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生杯第一天,11班对阵7班。
9班的比赛在第二天,林予画完了黑板报准备过来看看,毕竟答应了程流。
比赛刚好进行到中间阶段,双方打得有来有回,时间只剩下最后五分钟,11班以两分优势领先7班。
篮球场周围被围的里三层外三层,有些人是来看球赛的,有些人是来看帅哥的。远远地看过去,程流高挑的身形在人群中的确十分突出。林予慢慢地走过去,她不懂篮球,但是能看得懂比分,人潮涌动,林予凭着娇小的身材悄悄挤到了最前面。
她站在离篮筐不远的地方,视野很好,能清晰的看到双方对球的争夺。她还看到温晚和程婉舒也在,站在她对面,而且离得很近,几乎是贴在一起站着。程婉舒黑着一张脸,怀里抱着一瓶水,应该是准备给程流的。温晚怀里也抱着水,眼睛亮亮的看着程流,视线像黏在他身上了一样。
比赛仍然很胶着,最后三十秒,11班的人掌握了球权。
眼看着马上就要运球到篮筐下投球,7班的人突然从侧面抢走了球,猛地扔到三分线外的程流手里。
空气仿佛一瞬间凝固,大家都明白生死权掌握在程流的手里,于是齐齐屏住呼吸。林予看向程流,他的表情依然和从前一样,从容的。
抬手,投篮。
球稳稳的落入篮筐。
哨声响起,7班胜。
人群如潮水一般涌向程流,11班的人被挤了出来,有些烦闷的拿起了球往篮筐扔。
林予站在原地,看着程流被包围着,突然觉得没有什么比这个人更配得上这些东西了。掌声,赞美,荣誉,这些都是在人群当中闪闪发亮的他应该得到的。隔着半个篮球场的距离,程流抬头,看见呆呆站在原地的林予,目光在一瞬交汇,他的眼神和那天下午一样,温柔、平静,而热烈。
“喂!小心!”
不远的声音传来,林予抬起头,头顶被一片阴影笼罩,紧接着脸上一热,钝痛感从外向里传,林予痛得不得不闭上眼睛。脑袋晕乎乎的,鼻腔和喉咙有股浓郁的血腥味,很多声音在往林予耳朵里涌,但是全都变成坠入海底的石块,云散烟消,没有回音。
林予醒过来,没闻到血腥味,只闻到了医务室的消毒水味。
程婉舒看见她睁开眼睛,兴奋得又想上去晃她,脑袋里掠过她被球砸得当场晕倒的场面,悻悻地收回了手。
“你醒了!”
“别这么大声,耳朵有点痛。”
“噢,好吧……”
林予慢慢坐了起来,看见程婉舒给程流的水放在旁边的桌子上,顺口问了一句:“你没给程流吗?”
程婉舒楞了一会,满不在意的回答:“他哪需要我的水,光那群女的给他送的就够他喝了。”
林予点点头。
“那谁送我过来的?”
“当然是我啦!”
赵越掀开帘子,笑眯眯的走过来。
“小鱼妹子,要不是他们嫌弃我是流子的兄弟不让我参赛,今天我还没办法救你呢。”赵越也坐到她床边,笑得眼睛都看不见了,林予觉得他很像做了好事来邀功的小孩。
“谢谢你,赵越。”
“哎呀,小鱼妹子你的事就是我的事,咱俩谁跟谁啊!”
“是啊,你们俩谁跟谁啊。”
程流也掀开帘子,站在赵越后面。
林予看着他,他的球衣还没换,刘海被薄汗打湿贴在额前,声音比往常冷了许多。
“流子,你……”
程流没说话。
赵越切了一声,知道这是程流生气的惯用手段,拍了拍程婉舒的肩膀,示意她这会儿得离开才行,不然大家都得被程流的火气烧死。
程流静静地坐在林予床边,谁也没有先开口,反而是程流先耐不住无聊,起身给她倒了杯温水。
“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没有了。”
林予接了温水,慢慢地喝着,不自觉地总想瞄一眼程流,在和他对视之后又灰溜溜地收回视线。
“对了…恭喜你啊,比赛赢了。”
“嗯,谢谢。”
原来她的感觉没错,程流今天确实有点冷。但说不出来哪里冷,或许是因为他们之间本就隔着一层无形的屏障,但此时程流直勾勾盯着她的眼神又关切得不像话。
“那些人,我会处理。”
“啊?”
