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余潋山终于松了一口气,连忙对一旁的女孩子发问:“你叫什么名字?”,“你爹爹不是拿了我的银子了吗?怎么又把你卖进来了!”,“你弟弟的病好了吗?”,“这到底怎么回事?”

    小姑娘见人都走了,也终于从跪坐的姿势转为放松地坐到地上,但她摇了摇头,张口发出了几道不成调的怪声,又抚了抚自己的嗓子。

    薛鸣玉从塌上走下来,将手按在柳如意温热的脖颈间,触诊片刻,便拿出一个小瓷瓶,说道:“这是玉泉灵液,喝下他,你便能开口说话了。”

    “她的嗓子怎么了?”薛鸣玉余潋山在一旁问道。

    “是烫伤……,是被故意灌的。”薛鸣玉说道。

    余潋山心中一拧,昨夜鸣玉说的有理,就算他要救她,也护不了她一世,慢慢的,余潋山心中起了另外的想法,如果将她带回宗门学剑呢?

    另一边,柳如意喝下灵液,一边适应着自己的声音,一边磕磕绊绊回答起了余潋上的问题:

    “我……我叫柳如意。”

    “父亲昨夜又输了,输得厉害,今早便把我卖进来了。”

    “我……没有要救命的弟弟,是母亲为了安慰自己,臆想出来的。”

    余潋山心里愤怒,脱口而出道:“怎么会有这样的父亲和母亲!”

    如意还没有来得及说话,薛鸣玉看见她腕间的伤,正要卷起她两侧的袖子查看,却发现,柳如意反射性地往后缩了缩手。

    莫不是把他当作登徒子了吧,薛鸣玉心中好笑,他放轻声音道:“别怕,我是大夫。”

    柳如意这才放松下来。

    薛鸣玉先后卷起柳如意两侧的袖子,只见她左侧白嫩的手臂上,红痕如两条长虫般高高地隆起。右侧的小臂上,则包着一块灰棕色的小布,薛鸣玉轻触在小布之上,凭他通读药经,手触百草的本事,一时之间竟没有看出是什么材质。

    真是怪哉,薛鸣玉解开小布,却见底下红痕依旧。

    两边的伤口都已经过简单的处理,但是鞭打的器具应该是浸过辣椒水之类的辛辣之物,才会导致伤口如此红肿。

    薛鸣玉忍不住道:“这些伤怎么回事?”

    如意低着头道:“我,我早上不听话,就被打了。”

    “药膏抹上就不疼了,但是样子会消的慢一点。”薛鸣玉说罢,他拿出一盒玉露膏,轻轻地在如意的手臂上抹匀。

    如意感觉手臂上火辣辣的疼痛随着清凉的药膏不断消减,看着自己的手臂好似发现了崭新的事物。

    不多时,薛鸣玉帮柳如意两只手都抹上药膏,把小布也重新包了回去。

    想着小布的质感,古朴而有深意,难道……是蒲公英妖的东西?

    想到这里,鸣玉定了定神色对如意道,“如意,我们是来捉妖怪的,你能不能帮我们一个忙?”

    如意倒吸了一口凉气,“什么…… 妖怪???”

    余潋山有些担心:“要查什么我去就可以的,如意去会不会有危险。”

    薛鸣玉摇了摇头道:“悦来楼前楼后六层,后院娘子不知有多少,我们找起来太无头苍蝇了。”

    薛鸣玉将灵蝶拿出假作发钗放置在如意的发间,说道:“如意,这是以妖气为食的灵蝶,遇到化作人形的妖怪就会活动过来,吸食它的妖气,翅膀末端会由蓝色转为暗紫色,我们要找的人是一百零八位抚琴娘子中的一位,你可能帮我们找到是谁?”

    如意尚在震惊中,但是她很快又冷静下来:“我就住在抚琴娘子们院落的西厢房里,我偷偷探探应当可以。”

    悦来楼的一阵乐曲响起,薛鸣玉知道时间不多了,对余潋山解释道:“闻香不可过午夜,我们马上得走了,我可不想留下来品雪探花。”

    他拿出一根系着金色圆珠的红绳系在了如意的右手手腕上,“如意,这是应声虫,子母两只我们分开戴,我可以根据它找到你,我们现在要先走了,明日一早便来找你。”

    恰巧说完,敲门声已经响起,一位清俊的小生已经侯在门前准备送客。余潋山还想回头看如意,已经被薛鸣玉拉着走出了房间。

    一出悦来楼的门,余潋山便忍不住道:“我们就这样把如意留在那里了?”

