计划

    姜行舟之所以在祠堂里待了一整夜,倒不是真听了姜自习的话,而是因为她在思考。

    她上辈子死的时候是个普普通通的大学生,出了意外嘎了也就算了,连赶上个时髦也不知是穿越了还是孟婆汤没喝干净重新转世成了姜行舟。

    从娘胎里出来睁开眼看见的第一个人就是自家傻乐的爹,她本想着虽然是古代,但这辈子要是能有个幸福美满的家庭也不错。

    可谁知不过是过了四年的好日子,父母出去做生意的时候就出了意外去世,剩下她一个小姑娘面对满姜府的豺狼虎豹。

    从那个时候起,姜行舟就计划着要走。

    她调查过了,这个朝代是可以立女户的,而且本朝是太平年许久没有战事,国富力强,只要她有足够的钱去到一个安全的地方,就可以开始新生活。

    而姜家的这个摊子太大了,尤其是在还有其他正经的姜家男嫡系在,在双方年龄差如此大的情况下,她一个孤女想在群狼环伺中执掌姜家简直是痴人说梦。

    但筹划点其他的东西还是可以的,只不过她之前年纪太小,贸然行动一个小姑娘也不安全。

    所以在解决掉高嬷嬷之后,她便示弱以敌降低存在感,花了几年的时间慢慢筹谋逃跑。

    可今晚姜自习的话狠狠将她原本的计划打乱,他要将她嫁人,以便换取更大的利益。

    而这又是现在的姜行舟无法阻止的,哪怕没了这次,只要她还是个需要伯父庇佑的孤女,她就无法逃脱被嫁人生子的命运。

    姜行舟仰头看向那些高台上一层一层的灵位,高低错落井然有序,最顶上的是一幅白衣束发长身玉立的背影,看不出男女,据说是姜家的祖先。

    堂内灯火通明,只是她这小矮个子还是看不清那副画的全貌,影影绰绰的只觉得画者笔力深厚,寥寥数笔便出现一个丰神俊逸的强者背影,令人观之生畏。

    她突然觉得有些疲惫,这辈子才活了十年,面对的那些暗地里的刀光剑影就比她看过的那些宫斗剧还多,为了钱财为了做戏。

    其实那门亲事除了提前逃跑也不是没有其他办法。

    姜自习渴望那个三品大官可以带给他的权势,若她留下来嫁过去,不管内里再怎么虚假,她明面上也还是那位公子的正妻。

    同样的好处,他姜自习沾得她为什么不能有,只要她豁的出去,未必不能借着这股东风让他付出代价!

    她可以做到吗?她可以。

    但她想吗?她不想。

    寂静的祠堂里,一道幽幽的叹息声突然响起。

    但她真的累了,姜行舟看着牌位顶端那个肆意洒脱的背影,觉得怎么这么心累。

    这条路像是没有尽头,永无止境一样,裹挟着那些东西将人变得不像人。

    归根结底,姜行舟扪心问自己,好不容易重活一世,她想这么活吗?

    “我不想”

    她几近脱口而出的自语道。

    话音才落,祠堂里挺直背板的小姑娘突然忍不住勾起了嘴角,觉得心里面像是有无言的枷锁解开。

    连因为长期假装勾身驼背而有些弯的背脊,都像是放下沉重的包袱更为挺直了,一时间轻松的有些不可思议。

    姜行舟察觉到自己突然松了一口气似的身心,嘴角的弧度未落,而是向着摆放灵位的高台走去。

    她灵巧的借着桌腿翻上高台,避开交错的牌位,一直爬到最顶端那副画的下面摆着的一个牌位处。

    虽然摆着老祖宗的画像,但从祖上传下来的只有画,没有人知道这位老祖叫什么,只有画的右下角写有一个无涯。

    但谁也不能确定那就是老祖的名字,所以这是个无名牌位。

    “得罪了祖宗。”她边说边搬起那个牌位,露出下面的一个小巧的空洞,掏啊掏的掏出一个裹得严严实实的小布兜。

    看着这个布兜,姜行舟的眼中闪过几丝狡黠,没想到吧姜自习,你们翻来覆去找的东西其实一直都在你们的眼皮底下!

    这个放东西的地方还是姜自言告诉她的,说是他小时候调皮无意间发现的,如今便算是传给她了。

    想起那个为人疏朗的父亲,姜行舟眸光不由微暗,她这一世的父母人都很不错,只可惜遇到了天灾……

    她收好布兜,又仔细看了眼近在眼前的背影图,纸张泛黄,苍劲有力的笔触透纸三分。

    但她只看了一眼什么也没说,随即便转身避开牌位下了祭桌,只在路过写有姜自言和尚兰的牌位时行了一个礼,其间没有碰到任何一个牌位,动作熟练的很。

    姜行舟推开房门走了出来,不知不觉一夜已过去了,外面的天际透着些许天光,只是又间或夹着几道紫色的闪电一闪而过。

    她站在屋檐下缓缓抬起头,身后屋内烛火通明,只是那些黑压压的牌位连成一片,咋一看犹如猛兽的巨口。

    有些昏沉的天色照在庭院里四角的屋檐上,将天空也框成四四方方的样子。

    “——轰隆隆”

