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搅夜宴生杀见月明(五)

    还是去年的事了,当时在善才坊,曾有一刚出宫的宫女当街拦住了贺政。那女子是胡女长相,说有话要说。

    贺政本想着她是要钱,打算叫人打发了的,可那女子拿出一样信物,并说自己是皇后身边的宫女,拦住了他的脚步。

    他命人把胡女带回府中,屏开旁人,这才开口:“说吧。”

    那胡女便跪在地上:“奴名叫阿奇舒,是从皇后还是太子妃的时候起,就在她身边端茶送水的宫女。刚到二十五岁被放出宫来,殿下可知道,奴真是费了好大力气……才寻到殿下的。”

    “说点有用的。”贺政勉力保持着在外人面前的稳重和礼节。

    阿奇舒交给他的,正是一枚他父母亲定情的信物同心结,那枚同心结早该遗失了的,可此时正握在他手力,上头还沾染着半块黑色。

    当年贺霆出门匆忙,没来得及佩上,但陈王妃去东宫陪太子妃的时候是带了的。可当时她为救太子妃换了衣裳,后来就再也没找着过。

    “你怎会有这个!”贺政不自觉提高了声量。

    阿奇舒叩首回道:“殿下!这是当年从先陈王妃身上掉下来的!殿下,先陈王妃……并非死于逆党!”

    “你说什么?”贺政冷笑,“哼,你是捡着了我母妃的小玩意儿,故意藏了多年,用来讹我的吧?”

    阿奇舒连连摇头,哽咽着说:“殿下,当年反贼趁夜杀入东宫,先陈王妃与太子妃——也就是当今皇后——一同藏匿躲避。谁知反贼几乎将东宫一寸寸找过去,皇后没办法,便想到找个人来代替自己。”

    贺政手忽地一紧,攥成了拳头。

    “可皇后养尊处优,若是随便找个人来假装,恐怕是行不通的。于是……”阿奇舒眼里掉下泪来,“于是,她想到了正在身边的先陈王妃,抢先命人下手打晕王妃、给换上了她的衣服,自己再扮作王妃混在人群里,看准时机逃了出来……”

    “胡说。”贺政脸上仍挂着笑容,但眼底的光却愈发冷了,“你这贱婢,竟敢胡乱挑唆我与皇后的关系,简直是吃了豹子胆……”

    “这枚同心结,就是铁证!如真像传言所说,王妃是在被抓到之前主动换上太子妃的衣裳,这枚同心结,她必然不会带在身上,那上面也就不会有血!那些奴仆打晕王妃后假意护她出逃,实则专门往逆党手上撞去……奴因年纪小,虽目睹了整件事,却幸而没被人发现……”

    阿奇舒再次匍匐在地。

    “每每见殿下与皇后和睦相对,奴心中实在苦不堪言呐!这么多年来,奴一直良心不安、一直想把这件事说出来。可奴心里知道,即便说出来也于事无补……殿下,奴不奢求殿下希望原谅为奴的自私和胆怯——不是每个人都有勇气说出事实的。只希望殿下能够知道当年事的实情,别一辈子活在欺骗里……”

    贺政抬手把同心结放到眼前,看着上面凝固多年的黑色的血迹,忍不住笑出了泪。

    他想起这么多年,皇后对他的无微不至、关爱有加,甚至有的时候比对太子还要好。小时候他惹了事,皇后会让太子替他兜着,宁肯自己的儿子挨骂,都不能让他挨骂。

    可这一切,却原来只是侩子手对自己做过的错事的愧疚!

    他回身从架上取下另一只同心结,一样的款式、材质,那只上面干干净净的,一丝灰尘都不曾沾染。

    “阿奇舒……”他浑身的力气像被抽干了。

    “殿下……”

    “你可还要家去?”

    阿奇舒不解地摇头:“奴……奴已无家可归了。”

    贺政闭上眼笑了笑:“那……你是想活、还是不想活?”

    “殿下!”阿奇舒面露惊诧,慌忙直起身板道,“自然……自然是想活的……”

    “所以你才来找我,意图用这一件事,换我对你的庇护。”贺政终于恢复理智,转身面朝着她,“你以为、这样做,就能遮掩你助纣为虐的罪过?”他一步步向着她走去,“你以为用怯懦当借口,就能心安理得让我放过你么……”

    他一把掐住了阿奇舒的下颌,用力到她的脸有些扭曲变形了。

    “你——你们……都太不了解我了。”他轻轻说着,“为了报仇,我已经做了太多,并不介意再多一点……照我说的做,就让你活,否则……我会让你……生、不、如、死。”

    阿奇舒被吓得大气不敢出,只能眨眼点头,不住地向他表忠心。

    她不过是想搏一把,若能以此得到祁王的看重,那便是后半辈子高枕无忧。可她怎么都没想到,平日里温润和善的祁王,背过人去竟是这般凶煞模样。

    贺政放开了手,面无表情地盯着她。

    “低……殿下……”阿奇舒说话都有些不利索了,双手捂着被掐疼的脸,战战兢兢看向他。

    “我该怎么处置你?”贺政是在自言自语。

    “殿下……奴……”

