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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太女登极令千军(一)

    尔籁松了手往后退了几步,看着皇后颈间血液喷溅而出,脸上没有丝毫的动容。

    她不着痕迹地看向贺政,似乎想将他此刻的神情印在脑海里。

    贺政漠然直视着皇后倒地,太子飞身上前,抱起她还在抽搐的身体,失声痛哭起来。

    义正公主腿软站不住,跌跌撞撞爬过去,同样哀嚎个不停。

    “你满意了么……”皇帝看着贺政问,“满意了么?”

    贺政像是想开了一样,深吸了一口气:“若说满意,倒还真没有。”

    “你还要什么!……”皇帝有些激动,抓着宣王和兴安公主的手站了起来。

    此时贺政脸上,哪还有半分平日的亲和与恭敬?他转过脸去,看的却不是皇帝、而是宣王。

    皇帝跟兴安公主也都跟着看过去,宣王被看的有些惊慌,神情瞬间严肃起来。

    与贺政四目相对,二人似乎是在无声地交流着什么。

    皇帝狐疑的眼神在他们之间来回打转:“你们……”

    宣王咬了咬牙,似乎是下了什么狠心,忽然提高了声量:“高晟!闭殿门!”

    高晟原本还在警戒尔籁,先是一愣,随即立刻举手发令:“闭殿门!”

    殿内的御林军齐齐整整地围成了一圈,将门窗都封闭起来。这下里头的人再出不去了,外面纵然知道里面有变故,也无法进来。

    皇帝惊诧地看着他们:“你们……”

    高晟低头垂眼,也不知是对着皇帝、还是对着宣王跪了下去。紧跟着,御林军齐齐动作,同样都跪了下去。

    “陛下问十六还想要什么……”贺政同样低头垂眼,神情却透着倨傲,“还请陛下……废太子。”

    “你!”皇帝气得甩开宣王的手,吹胡子瞪眼道,“好哇,高晟、贺政——贺旸彬,你这是要逼你老子的宫么!”

    “儿子不敢。”宣王急忙跪下,脸上却有压不住的雀跃,“只是元氏失德、失道在前,若父皇还执意要让三弟做这个太子,恐怕十分不妥。儿与十六同求陛下,请废太子、以正天道!”

    “乱臣贼子!”佘将军本被御林军缴了械,赤手空拳朝着宣王冲过来。

    贺政眼疾手快一把拉开宣王,挡在了他面前,对峙道:“佘将军!难道你要对我动手么?”

    佘将军目光一顿。

    他又问:“难道你要看着杀我母亲的仇人之子,将来登上皇位、成为天下之主么?你要看着他将来得势之后追谥其母、看着我今日所做的一切都成徒劳么!”

    “殿下……”

    佘将军虽是祁王旧部,却也跟随皇帝多年,遇上这样的事,究竟是两难全的。

    可他到底不能不心疼贺政——他小小年纪失去双亲,又在仇人手底下长大,被蒙蔽了十余年。再念及已成冢间枯骨的陈王妃,直至今日方才沉冤得雪……

    他终是收回手来,跪在了贺政面前,叹了一口气。

    “彬弟,”兴安公主慢慢起身,露出几分玩味的笑,“只靠这点人……你可拿不下皇位。”

    宣王看着她:“阿姊什么意思?”

    姊弟二人并不算生分,但也绝说不上推心置腹,以至于宣王暗地里联合了贺政意图扳倒太子,却这么多年都没有告诉过兴安公主。

    “我有兵马助你。”兴安公主双手捧上自己的令牌,“既然做了,就要做到底——你可以天子兵符调兵进城,有我的人在,这皇城于你,便如探囊取物了。”

    “你们……”皇帝被气得不轻,后退几步跌坐在地,止不住地咳嗽起来。

    太子抱着皇后的尸身狂笑几声:“好哇、好哇……一个个狼子野心、昭然若揭,竟是都迫不及待了!你们以为……太子之位是那么好坐的么!”

    “好不好坐,三弟你不也是学着来的么。”兴安公主嘴角噎着一丝笑,“若能从小被父皇以储君待之,换个人来,未必就会比你差……”

    “高晟,派人去城外接凉州兵马进城,再去叫太常寺奉礼郎余庆、殿中侍御史何子谭过来。”宣王似乎已然大权在握了,安顿好外面的事,又将无关人等驱赶到一旁,紧接着跪在皇帝面前,给皇帝敬水。

