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步鬼城

    被风沙眯了眼睛的栀炎应声坐进车辇,为了躲避风沙,她随即将车辇的门帘掩上。

    笛江用了神族的术法,只在须臾之间,他们的车辇就穿过茫茫荒漠,来到一座古城门外。

    笛江和景羲走下马车,来到车辇前,恰好此时,栀炎感觉到马车停稳,遂掀开门帘,看着他们二人问:“这就到了么?”

    “下车吧,我们到了。”笛江伸手拉起栀炎的手腕,牵引着她走下马车。

    景羲还在坐“快车”的眩晕感中,他摇晃了一下脑袋,又使劲闭了闭双眼,低声感叹:“笛兄驾的车辇,好似飞在风沙中,丝毫不考虑我这个坐在车前的千岁小精怪,是否承受得住这风驰电掣般的速度。”

    “景弟啊,我一路上护住你的真身,未曾让你被风沙刮走,已经算对你仁爱慈悲了。你怎就不懂感恩于人呢?”笛江漠然瞥了一眼景羲,冷声对他回道。

    栀炎看了看景羲脑袋上被风沙吹崴的发髻,淡淡笑道:“羲哥哥你的发髻歪了。”

    景羲遂抬起手来,将歪掉的发髻扶正,跟上笛江和栀炎的脚步。

    “鬼炬城。”栀炎昂着头轻声念道。三人看着高高的黑褐色城墙之上刻着“鬼炬城”三个血红色的大字,每个字迹上还溢出些多余的边迹,远远看上去,像是凝固的血迹。

    景羲看着轻易认出妖族古字的栀炎,欣慰地点头赞道:“栀儿不愧是师出于我,就连妖族的古字也能一眼辨认清楚。”

    “多谢羲哥哥那些年在山上坚持教导我认识各族的语言和字体。”栀炎看着景羲得意的模样,笑着谢道。

    “这些字,妖族里三岁小儿就能认得。你们有何可骄傲的?”笛江神色淡漠,轻声对栀炎和景羲说道。

    说完,笛江走到城门口,看着大门敞开,无人看守的鬼炬城城门,对着身后跟来的景羲和栀炎严声提醒:“鬼炬城的城主是个道行极深的鬼魅,城中的城民一半以上是鬼族,剩下一小半城民是妖族,还有极少数的人族,但也不算是纯种人族,他们中,多半是人族与其他族类结合的后代。像我们这样外来的族类,进城后一定谨言慎行,否则很容易沦落为他们的盘中餐。”

    栀炎点了点头,轻蹙眉头,抬头看了看城门之上的天幕里翻涌的层层乌云,又看了看好似血盆大口一般的鬼炬城城门,心中满是疑惑:我为何这几日会梦见这种鬼地方呢?这一点也不像是我能够喜欢来的地方啊,怎么回事呢?

    “为何无人看守城门呢?”景羲不解地看着笛江问道。

    “无人敢进的领域,何须守城人?进去的人,都是城中族类等候多时的美味佳肴,城门敞开得越大,越是说明城中有太多嗷嗷待哺的妖魔鬼怪。你这千岁小精怪,最适合他们拿去炖汤,大补。”笛江勾起一抹邪笑,盯着景羲天真的模样,阴声说道。

    “诶诶诶!”景羲被笛江的眼神和说话的语气吓得打了一个冷颤,他不自觉地后退了一步,用身体挡在栀炎身前,惶恐地问,“那像栀儿这样水灵灵白净净的花树妖,岂不是更容易被那些恶鬼恶妖们觊觎?这种鬼地方,我们还是不要进去了吧,啊?”

    “要不,我们回去吧?”栀炎不安地看着笛江的背影问道。

    “好。”笛江突然转身,对栀炎毫不犹豫地应道,并大步超他们的马车前走去,边走边说,“你俩上马车吧。”

    可早已看淡生死的栀炎,在浓重的好奇心驱使下,又临时起意,想进鬼炬城一探究竟了。

    “别啊,来都来了,进去看看啊。”栀炎看着笛江准备上马车的身影,高声提议道。

    “好,听你的。”笛江又快速转身,走到栀炎跟前,拉起栀炎的手,三两步就走进了鬼炬城。

    被笛江牵着手的一刹那,栀炎顿时只觉得心慌意乱,脸颊一阵火辣,她已经很久很久不曾有过这种感觉了。她只觉得,此事的天地,虽是乌云密布,风中裹着砂砾,但她的世界里,却是另一番花团锦簇姹紫嫣红的景象。

    “这?!”大脑完全反应不过来的景羲,也顾不上惧怕,急急忙忙追上笛江和栀炎,看着笛江牵着栀炎的手,大声制止道,“光天化日,笛兄怎么随意牵起姑娘的手,你堂堂神族,如此轻浮?!”

