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历年假期的最后一天，叶梓珊躺在床上纠结要不要去参加晚上的同学聚会。这些年，她和大家都鲜有联系。陌生到让她觉得很有压力。上学的时候就不是什么受欢迎的人物。
不知道是谁知道了她在做律师，就被拉进了同学群里。莫名地收获了很多热情。
柳溪发微信跟她确认出发的时间，要来接她。
【柳溪】：我开车去，你别开了，我去接你。
【叶梓珊】：不用了，我打车去吧。
【柳溪】：不接你，我怕你变卦。
【叶梓珊】：我，真的犹豫了来着。
【柳溪】：我就知道。
两人定好了出发的时间，叶梓珊从床上恋恋不舍地爬起来，洗澡更衣。
柳溪开车来接她，这么许多年，柳溪是叶梓珊和童年时期的唯一关联。俩人虽然也有那么几年断了联系，但是好在重遇时，不曾有过半点罅隙。
“都谁参加啊？”叶梓珊扣好安全带，问道。
“张远、马欣、李静、王洁、程东、刘栋，还有谁来着？反正十来个人呢。”柳溪从后视镜里看了眼车后的路况，一把将车并入车流。
“好吧。你要不来接我，我可能真的就不去了。”叶梓珊把靠背向后调了调。
“所以我来接你，张远让我无论如何都得把你押过去。”柳溪扭头扮了个鬼脸，“他是不是有什么事儿要找你帮忙？”
“不知道呀。”
两人很快到了聚会的地方，停好车，挽着胳膊进了酒店。同学们都到了，俩人推开包间门走进去，只剩下两个挨着的空位，很明显是刻意留给她俩的。
柳溪接过叶梓珊手里的包和自己的一起挂在角落的衣架上。叶梓珊拉开椅子坐下，“不好意思，路上堵车，来晚了。”
“没关系，还早。”张远起身招呼二人，后转身出了包间门去喊服务生上菜。
大家互相问好，寒暄。叶梓珊微笑着一一回应。乔宇珩在她右侧，一语未发。
酒杯满上，酒局开启。回忆的话题随着一杯杯的酒被大家提起。叶梓珊一只手撑着下巴，认真地听着。
乔宇珩端了酒杯，跟她说话，“什么时候回来的？”
叶梓珊也赶忙端起酒杯，“前年回来的。”
“那怎么一直也没跟大家聚聚？”
“没有大家的联系方式。”
乔宇珩把酒杯往前举了举，和她碰了一下，扬手，喝下一整杯啤酒。叶梓珊也扬手，只喝下半杯。
二人再无话。
后来，也不知道是谁张罗着要去唱歌。大家都应和着，起身各自穿衣，要赶往下一处。出了酒店大门，叶梓珊故意落在后面，拉着柳溪胳膊，想着怎么脱身。
乔宇珩跟她身后，听着她和柳溪耳语。
程东站在门口，一把扯住叶梓珊胳膊，“叶律师，不许溜，坐我车。”
叶梓珊使劲挣了一下，奈何对方力气太大，还是被扯着。乔宇珩一个大步，拦住程东肩膀，暗暗用劲，“我坐你车。”
程东被乔宇珩捏得脱力，叶梓珊顺势挣脱，站得离他们更远一些，“柳溪有开车来，我们一辆车。”
“行吧，那你们跟好我的车。”程东被乔宇珩拖着，往前走了。
叶梓珊看着他俩走远，和柳溪一起去开车。
“还去唱歌吗？”叶梓珊问柳溪。
“看你。”
“我不想去。”
两人坐进车里，等着柳溪热车。叶梓珊的手机“叮咚”响了几声，她划开锁屏，是乔宇珩的微信。
[乔宇珩]：回家吧，他们几个喝多了。
叶梓珊把手机拿起来举到柳溪眼前，“咱俩溜吧。”
柳溪定睛看了一眼微信的内容，笑了，“送你回去。”
“嗯”
“你跟乔宇珩什么时候联系上的？”柳溪看着车前的路，问她。
“我进群，他加的我微信，但是我们俩一句都没有聊过。”叶梓珊看着微信里乔宇珩的对话框，“这是他第一次给我发微信。”
“哦”
乔宇珩的对话框静静地躺在她微信的底端，再无消息。后来的同学聚会，叶梓珊几乎没再参加过。时间总是不太凑巧，心情也总不合适。
工作的忙碌，冲淡了本就不太熟悉的关系。
这一年的春天来得很晚。张远的生意起起伏伏，换了店铺，找叶梓珊帮忙看过几次合同。
一个再平常不过的周四，张远约叶梓珊第二天去吃日料，“很有特色，虽然店不大。”
“张总这么客气呢？”叶梓珊在电话里调侃他。
“那是必须的。律师费就不付，饭抵。”张远说道。
“好吧。”叶梓珊应声。
“再约上柳溪，我再叫上宇珩。”张远在电话另一端说道。
“好。那咱们就明天见。我这还有些工作，就不多聊了。”叶梓珊看着电脑里写了一半的合同，说道。
“明天见。”
张远定的日料店确实不大，在老城区的小街道里。叶梓珊和柳溪到的时候，张远在门口等着。
三人在榻榻米上坐定，乔宇珩才姗姗来迟。有些歉意地解释路边不好停车，所以耽搁了些时候。