    远处突然炸响一声雷鸣。

    姜行舟抬头仰望祠堂那个小小的有棱有角的天空,耳边闷闷的雷鸣不断,摸着胸口的硬物,眼睛亮闪闪着似燃着一团火。

    她没有再回头看后面灯火通明的祠堂一眼,径直的走向前方没有丝毫光亮引路的出口。

    似是借着天光,便能走向那个她心里的出口。

    姜行舟手捂着胸口的东西,胸膛里似是还残留着在祠堂时的那种感觉,她定下心神,看着眼前这个和她一起长大的丫鬟,郑重道:

    “你愿意和我一起走吗?这次我若是成功走了,你是我唯一的贴身丫鬟,他们不会放过你的。”

    竹生本来还在说着什么的嘴突然顿住了,眼里有些难以置信,“我…我可以吗?小姐你带上我真的可以吗?”

    知道姜行舟要提前走竹生害怕吗?她怕,小姐走了,三老爷和三夫人肯定会找她的麻烦,可她更不想看到小姐被三老爷随便的推进火坑里。

    竹生看着眼前这个板着一张小脸,身形瘦削,精致的小脸上没几两肉显得本就大眼睛更为明显。

    身上穿着的衣服看着花团锦簇布料极好,但外衣袖口都磨的褪色,外人看不见的里衣上更是缝了不少补丁。

    明明是个出身显贵的大家小姐,但日子过得还没有她这个小丫头好,小小年纪就得学着谨慎和做戏,她不过才十岁!

    “可…可我的身契,不行不行,我会连累小姐的!”想到自己的身份,竹生再连忙摇头。

    没有身契的仆人逃跑便算作是逃奴,一旦被抓到便是死罪。

    姜行舟闻言却是一笑,掏出怀里的布兜将其中夹杂在好几张银票里的泛黄纸张拿了出来。

    “你看这是什么!我早就想办法将你的身契拿了出来,本来等过几年之后我也是要给你放你出姜府的,只不过事权从急,我也只备了几张路引,到时候我们假扮成姐妹从江溪外的码头坐船走。”

    虽然事出匆忙,但姜行舟已经做好了准备,路引,钱,以及最关键的户籍。

    但到底不是完全准备,她平日里虽然在府里很透明,但有了那门婚事最近姜自习肯定会关注她。

    为了能更为顺利坐上离开江溪的客船,让府里的目光不在她们身上,她还需要制造一场令他们无暇他顾的意外。

    “我都听小姐的!”唯一的顾虑解除后,竹生看着姜行舟坚毅的目光,哪怕前路艰辛,她也觉得没什么能拦得住她的。

    竹生是姜府外头买来的丫鬟,自幼父母双亡,被家里的刻薄亲戚给卖了人牙子。

    “好!我不会让你失望的。”姜行舟自家事自家知,她不是真十岁,竹生却是货真价实的十二岁小姑娘。

    若不是这次真的太紧急,她怕连累到她让竹生承受姜自习的怒火,她是不会想带着她一起走的。

    她想到自己准备实行的计划,深呼一口气,随即眸光更为果决。

    “你听着,我们三天后的晚上出发,我需要你准备一些东西然后……”

    竹生知道这是决定她和小姐命运的关键时候,立马严肃的脸听着姜行舟的机会安排,越听眼睛就越亮,但一面眼睛还要盯着窗户防止突然有人过来。

    “放心吧小姐,你说的那些我一定会完成的!”

    姜行舟看中竹生清秀坚毅的脸庞,暗自呼出一口气,希望真的可以一切顺利。

    竹生做事向来谨慎,她不担心她会露出什么马脚。

    她也想好了,若是出了什么意外,哪怕她走不了也得送竹生走,不然她被发现了还能活命,竹生便真的要遭了。

    她目送着竹生去准备的身影,摩挲着手中一块质地温润如水的蓝色玉佩,它通透的犹如一团水,看上去便知价值不菲。

    那便是姜自习心心念念想找到的姜家传家的玉佩,但其实它一直都被藏在了祠堂老祖的牌位下面。

    姜行舟不知道里面藏了什么秘密,让姜自习这么在乎,难道还能真是仙人所传不成。

    不过他越想得到,姜行舟便越要将它带的远远的,让他一辈子也看不到它。

    更何况这块玉也算是她的父母唯一留给她的念想了。

    那些其他的东西除了能折成钱的,其他统统都带不走,所以除了那些银票,她便只剩这块儿玉了。

    光泽莹润纯净的玉佩在那双细长稚小的手里被来回盘旋,巴掌大的玉蓝的浓郁透亮。

    光亮下,在姜行舟没有注意到的时候,那玉里“水”像是流动了一样,翻涌间几缕银色符文闪过,随即很快又恢复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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