    贺政没理她,开门出去叫了姜瑜过来:“去趟卢家,找卢衍,让她带几个心腹过来……两个,不能多,就说……”他斟酌了片刻,“到她给我还人情的时候了。”

    ---

    阿奇舒被贺政灌过迷药,换上府里丫鬟的衣裳,交由卢衍带了回去。当年卢衍欠他一个大人情,她远离朝堂政事、又身份尊贵,是囚禁阿奇舒再合适不过的人选。

    “迷药不能日日用,但你要让人看好了,最好将她锁在地牢、密室里,堵上嘴,一声都不要让她发出来。”他冷着脸对卢衍说,“你知道的,这世上总有不能听、不该听的,若你听了……”

    “我懂。”卢衍还是笑得没心没肺,“这些大道理不必告诉我,不过我要替你看她多久?”

    “多久……”贺政失笑,“我也不知道多久……一波未平,我尚且不知那柄利剑要去哪里寻,却又来一桩……”

    “祁王殿下也说这样的丧气话?”卢衍一副看好戏的神情,“少见。算了,我不问了,左右不过多一张嘴,当初你替我救小柏,这回人给我,你就放心吧!”

    那过后没两日,便是昭然看见贺政失魂独坐在池塘边的那次。

    他曾在房里悄声哭泣,泪流不止。他甚至曾想办法侧面查证,不惜去提起当年话头来试探皇后的反应,皇后只假作感慨、哀叹,然态度却分明是模棱两可、避之不及——似乎从前就是如此,只是他从没有注意过——这更让他确信了这件事的真伪。

    他愈发痛恨自己的无能,竟把害死母亲的人当作自己的亲人,甚至要眼看着皇后将来成为太后、尊享无上荣宠而不需要付出任何代价。

    他是对仇恨极为看重的人,尤其是双亲之仇,若非如此,也不会十年执着于断绝永王子孙。

    在最初的计划里,他是想要将尔籁收归麾下,等到了结贺伏晟,再静待时机,要她出手结果皇后。

    可怎么也想不到,其中最大的变故竟会是他自己——

    在他还没发觉的时候,他就已经深陷其中、无法自拔了。

    ---

    听完阿奇舒的讲述和皇后的自述,殿中一片死寂。

    贺政又是一声轻笑,开口道:“我的父母……都惨死在那一晚。我的母亲……竟是如此枉死……而你呢……你贪生怕死,享后位之福、却不肯担后位之责,何以为国母?更枉为人母!”

    义正公主早被吓傻了,跪在兴安公主身后,时而看看自己的母亲、时而看看自己的兄长,抽噎个不停,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皇后痛哭流涕,尔籁仍旧不发一语,默默换了个手拿剑。

    贺政掉转目光:“太子早知此事,却纵容包庇,敢问又何以为储君?何以为将来的国君呢!”

    “陛下、陛下!”皇后急了,“此时与太子无关,他当年也还只是个孩子。何况他这么多年功劳苦劳、大大小小,从未有失!吾一人之过、愿一力担之,不要牵连我的孩儿!”

    “若我父母还在,今日也会是这样护着我的吧……”贺政怔愣着望向皇帝,泪珠也掉了下来,“是你告诉我,他会说——‘笑笑吾儿,无需追斗摘星,只得一安乐足矣’。”

    “可若杀人不能偿命,我又怎可得安乐?母亲沉冤十余年,我却敬凶手为亲!若她和父亲泉下有知,又会作何感想啊……”

    “够了。”皇后几乎掩面而泣。

    皇帝脸上同样老泪纵横,一场好好的家宴被闹成这般模样,实在是他不愿见的,可究其根本,他却又谁都不想去怨。

    “当年祸事,有朕之责。”他两手紧紧抓着一双儿女,目光看向贺政,“朕没有护好你的父母、没有护好天下臣民……”

    “陛下,”贺政打断他的陈情,直挺挺跪下,“今日众目睽睽,皇后俯首认罪,难道还不足以处置么?难道事不从曲直,人不分善恶么?”

    殿上以佘将军、鲁国公、贺宥等人为首,与贺霆夫妻或贺政交好的数人,突然前后脚跟着跪了下去。

    “陛下!”“陛下……”

    皇帝有些喘不上气来,掐着宣王和兴安公主的手更为使劲了。

    “够了!”皇后总算提了口气,高声说了句,“十六,这些年苦了你,我一直想要尽力弥补,可到最后……”她扯着嘴角笑了笑,“我只以为世上真有‘视如己出’这回事,可到底……你不是我的孩子。”

    她看着瑟缩的女儿和迷茫的儿子。

    “此事皆由我起,也该由我结束。我一时贪心犯下大罪,只该以这条命来谢罪。陛下,只希望……勿要牵连我们的孩子……她们是……”

    她一狠心,双手抓住了尔籁手中兵刃,朝着自己的脖子扎去。

    “无……辜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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