“喝什么酒？我车里有红酒。”乔宇珩站在卡座外，询问道，眼睛看向叶梓珊。
“啤酒吧，今天喝日本啤酒。他这还有清酒。”张远拿着菜单，说道。
叶梓珊拿着手机回复微信，没有应声。乔宇珩站在那看她。
“那就喝啤酒吧。”许久，叶梓珊放下手机。
菜一盘盘上桌，酒也满好。四人举杯，一饮而尽。
聊了些什么，又好像没聊什么。叶梓珊和大家失散的这十几年的光景里，她能记住的事太少，想讲的更是不多。东拉西扯着，竟然喝下去许多酒。
墙上的挂钟“铛铛铛铛”地敲了十一下，服务生过来有些歉意地说要“打烊”。
时间竟然过得这样快，四人起身，穿好外套，朝外走去。到了门口，约定着下一次再聚。
乔宇珩站在叶梓珊身侧，“我送你。”
叶梓珊把公文包背在左肩膀上，想了一下，点点头，“好。”
“那我俩打车走，我俩一个方向。”柳溪和张远说着，就朝路边走去。
“好。”叶梓珊抬手和他俩告别。
“我车在那边。”乔宇珩指了指远处，“这门口没地方停车，我停在那边了。”
“好。”叶梓珊跟着他一起朝远处走。
走了几十米后，在一排车前停下。乔宇珩从外衣口袋里掏出手机叫代驾。叶梓珊站在那等。
“你去车里等。”乔宇珩指了指路边的一辆黑色轿车，车灯闪了两下，“我可能得吐一下。”
叶梓珊看着乔宇珩朝旁边一棵树走去，站在原地一时不知如何是好。眼看着乔宇珩走到树边，一手撑着树，吐了起来。
他离她，只不过一米的距离。
“去车里。”乔宇珩吐了一通，回头看她站在那，便指了指车。
“你没关系吗？”叶梓珊站在原地没动。
“不好意思，让你等。”乔宇珩抱歉地说道。
代驾站在车边，看着他们俩。
“要不要喝水？我去那边买。”叶梓珊不动声色地往后撤了半步，身上的大衣是那年方牧驰出国卖给她的，很怕乔宇珩会吐到上面。
“我车里有，你去车里等我吧。让你这么看我吐，实在是”乔宇珩话没说完，又吐了起来。
叶梓珊站在那，有些后悔刚才同意让他送自己回去。手机突然响起，叶梓珊伸手从大衣口袋里拿出来，是柳溪。
“喂，到家没？”柳溪的声音有些飘，带着醉意。
叶梓珊看着还在吐的乔宇珩，摇摇头，“没有，乔宇珩在吐，我在等他。”
“那我们回去找你们？”柳溪问道。
“啊？你们没到呢还？”
“刚到张远家，算了，我俩回去找你们吧。”说完，柳溪就挂了电话，不等叶梓珊说话。
叶梓珊捏着手机，看着乔宇珩，一时觉得很是无语。好好的周五，本该早早躺在床上休息，却站在路边等一个男人呕吐。
乔宇珩站直身子，缓了缓，走到车尾，打开后备箱，拿了两瓶水，走过来递了一瓶给叶梓珊。
“真是抱歉，让你等这么久。”
“柳溪和张远马上就到了。”叶梓珊接过水，拧开。
“嗯？”乔宇珩看着叶梓珊，微微侧头。
“嗯，柳溪刚打了电话过来，说要回来找我们。”
叶梓珊话刚落，柳溪和张远就从出租车下来，朝着他俩喊了一声。
四个人坐在乔宇珩的车里，好像除了叶梓珊，所有人都不想回家去。
“去唱歌。”张远在副驾驶提议。柳溪拍手赞同。
叶梓珊靠着左侧车门，没有吭声。乔宇珩便跟司机报地址。很快到了地方。柳溪挽着叶梓珊，跟在乔宇珩和张远身后，进了包房。
啤酒、果盘、爆米花一样样被送进来。张远和柳溪在点唱机前推搡斗嘴。叶梓珊靠在沙发上，觉得脱力。乔宇珩坐在她身边，问她是否还好。
“有点儿累。其他还好。”叶梓珊微微直起身子。
“喝点热水？”乔宇珩问道。
“好。”
乔宇珩起身，出了包间，很快服务生端着热水和玻璃杯进来，放在茶几上。
乔宇珩拿起玻璃杯，倒了半杯水在玻璃杯里，晃了几下杯子，然后将水全部倒进垃圾桶里。甩了几下，把杯子重新放在茶几上，端起水壶倒了热水进去。将杯子推到叶梓珊面前。
“谢谢。你没事吧？”叶梓珊微微起身点点头，示意。
“吐了就没事儿了。”乔宇珩挪得离叶梓珊稍微远一些，坐下。
“你酒量不是很好吗？怎么今天吐了。”叶梓珊端起水杯捧在手里。
“今天喝了很多呀。”乔宇珩从桌上拿了烟，抽出一支，又放进去，随手把一整盒烟都扔在桌上。
“也还好吧。”叶梓珊淡淡地回了一句。
俩人都不说话了，看着不远处张远和柳溪欢脱地唱唱跳跳。
后来，叶梓珊实在太困了，聚会才散场。
凌晨一点的晚春街头，安静得只有呼呼的风声。叶梓珊坐在出租车里，眼皮一直在打架。
乔宇珩站在办公室窗口看叶梓珊坐进出租车里，有些懊恼自己没有坚持送她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