    此时,城中那些暗躲在角落里的眼神里充满了戾气的鬼族、妖族听闻“神族”二字,遂即刻忌惮地藏住他们的杀戮之气。

    栀炎一时分不清这到底是景羲有意为之,借机高声“敲击”城中鬼怪不要看见生人就迫不及待开启觅食模式,还是景羲只是在发牢骚,歪打正着震慑了一番城中正对他们虎视眈眈的恶鬼戾妖。

    栀炎虽是洒脱不羁,但也禁不住景羲在一旁高声奚落她与笛江光天化日牵着手,她试着将手从笛江温暖的手心里抽离,可笛江抓她的手抓得太紧,她一时根本无法挣脱。

    笛江继续牵着栀炎的手,大步在死气沉沉的鬼炬城中走着,不屑一顾地对一旁的景羲说:“我只是在保护她。你也知道,像栀儿这样的花树妖,是那些鬼怪觊觎的盘中佳肴,我若不将她紧紧护在手心里,保不准一阵妖风吹过,她就被劫走了。”

    “那……”景羲无力反驳,却不甘示弱地上前,莽撞地牵起栀炎的另一只手,心虚地高声说,“那我也要牵着她,将她护在手心里。”

    栀炎尴尬地挤出微笑,她能明显分辨出,景羲牵起她时,给她的感觉像是被哥哥牵起了手,心安而满足。而笛江给她的感觉,明显不同,那分明是情动意乱的迹象。

    景羲已很久不曾牵过栀炎的手了,他一开始有些慌张,很怕栀炎会甩开他的手,当他发现栀炎并未推开他的手时,他的脸上洋溢出惊喜的笑意,可很快,他又收住了笑容,神情里多出几丝哀伤。

    景羲刻意用力握了握栀炎的手,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有一阵情动的激流在他的身体里猛然泛滥开来。可他丝毫不敢声张,生怕有人看出他的这份汹涌而来的悸动。

    就这样,他们三人手牵手并肩走,引来城中街道上路过的山鬼和精怪们投来异样的眼光。

    而他们身后,正远远跟着一位胡子发白头上发髻凌乱的小老头,那小老头衣衫褴褛,身形像个矮矮胖胖的大冬瓜,他挠了挠自己的脖子,一个人脑袋就从脖子上冒出来,这个人头和小老头长得是一模一样。

    “你猜,他们仨,谁更好吃?”小老头脖子上顶着两个脑袋,他们在交谈,两双眼睛直勾勾顶着栀炎他们的背影,眼神里满是饥饿和贪婪。

    新冒出来的那个脑袋说:“先吃那个姑娘,她应该最嫩最甜,生吃最佳。”

    另一个脑袋说:“先吃那个千年天景草精怪,拿他炖鸡汤喝,滋补佳品。”

    新冒出的那个脑袋突然叹了口气,低声说:“啧,可惜啊,他们身边的那个神族,是块硬骨头啊,弄不好能把咱俩的脑袋瓜打开瓢。”

    另一个脑袋阴声说:“怕什么,杀了神族,再将他烤熟了,下酒,俺俩能喝三天三夜,睡醒了就能增加十倍灵力,能把前天欺负俺们的那个虎妖剥皮顿汤。”

    新冒出的那个脑袋骂骂咧咧回道:“真是大傻子啊,你!难怪别人都骂你是大傻子,你要真有杀神族的本事,咱俩前天也不会被虎妖打得满身伤。”

    “我傻?我傻,说明你也聪明不到哪儿去。你骂我,跟骂你自己有什么分别。”另一个脑袋很是不服气地嘟囔道。

    就在两个脑袋你一句我一句时,天幕里忽然刮起一阵黑色的妖风,妖风里裹挟着沙尘,风沙铺天盖地向鬼炬城席卷而来。

    “快跑!快跑啊!那个弑鬼屠妖的魔僧又来啦!”两个脑袋的小老头恐惧地大喊着,朝着城中的小巷子里慌忙逃窜,逃窜过程中,那个新冒出来的脑袋直接躲进了脖子上的衣领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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