    薛鸣玉道:“在青楼谋生的女子,各司其职,有迎客娘子、舞妓、乐姬,还有就是陪客人睡觉的,分的很清楚。如意看来是扶风的抱琴侍女,应当是老鸨让她跟着扶风学艺的,我们在天微亮时去找她,这么一会儿应该没有危险。”

    两人已经走出稍远,余潋山还是放不下要往回走,“不行,这么个地方,我还是不放心,我偷偷潜进去看看。”

    薛鸣玉拿余潋山没有办法,只得跟着前去,走到靠近悦来楼的位置,薛鸣玉腕间的金色小球逐渐发烫,“不好,确实我大意,如意真的有危险。”

    说着,将应声虫放出:“潋山你身法好,跟着虫子快去,我走去悦来楼西侧的巷子里等你。”

    另一边,如意看着余潋山和薛鸣玉离开后,抱起扶风的琴,往知春院走去。

    知春院是一所三进的大院子,抚琴娘子们按照甲、乙、丙的分组分别住在三个主院,对应的抱琴侍女则住在东西厢房。扶风是甲中等次,随甲组一同住在最里面的院子中,如意正好可以经过前面的院子借机查看。

    如意抱着扶风的琴低头走丙院右侧在廊下,在本该径直往前的时候转弯绕入主院,尽量贴着娘子们的房门走。走到丙院尽头,则是进入乙院的左侧廊,她又依法炮制。

    如意陆续经过丙组、乙组各个娘子的房间,娘子们的嬉笑怒骂声隔着房门传来,这个悦来楼好似也没有自己想的那么可怕。与此同时,如意总是不经意得腾出手,摸摸脑袋上的发簪,可那只蝴蝶丝毫没有反应。

    不一会儿,如意便进入了最里面的甲院,她走到扶风的门前,轻叩门扉,扶风打开了门,忙接过她手中的琴,又将她拉进屋子。原来弄影,还有她的抱琴侍女云间都在等她,大家关心地围拢过来。

    扶风在琴放在一旁,也连忙走了过来:“总算回来了,客人没有欺负你罢?”

    如意摇摇头:“没有的,没有的。”

    听到柳如意说话,扶风开心道:“好妹妹,可算是愿意讲话了。”

    柳如意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嘴,傍晚被送到扶风屋中后,扶风对她怜爱至极,奈何她当时无法说话,只好以点头摇头来回应。

    扶风劝她道:“你以后不要那么犟,妈妈脾气坏但耳朵软,遇到不听话的打的就狠,听几句好话心情好了珠串儿也能赏给你。你嘴巴甜一点,日子就能好过了。”

    云间过来卷她左手的袖子,“怎么样,还疼不疼。”

    柳如意心道不好,伤要是都好了会不会很奇怪,不过她看着自己的手臂,红痕依旧很明显,只是已经毫无痛感,这会儿她只有说,“不疼了的。”

    扶风拉起如意的手道,“你和我好好学琴,以后,以后我会保护你的!再不让妈妈打你了。”

    如意点了点头,说心中没有感动都是假的,这里的姐姐们每日步履维艰,挣几个薄钱也要被那老鸨昧下大半,却还惦记着她。

    弄影在一旁气道,“那个摘星,还说扶风是不是教你使了什么手段抢她风头,扶风是宁可不要,生怕你刚来被欺负了去。”

    柳如意心里一暖,连忙说:“客人留我倒了两杯酒,放着喝了两口就走了。”

    “等等,如意,这是什么好东西?”云间发现了柳如意头上的灵蝶簪子。

    如意将灵蝶簪子拿下来摊开在掌中,递过去,三个女孩传来传去反复看着,如意心里松了口气,幸好灵蝶现在没有任何反应。

    云间将簪子举在灯光下,攒头灵蝶的纹路清晰可见,颜色从青绿转为幽兰,云间露出羡慕的表情,“不是金,也不是银,但是好漂亮啊。”

    弄影对如意挤了挤眼,“如意,这客人莫不是真对你有意思。”

    如意心道,绝对不是,他只想让我帮他找妖怪,嘴上却不能说出真相,只有道,“客人说我太素净了碍眼,随手扔给我的。”

    扶风拿起簪子又给如意戴回去,“今天的客人斯文,拿了也没什么事,以后碰到不怀好意的,可不要沾啊。”

    弄影也在一旁说,“是咯,上回那个赵员外家的什么公子抓着我的手,硬要给我戴个镯子,还没戴上,一边嘴都要伸过来了,真是太油腻了!”

