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子湖

    关陵城外有片月牙状的湖泊,名叫桂子湖。但湖岸并没有桂树,这名字是曾经一个上京的考生路过图吉利起的,大抵寓意“桂冠”。

    司瑶躺在船舱里,拿着月姝华给的瓷瓶在手中把玩。这几日谢白衣时不时就给她输内力压制毒性,即便她并未服下解药,身体也没有中毒的僵麻感。不过因为毒性寒凉,她总有些惧冷。

    “咚咚。”船舱从外头被敲响。司瑶估摸着应是谢白衣又要给她传内力了,便坐起身,将瓷瓶收入怀中。

    谢白衣进来,绕到她后头坐下,离她有一段距离。

    “冒犯了。”

    她听见身后人轻声道了一句,便感觉对方的手掌贴上她的后背。

    他们之间似乎形成了某种特殊的默契,在这事上无需多说便心领神会。

    但是这次她却转过身抓住了对方的手。

    谢白衣的手指白皙修长,骨节分明,极是好看。司瑶感受着他手上的温度,干燥温暖,与她身上的寒冷截然不同,让她有些贪恋。

    她见谢白衣没有露出抗拒的神情,大着胆子摩挲了一下对方的手心。

    谢白衣指尖一颤,将手抽了出来。

    “姑娘,你这是……?”

    “嘘,叫我阿瑶。”

    司瑶有些不满他疏离的态度,她伸手捏起一绺对方的发丝,指尖揉了一下,发出咝咝的摩擦声。

    她的手太冷,以至于感觉谢白衣连披散的头发都是暖洋洋的,这让她觉得新奇。

    谢白衣浑身一僵,别开头,那绺发丝也随着他的动作从司瑶手里滑出。

    “我给你输内力。”

    司瑶皱了一下眉:“可是我冷。”

    谢白衣放轻声音:“输了内力,就不冷了。”

    司瑶看着他,面上没有什么表情,陈述着事实:“没用的,这几天你给我输了不少,可我还是冷。”

    三月恨是极寒之毒,到了后期,中毒者全身结冰,血液凝固而亡。虽说谢白衣的内力能延缓毒性蔓延,但终归治标不治本。

    “……”

    “抱歉,”谢白衣抿唇,心里有些过意不去,“是我连累了你。”

    白风门原是冲着他来的,谁知却害了司瑶。

    司瑶摇头,她不爱听这话:“别这么说,要不是你出手替我解决了黑水堂那帮人,我可能早就……”

    她故意停顿在这里,果不其然看见谢白衣轻轻皱了眉。

    她凑到谢白衣耳边,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到甚至能看到他脸上的绒毛。

    “再说了,我们不是朋友吗?”

    她声音蛊惑,像是话本里诱哄书生的狐妖。说话间温热的呼吸喷在他皮肤上,谢白衣耳后顿时红了一片。

    真纯情啊,司瑶心里好笑。

    “朋友”?

    这个词对谢白衣来说好像很遥远。他向来一人一剑,还是第一次,他身边有了别人。

    现在那人说,他们是朋友。

    ——是朋友吗?

    司瑶见他不说话,语气中隐隐含着失落,问道:“难道不是吗?”

    “……”

    谢白衣半晌轻笑了一下,声音低沉悦耳。

    “是。”

    他说:“你是我……第一个朋友。”

    司瑶一愣。

    “系统提示,目标人物好感度为5,任务进度5%。”

    ……

    只是因为有了个朋友,就值得他这么开心吗?

    她看着谢白衣嘴角的笑,莫名觉得有些刺眼,不自然地移开了视线。

    “过了桂子湖,就到平江浦了。”

    谢白衣转过头,面朝着船舱外的湖水,似乎是在看外头的风景,可司瑶知道他什么也看不见。

    “平江浦百草阁阁主徐闵堂,医术精湛,江湖人称‘回春手’。他或许会有医治你的法子。”

    说到这,谢白衣顿了一下,才继续道:“只是他脾性有些古怪,治病看缘分。正好平江浦是去明渠的必经之路,我们不如去碰碰运气。”

    “好。”司瑶随口应着,她不甚在意,毕竟解药就在她手上,“会耽误你的时间吗?”

    她指的灵泊论道。

    谢白衣笑道:“不会。”

    “哦。”司瑶点点头,又靠近他了一点,将手贴在他胸口,感受着他平稳的心跳。

    她仰头注意着谢白衣的表情:“我冷。”

    这话一出,果不其然对方脸上便出现了那种为难的神情。

    谢白衣叹了口气,向后挪了一点,感受到那抹冰凉的离开,他拿过旁边的毯子给她盖上:“男女授受不亲。”

    司瑶看着他,心里询问系统对方现在的好感值,得到的答案却是比刚才涨了一点。

    她舔了舔干涩的唇,眼神灼灼:“谢白衣,你就不好奇我长什么样吗?”

