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为女帝需要几步》
红钳子
2023.12.27
“人现在怎么样？”
窦家侍卫拿着腰牌快步往刑部走。
收银两的狱卒左右看了看，确保无他人看见后，用腰间挂的钥匙打开了牢房大门。
“人就在这，还好好的，有上面特意吩咐关照，我们都不敢随意动手，大人时间不多，可要快些。”
说完狱卒转身去了门口守着。
牢房钥匙打开的声音，惊醒了躺在草堆上的人。
窦景贺听到动静转身，就看到拿着腰牌侍卫，他大步过去，着急道：“可是我家里人得到了消息，爹爹怎么说？何时能接我出去？”
窦家侍卫为难道：“公子你大庭广众之下辱骂那位殿下，还恰好被那位殿下的眼线听到了，你又是窦氏旁系，这件事情有点复杂，现在又是特殊时期，老爷特地让我叮嘱你，这几天在牢狱中一定要老实，他已经在想办法了。”
窦景贺不忿地一拳砸在墙上，他身上还带着未散的酒气，嚷嚷道：“难道我说得不对，她李香馥一介女流，挟持天子！独揽大权！就算她是公主又如何，整日与人厮混，有哪个女子像她这般放浪形骸不知廉耻！”
“公子！”
窦家侍卫立刻拦住了他的话：“还请公子谨言慎行啊！若这话传到那位殿下耳中，真的将人惹怒，后果不堪设想，夫人在家中，整日以泪洗面，公子……夫人还在等着你回来！”
窦景贺像是被一盆冰水迎头浇下，怒气全消，他颓废地坐到地上：“我知道了。”
护卫见窦景贺冷静下来，松了口气：“时间到了我该走了，公子放心，老爷很快就会将你救出来的！”
窦家侍卫护卫走了，牢房又陷入一片死寂，只有上方的窗户透出光亮。
窦景贺坐在潮腥味重的草堆里，愤愤捶了一下墙。
刚从牢狱出来窦家侍卫赶忙回去，禀报所见所闻。
窦景贺的母亲肖氏急得在屋中捏着绣帕，她看着闭着双眸沉默不语夫君，开始低声啜泣。
窦景贺的父亲窦毅中睁开眼，看到妻子的模样，心中既着急又烦躁：“好啦！哭什么哭！”
肖氏委屈道：“我不能哭吗！那可是我俩唯一的孩子！如今被那位殿下一句给下了狱！你让我怎么能不着急！”
肖氏想到坊间流传，以及从其他官家夫人口中得知的消息，说那位殿下嗜杀成性，阴狠残暴，早年受到许多苦楚后被逼得成了半个疯子，若是谁不让她如意，杀人鞭尸都有可能，越想肖氏的脸色越白，只觉得这次儿子被那位殿下下令入狱怕是有去无回了！
肖氏忍不住，痛哭出声：“我的儿啊！”
“别哭了，”窦毅中一拍着桌子，止住了肖氏的哭泣声：“这件事情没有那么简单，现在正值每三年举行春闱的前后，此时举行春闱对那位殿下没有好处，贺儿的这件事一定不是巧合。”
窦毅中几次呼吸，最后闭了闭眼，下定决心般站起来：“来人备马。”
肖氏抬头，红着一双眼看到自己的丈夫拿出了袖中代表窦氏家族徽章的腰牌：“老爷你这是……”
“如今能救贺儿一命的，只有窦氏的那位长公子了。”
窦府。
窦毅中已经在府外等了一个多时辰，他再次抬手拿衣袖擦掉额角的汗，面上依旧恭敬，没有丝毫的不耐烦。
终于，厚重的雕花梨木门推开，一位穿着窦氏常服的家仆走出来迎到窦毅中面前，态度不卑不亢，既没谄媚也没轻视，态度不卑不亢。
“大人所求之事长公子已经知晓，大人随我来吧。”
“好好，”窦毅中连忙应答，跟着进了宅院。
——
窦府接待客人的地方在一座清幽的凉亭名为尚堂，亭前种着好几棵开得极好的梨树，亭后是翠绿的竹林。
窦毅中原本焦急的心情也在这样清幽的环境中放松了不少，他一坐下，端来茶碗和糕点。
无人讲话时，便能听到烹茶声，竹叶被风吹起的沙沙声，以及房檐处被风吹得清脆作响的护花铃。
若是平常时刻，窦毅中或许会有闲情逸致地观赏景观，但此刻他的身心都放在前方的那条路上，手中的令牌攥得很紧。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传来动静。
窦毅中连忙抬眸看去。
只见梨花呼应的石子小路，缓步走来几人。
为首之人身姿挺拔，气质卓绝。
他身上青绿色的衣角随着动作轻微摆动，腰间挂着一块白玉雕花的佩佩，头戴一顶浅绿翡翠发冠，有一根坠着红石的绳子缠绕在发簪上，自发冠两侧垂落于胸前。
待人走近，微弱阳光从树梢缝隙间洒落，照在他那张俊美无瑕的面容上。
此人赫然就是窦氏的嫡长公子，百年来窦氏最为优秀的子弟，窦章。
窦章身后跟着三名穿着相同的侍从，那侍从衣裳上的配饰和花纹和窦氏门客规定的衣裳有着明显不同。
这三人是窦氏特意为窦章饲养的形影。
