绫罗

    李姨娘搀着许明珠回到如意阁,偏偏如意阁又是离世安院最远的院子,一路走过去,引来不少丫鬟婆子的眼光,有的还公然议论起来。

    许明珠忍着后腰疼痛怒道:“大胆,谁准许你们议论主子的?”

    “就她俩也能算主子?”有的婆子都笑了出声:“妾室同婢,也好意思自称主子,笑死个人了。”

    李姨娘低着头不敢反驳一句,许明珠确实气得不行,想开口却被李姨娘制止。

    如意阁里,李姨娘给许明珠上药,许明珠不解问道:“姨娘,她们这般欺辱,为何还要忍气吞声?”

    李姨娘一声叹息:“她们都是夫人的人。”

    “夫人的人又如何,总归你是给父亲传宗接代的,地位自然应该比那些婆子高。”

    “可是我生的是女儿,日后要嫁出去的。”

    “……”许明珠哑口,看着李姨娘认真的给她涂药。

    “姨娘,你其实可以再生一个孩子,若是个男儿,你就能好过一些。”许明珠道。

    李姨娘给许明珠将衣服披上,听到她的话笑道:“我们娘俩本来处境就不好,若是我再生个弟弟,你的日子岂不是更难?”

    “姨娘心疼,不想再生。”

    许明珠从没想到李姨娘爱女之心如此深厚,在这世家贵族之中,多的是妾室为了争宠拼命生男儿,而李姨娘这么多年不争不抢随遇而安,竟是为了许栀。

    许栀几日前见到李姨娘还是穿着穿了多年的旧衣服,在这寒冬时节竟然还穿着单薄的棉袄,许栀只觉得心里难受得紧。

    “初月,我们去做些衣服吧。”

    初月眨巴眨巴圆溜溜的眼睛:“小姐不是才去锦绣坊做了许多衣服?”

    “我想做什么还需同你解释才行?”许栀不耐烦道,十分不满的看向初月。

    初月瘪瘪嘴,低着头说奴婢失言了。

    初月不理解这短短的日子里大小姐怎么性情变化那么大,往日若是说大小姐视她为妹妹太过逾矩,但大小姐的确是对她极好,根本不会用主子的身份来压她。而那日落水后醒来就跟以前不同,喜好也发生了改变,后来又变了性子,如今似乎对她十分陌生,还总是用主子的身份来指责她,她这段时间认得错比往日几年都认得多。

    见初月一副委屈的模样,许栀压下心里的不适感,平稳了一些语气说:

    “我最近变了喜好,不喜这些太过艳丽的颜色。”

    初月只点点头称是。

    许栀同初月来到锦绣坊,便见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在里面挑选布料。

    初月有些惊讶道:“那不是二小姐吗?她竟然也来做衣服了?”

    许栀看到看到许明珠正在跟傅老板结算,便开口唤她:

    “二妹妹好巧啊,你也来做衣服?”

    傅老板一见许大小姐来了,立马抛下正在结算的许明珠小跑着过去迎接许栀。

    许明珠白眼都要翻上天了。

    她这次来锦绣坊,并没有得到老板的优待,老板应该是第一次见到她,见她通身朴素无华,实在是不太想搭理。

    “傅老板,我在这看了许久,为何没有人来招呼我?”

    许明珠有些不满的看着正在算账的傅老板,傅老板见自己躲不过去,虽心不甘情不愿,却还是扯出一张笑脸迎上去:“不知是哪家小姐?喜欢哪种料子?”

    许明珠白了他一眼,只道:“非得是哪家小姐才能来你这锦绣坊?”

