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天很暗，林予拎着刚买完的菜站在路口前，看着截然不同的两条路。如果是选这条大路的话，要一直直走，再左转，经过一个下坡才能回到家。但是如果是走这条小巷的话，只要穿过这条小巷子，就是那个下坡了。天气看起来好像马上要下雨了，林予不喜欢淋雨的感觉，那种湿漉漉的感觉会让她想起被遗弃的小狗，她不喜欢这种莫名其妙出现的孤独感。

    林予一咬牙，右转进了这条小巷，这条小巷结构很复杂，里面有很多的岔路，具体通向什么地方林予也不得而知，但她知道，在墙上涂满奇怪的涂鸦、不时会有烫着羊毛卷的妩媚女人被咬着烟的中年男人搂着腰路过的小巷子不会是什么好地方。

    好在她是知道路的，她对道路好像天生就很敏感。

    这条小巷看似复杂，是因为它由中间呈放射状向四周延伸，而她要做的只是一直顺着来时的方向直走，她就能走到那条下坡。

    林予低着头一直走，脚步越来越快，到后面她觉得自己开始跑，不知道是因为天上好像真的掉下了一两滴雨滴中了她，还是因为小巷内那些奇怪的人和声音越来越多。林予看着自己的脚尖，直到差点踩上一个人的脚，她停在原地。

    抬起头，一个灰棕色头发的男生蹲在地上，鼻子还在往外冒烟。

    看见她来，男生慢慢站起来，一副懒洋洋的样子，挑起眉毛开始上下打量她。林予有点害怕，虽然听说过会有这样的人，但没想到有一天会落到自己头上。“那个……麻烦让一下……”林予憋着一口气，好像说完这句话就用完了这辈子所有勇气似的。但这句耗尽林予毕生勇气的话，在男生听起来就像是蚊子在耳边嗡嗡了两声。

    “你说啥？”那个男生凑近了点，更近距离的打量她的脸。

    “我说……让…！”

    “你还挺漂亮的呀。”

    男生拉开距离，笑嘻嘻地把烧得只剩烟屁股的烟扔地上踩灭，转过脑袋去寻找着什么。林予听到他那句话脑子一瞬间宕机了，脑海中飘过无数小说中地痞流氓想要勾搭女主去约会的场面。

    她现在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快跑。

    “流子，我说你也看看啊！”

    林予准备逃跑的脚步一瞬间僵住，慢慢回头，她看见那个男生走向巷子深处，那里停着一辆机车，有个比他高半个头的男生靠在机车旁。

    他不像那个棕毛那样自带一股流气，一件薄外套在身上更像是和她同龄的乖乖高中生。他刘海很长，堪堪遮住眼睛，林予只能看见他转过头来，又转过头去和棕毛说了几句话，点燃了一只烟。

    “唉，流子你真就不近女色呗，自己不谈就算了，兄弟难得看上一个你还不让我追，给你小气的…”

    棕毛说话声音大，虽然离得有些距离，但林予还是清清楚楚地听见了。

    并且看到那个机车男给了棕毛的脑袋一拳。

    怎么…起内讧了？

    “妹子，你走吧！流子让我别糟蹋小姑娘！”棕毛捂着脑袋跑来林予面前，一副可怜的样子。林予一瞬间觉得他有点好笑，刚才脑补他的一大堆小剧场也随之消失。

    “不过我觉得还是可以留个联系方式的，你偷偷写在这儿，用手机扫待会被流子发现了又得揍我…”

    林予也没拒绝，爽快地把联系方式写在了那张皱巴巴的纸上，棕毛扯过那张纸，用歪歪扭扭地字体写上：赵越。林予越过他们出了小巷。路过那个机车男的时候，林予虽然没看清楚他的眼睛，但总感觉他们或许曾对视了一瞬间，但当林予躺在床上深呼吸时，突然觉得这个想法就像是今晚陨石就要把地球砸个稀巴烂一样荒谬。

    林予闭上眼睛，把自己交给睡眠，她一直以来信奉的都是一个法则：当人陷入睡眠的时候，一切事情都会迎刃而解。

    第二天是开学典礼，别迟到。

    她在心里默默提醒自己。

    开学典礼和所有青春小说里写的一样无趣，林予抿着双唇。这好像是一种习惯，但林予很早就不记得是谁教她的了，或许是她的父母，但她早就习惯了遗忘的感觉。遗忘的不一定是好事，她一定只是遗忘了痛苦。

    “下面有请新生代表，高一七班程流，上台发表演讲。”

    林予抬起头来，一个很熟悉的身影撞进她视野中。她们班的位置在主席台的右边，她又因为个子矮被分得靠前，那个新生代表的侧脸便一览无余的被她看清。她一眼就认出来是昨天那个机车男，同样锋利的轮廓，有点翘的鼻梁，看上去就很薄情的嘴唇……绝对不会错的！

    但他把刘海剪的很利落，完全没了昨天那股慵懒劲，就像所有女生都会倾慕的好学生那样，他优秀，长得好看，又特立独行。

    程流演讲结束后走下主席台，立马换上一副眼皮抬不起来的样子，从右边往他们班的方向走，路过时抬眼扫了一眼人群。

    林予好像又和他无意间对视了。

    程流抖了一下，但脚上步子没停，一脚踩上塑胶跑道上没处理好的那个小坑，一个踉跄差点在七班人面前摔个狗吃屎。

    “脑子有病……”林予旁边一个女生笑了一声。林予侧眼看去，是一个长得很秀气的女孩子。她应该是…程婉舒，那个自我介绍的时候说自己是体育生的女生。

    程婉舒好像注意到了林予的目光，搭上她的肩膀微笑着说：“我哥，人有点傻。”

    林予看着她人如其名般秀气的脸，实在无法把她和那个在小巷子里靠着机车吸烟的程流联想到一起。于是结巴了半天，最后只吐出来一句：“我叫林予。”

    程婉舒看着她愣愣的样子，觉得这妹子也是傻子一个，但又傻得有点好笑。

    “你不做过自我介绍吗？”

    林予有点尴尬的看着她，呃…好像也是。

    “而且，我早就认识你了。”

    林予抬头，对上程婉舒笑意盈盈的一双眼，她眼睛很亮，林予看着看着，好像感觉某一瞬间，她遗失的那些苦痛就要从她眼里倾倒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