    皇帝哪里还肯承他的情?抬手便将水打翻在地。

    事情到这一步,可说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了。

    吴清詹被御林军单独押在一旁,拧着眉头坐在榻上,似乎是在思索什么。

    他是太子的老师,更是皇帝的老臣子,被困在这殿中,莫说是扭转乾坤,就是说句话,都得好好想想怎么开口了。

    鲁国公同样凝神静气——

    他的女儿是参与其中、且站在贺政一边的,是以此刻,他一家老小已然被架在了宣王一党里头。若最终宣王不能成事,那卢家的后果只会比之前更惨。

    其余众皇亲也都屏息敛声,生怕这会儿出个什么岔子,把自己的人头送出去。

    虽然宣王和太子之争不是一朝一夕的事了,人人心里都清楚其中利害,可二人会在今日这样的场合之下势如水火,并到逼宫的地步,确实还是有些出乎意料了。

    兴安公主是唯一还算自在的人,她坐在倾颓的皇帝身边,有些神游天外的模样,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惊慌或不安。

    贺政早已撇下这群人走到了尔籁身边,他拉起她的手,用袖子去擦她手上的血渍。

    尔籁仍旧如往常一样,安静地看着他,什么都没说。

    “不必说。”贺政小声道,“再等等我……”他抬起头来看她,“再等等我,好么?”

    尔籁默默抽回了自己的手,既没有答应,也没有否决。她别过脸,拖了一块坐榻随意过来坐下。

    贺政跟过来,盘腿坐在她脚边,再没有多说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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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过不多时,外头传来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是高晟带着一男一女两名铁甲护身的将军到了,另外还有两个衣着稍显凌乱的文官,皆是与宣王来往得近的人。

    尔籁忽然觉得其中一人有些眼熟,忍不住多看了两眼,想起是在祁王府曾见过一次,当时是被韦康带着从屋里出来的。

    这个点,皇城四门和外城城门早该落锁了,高晟却并没费太多功夫就将几人带了进来,即便今日之事并非刻意安排,但他们显然是有所准备的。

    兴安公主一见那两名将军,便立刻起身,拉着她们过来见过皇帝和宣王。

    皇帝眼睛都没睁,动都没动一下。倒是宣王,与她们先说了几句客套话,而后才去跟自己的两名亲信密谈。

    宣王似乎下了决断,命御林军将太子带到自己眼前。太子狼狈落魄、他春风得意,二人仿佛易位而处,都露出了平日少见的本心。

    “二哥是打算杀我么?”太子冷笑着问。

    “杀你?”宣王摇头,“我还不至于背上杀弟的恶名,再说父皇也不会同意的。”

    皇帝冷哼一声,有些厌倦了他的假惺惺。

    “不过泱泱大国,应该是不能有一个残废储君的吧。”宣王看似在发问,却根本没打算要谁回答,“我看三弟平日伺候的宫人众多,便是少两条胳膊也无大碍……”

    话音刚落,高晟手中的刀便出手了。

    太子的两只臂膀瞬间被从肩头砍下,血淋淋落在地上,殿中响起一片惊呼。

    他尚未来得及高声叫喊,就被人堵住嘴拖了下去。

    “你!——”皇帝想说什么,却心口绞痛,瘫软在了原位。

    “还有谁为太子鸣不平,也可站出来。”宣王得意地回头,看向惶惶的人群。

    四下鸦雀无声,人人避之唯恐不及。

    收刀后,高晟便留在了皇帝身边。他不知作何感想,拄着还在滴血的刀一言不发,只是低头盯着皇帝的动作。

    皇帝被宫人扶起,捂着心口一一扫过这些犯上之人。

    “今日之状,岂非甚于永王呐……”他忽然仰天长笑,以拳擂地,好似有些疯魔了。

    兴安公主眼看着义正公主被吓晕过去,却一点反应都没有,转而招呼贺政:“十六,到你了,还愣着做什么,把尔籁带过来给父皇瞧瞧吧。”

    贺政听得眉头一皱,转而看向尔籁。她却当真拍拍屁股起身,扫了他一眼打算过去了。

    于是他也站起来,一把握住了她的手:“一起。”

    二人携手停在皇帝面前,贺政先跪,尔籁却忽地松开了手。

    没人看清尔籁究竟是怎么动作的,她分明距离右手边的高晟还有两步远,可一眨眼的功夫,高晟的人头便骨碌碌落在了地上。

    尔籁一只手拉着他的肘弯,另一只手抓着他握刀的手,一个用力回弯,锋利的刀刃便让刀的主人身首分离了。

    “高晟!”

    宣王瞪大眼睛喊了一声,没等他再做反应,一柄长刀便从他的后背心直直穿出胸前,出刀之快,直到过了片刻后血才慢慢流了出来。

    是先前高晟亲自带进来的那位女将军,不知何时站在了他身后,发出了这致命的一击。

    另一位男将军同时结果了与她们共同进殿来的余庆、何子谭,二人丢下兵刃,齐齐对着看呆了的皇帝跪了下来。

    这场面着实出人意表,唯独皇帝面前的二人却一脸风平浪静。

    贺政闭上了眼,似乎是在等待什么的来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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