    傅老板打哈哈道:“自然不是,只是傅某这铺子都是上等料子,得之不易,价格也昂贵些,就连宫中的娘娘都经常来傅某这里订成衣,可见不凡。”

    “傅老板说的不错,放眼京都城,也只有您家的衣裳我才看的入眼。”

    傅老板见她虽穿着简朴,但昂首挺胸,目光如炬,说出来的话也慷锵有力,便想着是不是哪家的贵女微服私访,立刻换了个态度。

    “小姐,不知道您看上哪一款料子?如今咱们这新来了一款焦布,有不少小姐都抢着预定了,那料子蚕丝制成,又细又滑…”

    “傅老板,你是真当我不懂这些东西?”许明珠明显有些不耐烦:“那焦布又称醒骨纱,是好东西不假,可是如今四九寒冬,那东西再好此时也是用不上的,那东西透风不说,质感还寒凉,傅老板在此时给我推荐这样的料子做衣服,是故意欺负觉得我不懂还是只顾卖出去欺骗咱们这些客人?”

    许明珠说的大声,旁边来挑选料子的其他客人也都觉得她说得有理,本来想订购这焦布的小姐们纷纷表示暂时不定了。

    傅老板有些尴尬,但是许明珠一番话证明她的确是有些东西在身上的,焦布产量小,用料昂贵,通常是世家贵族拿来送礼的东西,普通人家是根本见不到的,但是她却对焦布了解颇深,必然不可能是那些好糊弄的小门小户家的小姐。

    傅老板的态度更好了一些:“小姐您说的有理,是傅某没过脑子,这样,您看这款皮料,当真是极难寻来的银鼠皮……”

    许明珠看了一眼这银鼠皮,的确是好看极了,若是能做成披袄,定然十分大气。

    只是这价格她也猜到了一二,绝对不会低于六十两银子。

    若是以前的许明珠或许眨眼就定下了,可是现在的许明珠却道:“皮料虽好,性价比却低,而今上提倡节俭,降低消费,并且杀生而来的银鼠皮,本小姐信佛,穿不了这样的好东西。”

    把当今圣上都搬了出来,傅老板只得把银鼠皮又放下去,跟着许明珠去看最低价的棉布。

    “棉袄在抵御风寒上也是很不错的,”许明珠道:“傅老板,给我的棉袄中多加些棉,铺平整一些。”

    傅老板有些鄙夷:“这位小姐,棉布在咱家是款式最少的,要不您去对面华棉阁瞧瞧?那里款式多一些您也能好好挑选。”

    许明珠却无动于衷,自顾自的挑选着,选了几匹棉布,又去挑了一些红色云纹绸,想着过年必然要穿点红色在身上才行。

    绸的价格还是比棉布贵上许多,傅老板见她选了棉布几匹,绸缎几尺,还要了几斤棉花做内里,算下来不过三两银子。

    傅老板也只能笑呵呵的接过许明珠的单子,说会在七日内给她做好。

    然后许栀便来了,傅老板一听许栀唤她做二妹妹,心中便明白了这位穿着简朴但气质极好的小姐是燕国公府的二小姐,心里想着这国公府的嫡女和庶女衣食待遇的差距也太大了。

    许栀脸上带着微笑走过来,见许明珠挑了棉布忍不住笑了一声:“妹妹怎么只选了些最便宜的棉?怎的不挑一下别的料子?”

    许明珠没正面回答她,而是问道:“大姐姐不是才定制了许多冬衣,怎么又来了此?上回做的衣裳大姐姐不满意?”

    傅老板赶紧看向许栀:“许大小姐,咱锦绣坊的成衣向来都是手工活最细致的绣娘一针一线做的,您一直在傅某这定衣服,自然是知道的呀!”

    许栀有些尴尬,却也是微笑着说:“是的傅老板,衣服是很好的。”

    傅老板才松了一口气:“不过大小姐怎么今日得了空,还劳烦您亲自来了?”

    “我见之前的衣服太过艳丽,想换换,免得别人都说我许明珠像只花孔雀一般。”

    许明珠都要气笑了,走到许栀跟前,笑道:“孔雀本就华丽加身,你不喜欢,可是因为你并非孔雀?”