形影的作用在于确保大家族中嫡长子的安全，以及劝解其习字读书，学习君子六艺，他们会在嫡长子出生的那日，特意会从旁系找来三个同岁的婴儿抚养，待嫡长子启蒙之时便会一直跟在其身边，直到嫡长子死亡那日，自尽而亡。
三个形影分别为，武、礼、记，一个负责保护安全，一个负责服侍一切事宜，一个负责记录衣食起居，他们没有名字，只以枢为姓，越、律、文为名，历代如此。
如今的盛国刚经历一场动荡，世家大族皆受到重创，现在还能饲养形影的家族也就那么几个了。
在看到窦章身形出现的那一刻，窦毅中立即站起身快步迎了上去，双手交叠弯腰行礼：“长公子，安好。”
窦章略一颔首，抬手示意堂下座位，声音清润如玉：“叔伯不必拘礼，请。”
待两人坐下，三名形影，一人落座上前烹茶，一人落座于外侧拿出竹简和笔墨，还有一人立于堂外，握着腰间长剑剑柄，神情警惕。
窦毅中坐在位置上，手指不断摩挲腰牌，眼中焦急明显，但他没有贸然开口，直到煮沸的水开了，枢律替两人斟茶后。
窦毅中再也忍不住，双膝跪下，两手托举着早已经摩挲许久的木牌，他现在跪的不是自己的晚辈，而是窦氏的现任家主。
“我知晓窦氏族规，凡脱离窦氏者，不得再回家族，不得再使用家族的任何资源，但这一次我真的没有办法，还请家主看在这块令牌的份上，帮帮我。”
只有对窦氏作出贡献的族人在脱离窦氏时，会收到一块家族特意赠予的木牌，若遇困难可凭借令牌，最后借用家族资源做一件不违背道义的事情。这木牌也代表着窦氏的仁慈。
窦章受到了这一礼，道：“叔伯请起，不必如此。”
窦毅中动作一顿，抬眸看向窦章。
窦章轻叹一声：“叔伯起来吧。”
窦毅中像是得到恩准般坐回位子上，看向窦章的目光带着希冀。
窦章缓声道：“当日景贺在吉祥楼中醉酒无状，被巡视的闻远司听见，景贺被带走时秦程恰好也在，而被带走的人中还有一个是梁大人之子，梁启明。”
闻远司是李香馥专门记录官员言行建立的部门，只受她一人命令，由秦程管辖。
那日情形太过混乱，闻远司的人将整个酒楼包围，从进去抓人再到出来只用了一炷香的时间，当时在场的无论是谁都被警示过，不得泄露一个字，因此没人能轻易探听到当时究竟是个什么情况，又具体有谁被带走。
若不是景贺是他的儿子，而他又是窦氏的旁系，只怕现在窦毅中都不会知道发生了什么。
窦毅中已然明白了什么：“那位殿下的目标并不在我儿身上，而是为了梁栋之子，梁启明。梁栋梁大人曾经担任过两次春闱主考，若无意外这次春闱的主考也将是他，但如今他的儿子入狱，只怕主考官的身份不保，如此看来，秦程在吉祥楼不是意外，此次辱骂皇室的罪责或许是他有意引导为之。”
窦毅中顿了顿，继而道：“那位殿下，已然表明了不想开春闱的态度。”
窦章一直在旁静静听着，直到听闻最后一句，出声道：“吉祥楼之事尚未传开。”
春闱是关系王朝根基的大事，若有苗头一定会引起各路官员的目光，但此时朝中官员依旧处于观望态度，尚且还不知晓那位殿下的态度。
或许是怕官员反对之声太多，又或许那位殿下做这一切另有目的。
窦毅中的目光看向上位，这位窦氏最年轻的家主，他虽然已离开窦氏，但对官场的敏锐度还是有的：“那位殿下的最终目标是，您。”
那位殿下借助景贺之手，再由自己而来，将她所想的事情传达给窦章。
至于那位殿下要做什么，窦毅中不知道，窦章又和那位殿下达成了什么协议他也不知，但他知道，自己入了局，并无意间按照那位殿下的意愿，牵扯到了窦氏的家主。
思及此，窦毅中脸色陡然变了，他心中又悔又愧，恨不得将最开始看不明情景的自己抽一顿，他今日便不该来窦府，不对，他就不该因为景贺的事情，劳烦窦氏：“是我连累了家主。”
明亮的眼光落在窦章身上，将他的肌肤映照得雪白，他像是累了，眉宇带着疲态，嘴唇也有些苍白，缓声开口，带着安抚的意味：“无论如何景贺都是窦氏的子弟，护佑家族子弟是窦氏应该做的，景贺会平安归来，叔父近日忧心了，早些下去休息吧。”
窦毅中抬袖子擦去眼角的泪，愧疚道：“长公子大善！”
窦毅中走时并没有带走木牌，这件事之后，他与窦氏的缘分也真真切切是断了。
待人离去，整个尚堂再无人声，只留下茶水咕嘟地响动。
“咳咳——”
突然一道剧烈的咳嗽打破了原有的氛围。
窦章微蹙着眉，再也撑不住弯腰低咳起来，胸前垂落的艳红坠子随着动作轻晃。
守在一旁的三个形影皆是脸色一变：“公子！”
窦章抬手示意无碍，帕巾擦净嘴角血迹，他站起身，身侧茶台处的枢律快步上前要搀扶，窦章已经站稳拒绝，他起身缓步向外走去。
“回静逸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