    扶风笑了笑道:“那他还不是被你一掌拍开。”

    扶风推着大家往门口走去:“好了好了,今天也不早了,快去休息吧。”

    柳如意与云间一同回到了甲院西厢房的寝房内,这里是甲组抱琴侍女的居所。

    夜深了,一团浓墨从月身前滑过,挡住了大半清辉。

    柳如意抬起头来,她左侧摘星的抱琴侍女锦霞已经熟睡,右侧云间的呼吸声也在不久后传来。柳如意偷偷猫起身,轻手轻脚出了房门。在甲院的西北角,还有三所屋子她没有去过,妖怪很有可能就在那里。

    柳如意经过一排排的房间,房间中的烛火都已经熄灭,廊下,柱子将月光切成均匀的方块铺在地上。

    不久,柳如意已经走至院子最里面,她把灵蝶簪子拔下来拿在手中。第一间屋子,灵蝶没有反应,第二间屋子,灵蝶还是没有反应。只剩下最后一间屋子了,如意有些不敢靠近,但她还是吸了口气走了进去,只见灵蝶挥动了两下翅膀,轻轻地落在屋子的屋檐下,翅膀末尾处发出淡淡的紫光。

    柳如意心里有些不敢相信,这件屋子住的是“柔月”,是今天早上那个阻止老妖婆打自己的姐姐!她怎么会是妖怪呢,正当她愣神的时候,一声冷哼声从不远处传来。

    柔月住的屋子在甲院的西北角,这里的后侧便是悦来楼专门开辟出来教训新收小丫头的地方,但是也是这个“如新小院”,有着整个硕大的悦来楼唯一的后门。如意半夜溜到这里,正被刚结束了一晚的工作准备看一眼小丫头们再睡的龟公谢茂逮住。

    “好你个死丫头,昨天儿个刚来,今天就想要逃,我看你要逃到哪里去。”

    如意拔腿便要往后跑去,谢茂一挥手,又冲出四个小厮,有人扭住她的手臂绑绳子,有人将布巾塞进她的口中,手法分外熟练,几个人或拖着她或推着她向如新小院内走去。

    小院昏暗的房间内,如意被扔在地上,有个小厮正拿着一个木棍超她走来,如意急得直蹬腿,想大声疾呼,最终也只能发出闷闷的呜呜声。

    “等等。”谢茂拦住了小厮,“我好像有件事情还没做,新来的小姑娘都要检查身子,扶风早缺个人,你便临时顶上了,倒是没给你查。”

    如意恶狠狠地盯着眼前背又点佝偻,面色灰白的谢茂,只听他又道:“哦,对,今天还见客了,还被客人留下了,客人碰没碰你?”

    谢茂揪下如意的口中的布巾,“说!客人碰没碰你!”

    如意蓄了一口口水,直接“呸”得一声吐在了谢茂脸上。

    谢茂当即一巴掌打了回去,又将布巾塞回如意口中,揪着她的头发道,“呵,小娘皮,爷今还真得好好给你检查一下,早上买的货今儿一天也没查,说不定前面谁用过了。”

    如意抿着嘴望死死盯着龟公的眼睛。

    几个小厮冲上前来,按住如意的手和脚,将她按到在地,如意使劲地蹬着腿,却丝毫挣脱不过如钳子般按着她的双手。

    龟公已经扒掉了如意的外裙、内裙、衬裤,如意感觉她的腿越来越凉,她的眼泪也不住地流下来,流过脸颊,脸颊也越来越凉。

    如意只剩下一条底裤,羞耻和绝望仅仅攥着如意的心脏,她觉得自己要无法呼吸了。

    这时,一只小虫子飞到了如意身侧。同时,一股剑气袭来,将龟公以及四个小厮掀翻在地。如意抱紧自己蜷缩起来,她的眼泪止不住得流,余潋山当即为她披上外套,将她抱起,一路向外跃出。

    悦来楼墙外,薛鸣玉正在焦急地等待,不多时,一只淡紫色的蝴蝶飞了回来,想那妖物就在此处无疑了,薛鸣玉将蝴蝶收回了生灵戒指中。

    又不多时,一只小虫飞回他的腕间,他抬头一看,余潋山正抱着柳如意从墙上跃下。柳如意光洁的小腿露在月光中,散发出淡淡的微光。

    薛鸣玉愣愣地看着眼前的女孩子,这个被父亲拖着在地上走没有哭的女孩子,被老鸨打也没有哭的女孩子,现在在他眼前扑朔扑朔地掉眼泪,薛鸣玉只能拍着她的背,因为自己的疏忽万分自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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