    二人针尖对麦芒,说得话除了二人谁都听不懂。

    “这个许二小姐胆子好大啊,居然对她嫡长姐这般无礼?”

    “是啊,以往没见过这个许二小姐啊,怎么突然冒出来了?还在嫡长姐面前如此嚣张?”

    “而且他们说的什么意思啊?完全听不懂,什么花孔雀?”

    “是啊,而且今日的许大小姐跟往日好像不太一样,说不上哪里不一样,但感觉气场不同。”

    “的确,那个许二小姐看起来气场还要强一些…”

    众人开始议论纷纷。

    许栀有些慌,她很担心许明珠会把他们二人身份到处宣扬呀,于她而言,的确没有好处。

    “二妹妹的东西记在我的账上吧,老板,这样可好?”

    许明珠抬眉,听她语气温柔,心想她这是想把她赶紧打发走的意思。

    傅老板正准备说好,许明珠却面露笑意道:“既然大姐姐开了金口,那妹妹就不客气了。”

    然后许明珠就把锦绣坊里最贵的料子都搜刮了来,让傅老板做个十几身衣裳。

    “还有那个银鼠皮,姐姐就一起替我付了吧。”

    “二小姐不是信佛不穿这银鼠皮?”傅老板疑惑。

    许明珠笑笑:“这都是大姐姐的心意,我也只好将就着用了。”

    傅老板高兴得不行,连连给许明珠把衣服尺寸都记下。

    许栀强扯了个微笑出来:“妹妹做这么多衣服,怕是来年开春也还会剩不少新衣来不及穿吧。”

    许明珠却说还要替李姨娘做几身,说的时候格外强调李姨娘,许栀立马变了脸色,借着傅老板的话说:“既然妹妹信佛,也不好让你穿着银鼠皮得罪佛祖,妹妹,这银鼠皮便做给李姨娘,也算是我送你的了。”

    许明珠自然懂她的意思,笑道:“那我便替姨娘多谢大姐姐了。傅老板,再拿白狐绒做个围脖。”

    许栀脸都要白了,若是许明珠那不过大手一挥的事,可许栀自小节俭,如今见她七七八八的拿了一堆料子去结算,袖中的手帕都要被她捏成了一团。

    初月见她面色难看,有些担忧的问道:“小姐?怎么了?”

    许栀摇摇头,露出一个苦笑:“无事,二妹妹喜欢,便由她去。”

    初月微笑点点头说:“二小姐如今看起来活泼许多,奴婢发现她竟比以前更好看了些……”

    说完话的初月看向许栀,见她沉着脸一言不发,便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赶紧闭了嘴。

    傅老板同许明珠结算完,便笑呵呵的同许栀说:“二小姐眼光好,同您的喜好基本一致,这番一共是六百二十八两银子,还是给您记账上?”

    许栀听到这个数时眼睛都睁大了一些,小声道:“什么布那么贵…”

    她自然是没有用那么多的银子制衣的,但是许明珠不一样,许明珠几乎每次换季就会来定衣裳,每次都是几百两的支出,有时候还大手一挥就去了几十金,初月早就习以为常。

    许栀斜眼却见初月并没有什么异常模样,只得说一句“好”。

    “那妹妹就先回府了,姐姐你自己多选选,傅老板说那款醒骨纱是新进的,量本来就少,质地却好极了,妹妹没舍得要,就留给姐姐吧。”

    说完许明珠得意洋洋的走了出去。

    许栀略显尴尬的走到了陈列的布料前,花花绿绿各式各样的布料看的她花了眼,她以前都是穿的棉布,最多点缀了一些普通的绸缎,而眼前这些全是单价就是好几两的料子,她甚至都不知道哪种是好的,哪种是不好的。

    于是就只能想到许明珠刚刚说的新进的醒骨纱。

    “老板,听说你们新进的醒骨纱不错,便给我拿一匹来制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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