“我是说,我会帮你教训那些人。”
程流的语气很坚定,林予又想起那天他靠在机车上吸烟的样子,完全不收敛的痞气。
林予摇了摇头。
“不生气?”
“生气是在浪费我的情绪。”
程流忍不住笑了,看着她一本正经的说出这种话,觉得她看上去虽然呆,但好像确实挺可爱的。
“有没有人说过,你这样比较有人情味?”
林予一下子就回到程婉舒笑着说她喜欢程流的那个下午,心脏砰砰地跳,脸上一热,连半个字都吐不出来。
“你还没有和我介绍过你自己。”
程流用和以前一样慵懒的语气说着。
“赵越叫你小鱼,婉舒叫你呆子同桌……”
程流沉静地看着她,眼睛湿漉漉的,亮亮的,悄无声息的拉近两人的距离,林予能看见他长长的眼睫毛,一眨一眨。她觉得在这一瞬间仿佛看见了摇尾巴的小狗。
“那我呢?”
陷入一阵沉默,呼吸也变得很灼热,空气被吸入肺里,连带着一整个胸腔都热热的,林予感觉自己在冒汗,紧张得好像要发抖。而程流依然一副冷静的样子,坐在那里,等着她的答案。
“我叫林予,双木林,给予的予。你可以叫我……”
“我就叫你林予。完完整整的,挺好。”
温晚掀开帘子的一边。
“程流,学生会的事……”
程流收起笑容,起身面对温晚。
“好,等我一下。”
温晚识趣的放下帘子,去外面等他。程流坐下来,迅速的扯了一张纸刷刷地在上面写了一串数字。
“联系方式,我也应该有吧?”
程流只留下这句话,就出去了。
晚上林予安静地把自己裹在被子里,紧紧地闭上双眼,一片浓稠的黑色之中,无法控制地浮现出程流的眼,湿漉漉的眼。林予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变得很快,呼吸也变得很急促,这种从未有过的情绪在心里翻涌,像汹涌的浪潮。
她或许不太明白程婉舒说的喜欢一个人的感觉,但能被自己清晰听到的心跳声和想见他的那种心情都在告诉他,他至少在自己心里很特别,这并不是假的。
下雨了,夏季的雨总是来的很突然。恍惚间一场倾盆大雨闯入这座小城市,又在哗啦啦地将城市洗刷过后离去,雷声阵阵,也打进了林予的梦里。
很荒芜的一场梦境,那里没有任何人在。
林予一个人坐在荒野之中,一阵雷声过后,无数玻璃碎片从泼墨般的夜里倾泻而下,它们穿过林予,折射出千百个场景。
“没事的,小鱼,我只希望你幸福。”
“小鱼,你不会背叛我的,对不对?”
……
“你为什么背叛我?”
“有没有人告诉过你,你是个扫把星?”
这些声音融成许许多多无规律的杂音,随雷声一同飘入林予的耳朵里,嗡嗡的响。一双手凭空出现掐住她的脖子,紧接着她看见一双血淋淋的眼:“那天,你为什么要走呢?”
林予睁开眼。
雨停了,桌上放着小姨写的纸条。
“做噩梦了吗,小鱼,昨晚是个雷雨夜,我担心你会睡不好,中途进来过几次,看见你皱着眉头大汗淋漓的,我替你擦了汗,也打开了加湿器。
我明白失去一段记忆的感觉并不好受,如同故事缺少了一节开头,但是目前为止,我们能做的最好的办法就是接受并适应它。慢慢来,不用着急,小鱼,你一定只是遗忘了痛苦,代表着你要破茧迎来新生,成为全新的林予了。
早饭在桌上,就算来不及也要记得吃一口。”
该怎么和小姨说呢,其实她已经习惯了记忆的离开,老实说除了做噩梦和偶尔出现的头痛以外,这段记忆的丧失并没有影响她的正常生活,所以她慢慢地将这段记忆看的很轻,正如小姨所说“她一定只是遗忘了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