，熟练地挽了一个发髻：“殿下可要先用膳？”
李香馥起身：“不用，先去偏殿。”
小皇帝性子活泼，却对自己这位姐姐格外亲近，在偏殿坐着等了许久，也没见一点不耐烦。
直到门口传来动静，小皇帝连忙从凳子上下来，快步往前跑，恰好碰见进来的李香馥，他一把抱住阿姐的腰，奶声奶气地开口：“阿姐，我好想你。”
李香馥轻笑一声，捏了一下对方胖乎乎的脸颊，牵着他坐到椅凳上。
小皇帝高兴地把准备好的花送上去：“阿姐看，漂亮的花花！我找了好久的！”
李香馥指尖划过幼嫩花瓣，将花朵递给身后的乌荼，让他给自己戴上。
花朵戴在发间，让原本素簪装饰的李香馥带上几分矜贵。
小皇帝一看到身后的乌荼，就是一个瞪眼过去，没来由的他就是不太喜欢面前这个人。
小孩子的感知最为敏感，他能感觉到对方对待阿姐不是真的恭敬，还有对方落在阿姐身上的目光也很让人讨厌。
但李安的注意力很快被簪花的李香馥吸引：“阿姐戴着真好看！”
李安开心得眉眼弯弯，两侧的酒窝格外明显。
两人之间的气氛正好，乌荼在一侧突然开口：“御膳房新做了糕点，皇帝陛下和公主殿下可要尝尝？”
小皇帝很喜欢御膳房的点心，听到有新的式样，也不管是自己讨厌的人开的口，点点连头道：“我要吃！”
乌荼给了宫人一个眼神。
很快宫人将早准备的膳食，一一端上桌放好。
小皇帝乖巧地坐在椅子上，不需要宫人伺候，自己就主动吃了起来。
李香馥同样也坐下和小皇帝聊着天，听着对方分享今日的所见所闻，但面前的糕点始终没怎么动。
直到小皇帝打了个哈欠，李香馥让宫人带着小皇帝去休息。
小皇帝看着李香馥的目光恋恋不舍，但他不会违背阿姐的话，乖巧的出了祥和宫，回自己寝宫小憩。
李香馥照常来到书房，她的面前整齐叠放着奏折。
乌荼上前，站立一旁研墨。
李香馥掀起眼帘看向他，刚刚对待李安的温柔全部褪去，神情冷漠如冰：“跪下。”
乌荼听话地放下墨条，单膝跪在李香馥身侧，腰间铃铛随着动作轻响。
李香馥冷冷地抬手给了他一巴掌，力道不大，侮辱性很强。
乌荼没有动，眼中神色只要一瞬变得越发幽深，他反握住李香馥的手，在掌心落下轻轻一吻，随后放在另一侧脸颊。
毫不意外，李香馥又给了他一巴掌。
乌荼轻轻笑了一声，握着李香馥的手不放，揉着他泛红的指尖。
乌荼：“我只是见殿下这几日都不怎么传膳，想着陛下的到来或许能让殿下吃点东西。”
李香馥抽回手：“我不喜自作主张的人，你该记住你的身份。”
乌荼瞧着李香馥的模样，眼里翻涌的情绪没再遮掩，如同汹涌的浪潮，想要把李香馥整个人吞噬。
他毫不掩饰，李香馥见了也不甚在意。
“下次不会了，殿下别生气，”乌荼就着半跪的姿势，手臂环住她的腰，将脑袋枕在对方双膝：“我不日就要继续行商了，陛下可一定要想着我。”
李香馥抚摸着对方微卷的发丝，像是抚摸着一只慵懒的猎豹：“确定好了。”
乌荼蹭着李香馥的掌心：“时候差不多了。”
“我等着你的好消息，”李香馥轻拍他的脸颊：“起来吧，我该批奏折了。”
乌荼声音很轻，带着些撒娇的意味：“此次一去，不知何时才能再见殿下，今晚不陪我吗。”
李香馥又拍了拍他的脸：“近日事情太多，你乖些。”
乌荼垂眸遮住眼中神色，他站起身，双手撑在座椅两侧，低眸看着李香馥。
位置调换，乌荼能轻而易举地将李香馥的神情尽收眼底，同时也没忽视那眼底深处的一片漠然。
乌荼不甘地低头要去亲吻，被李香馥抬手阻止。
李香馥望着他，语气很淡：“你要听话。”
——听话便能继续留在她身边。
乌荼自然能听懂未尽之言，他胸腔中夹着一团火，因为无法真正地靠近对方而备受煎熬：“殿下不愿陪我，是因为明日那位长公子要来吗。”
李香馥好似看到对方的热切，又或许看到了并不在意，只是语气淡淡道：“不要闹了。”
乌荼后槽牙咬紧一下，重新站起身，这次没再继续说什么，他知道对方的耐心有限。
李香馥再批奏折，乌荼站回去研墨。
一时书房只有竹简翻动的声音，倒显得意外和谐。
“扣扣。”
屋外传来声音，半晌夜绫推门而入，夜绫是盛国和耀国混血的孩子，是当年李香馥前往耀国时意外捡到的对方，夜绫性格直率，心思足够果决和狠戾，于是在李香馥准备回到盛国时，将人一起带了回来。
夜绫的眼眸很冷，但不同于李香馥对一切的漠然和兴趣缺缺，她的冷就如开刃的刀，寒光凛冽。
夜绫上前将手中竹筒递给李香馥，站于另一侧。
当夜绫和乌荼站在一起时就会发现，这两人的五官有些相似。
夜绫开口道：“窦毅中派去看望窦景贺的人，曾经去过窦府。”
李香馥打开竹筒，一眼看过，嘴角勾了一下：“原来是想假借探望之名，去给梁启明报信吗。”
夜绫继续道：“那人接近梁启明，有秦程的授意，殿下，秦程此人定性不稳，若有必要，杀之。”
李香馥摆手示意：“无事，他不会掀起什么风浪，给点教训就好。”
将暗查到的事情交代后，夜绫躬身行礼退了出去。
乌荼陪着李香馥批阅奏折到了深夜。
李香馥放下最后一本奏折起身时，乌荼突然从身后抱住了她，对方的抱得很紧，像是要把李香馥整个人融进身体里。
李香馥吃痛，双眉蹙起，声音也彻底冷了下来：“放手。”
乌荼没有放，手上的力道却一下子泄了，他只能虚虚环住对方纤细的腰身，低声道：“阿奴，等我替你拿下那个位置。”
我会娶你当我都王后。
李香馥已经不耐烦她掰开乌荼的手，没有回头看他一眼，抬步往外走。
乌荼抬脚要跟上，只听李香馥唤了一声，乌荼还没反应过来，便被人一脚踹倒在地，对方留了力气，乌荼却依旧疼得喘不上气。
李香馥的声音如冰一般寒凉：“我和你始终只是合作关系，不要消耗我的耐心。”
乌荼看着对方离去的身影，双眸闪烁的光偏执又病态。
夜绫上前一步，挡住了乌荼的视线，她腰间悬挂的刀已经出鞘一寸，但顾念着李香馥计划，没有立即拔刀杀了面前这个人。
乌荼咳嗽几声站起来，他笑了笑，笑意却没见眼底：“真是羡慕你啊，能一直在她身边。”
夜绫沉默着没有说话。
“去告诉阿奴，我半个时辰后就走。”
一直注视着乌荼的身影彻底离开，出了半寸的刀，收入鞘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