    谢白衣愣了一下,还没开口,就感觉司瑶冰冷的手抓住他的手腕,接着,他就摸到了女孩滑腻的肌肤。

    司瑶转而握住他的食指,额头抵住他的指尖,带着他的手慢慢往下滑。

    眼睛,鼻子,嘴唇……

    谢白衣手指颤了一下,面色窘迫,想把手抽出来。司瑶用了点力道控制住他。

    “别动。”

    她带着对方的手指点到她唇珠上,轻轻抿了抿他的指尖,然后微微张开了唇瓣。

    谢白衣:!!!

    他蓦地抽回手,脸上红了一片。

    “你、你怎能……”

    指尖那抹温热湿软的触感挥之不去,谢白衣感觉食指上还有一丝水渍。

    “抱歉,失礼了。”

    语罢,他匆匆离开了船舱,步伐有些不稳。

    司瑶看着他逃难似的背影,心里笑,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欺负他了。

    不过好像确实欺负了。

    她表面上看着稳当,心里却也有些慌乱。方才一直在询问系统谢白衣的好感,是见对方实在没厌恶才敢大胆上手撩的。

    她感觉谢白衣在感情上就像一张白纸,现在,她却在给这张纸,一点一点涂上自己的颜色。

    见好感度稳定到8那里,司瑶放了心,将毯子拢了拢,躺倒在船舱里头,闭眼睡了过去。

    ***

    平江浦依山傍水,物华天宝,最适宜草药生长。许多江湖名医聚于此地,因此这儿又称“仙人洞”。

    谢白衣扣了扣百草堂大门,不多时,从里头出来一个青衣药童,约摸十三四岁的模样,长得很是秀气。

    谢白衣客气地笑了笑,问道:“请问徐阁主可在?”

    药童瞧了眼他俩的打扮,抿唇摇摇头:“不在,师傅有事出门了。”

    司瑶看他表情有些不自然,怀疑他在说谎。

    “那你说,他何时回来?”

    “说不准。”药童说,声音有些心虚,“我也不知道。”

    很明显的敷衍。司瑶眯眼打量着他,明显是不信。

    药童有些怕她,后退半步躲进门内:“二位请回吧!”

    “咚——”大门合上,发出沉重的闷响。

    “他撒谎。”司瑶看着禁闭的大门,面色不虞。

    谢白衣好似在思考,闻言叹了口气:“天色不早了,我们在这住一晚,明天再赶路吧。”

    *

    这院子曲径通幽,潺潺流水上几片青绿竹叶在打旋,片刻后又随着水流漂远。

    一抹青色衣袍出现在木桥上,不是方才那药童还能是谁。只见他上了台阶,到桥中央,朝一个白胡子老者奉了一揖。

    “师傅。”

    那老者拿了根竹木做的鱼竿在垂钓,他胡子花白,穿着洗到发白快破洞的青袍,不像什么世外高人,倒像个乞丐。

    药童看着他半晌没动静的竿子,不解发问:“这池里本就无鱼,您在钓什么?”

    老者说:“钓个有缘人。”

    “师傅,”那药童努努嘴,抱怨道,“您日日让我替您拦下那些登门的人,坏人都是我做了。”

    老者笑着捋了捋胡子,不置可否:“哦,今日又有谁来了?”

    药童想了想,皱眉道:“是个白衣负剑的瞎子,还有一个好看姑娘。”

    白衣瞎子?

    老者手上一顿,问道:“他可说了什么?”

    “没有。”药童摇头,“只说是要找您,我按往常一般替您回绝了。”

    他话音刚落,便感到头上被人拍了一下,整个人缩了缩脖子,瞪大眼睛:“师傅您怎么打我?”

    “哼。”老者收了鱼竿,并不回答他。

    药童疑惑地看着他的动作,按理说他师傅每日黄昏都要钓半个时辰,怎地今日这么早便收了竿。

    “您怎么?”

    老者吹了吹胡子,转身留下一个潇洒的背影:“不钓咯。”

    ……

    东街,好来客栈。

    里头觥筹交错,很是热闹。

    谢白衣将一锭银子放在掌柜前头:“两间上房。”

    那掌柜看着他有些为难:“客官,看你也是江湖中人,应当知晓不久后便是灵泊论道了。平江浦又是去明渠的必经之处,最近来的客人多,小店只剩一间上房了,您看这……”

    司瑶在后面听到了一星半点,见谢白衣皱眉,故意凑过来问:“怎么了?”

    谢白衣摇了摇头,收回银子准备离开:“这里人满了,我们去前头的客栈吧。”

    “哎哎客官,”掌柜见到手了银子飞了,连忙叫住他。

    “外头天都黑了,去别家客栈的脚程少说五里,您看这位姑娘怕也是累了,这……”

    司瑶笑了一下,附和道:“谢大哥,我有些饿了,不如先在这把晚饭解决了再赶路?”

    她突然改了称呼,谢白衣愣了一下,知晓她是不想暴露自己的身份,心中有些温热。

    “抱歉,是我考虑不周。”

    两人找了二楼一处空位落座,谢白衣将背后的剑放下,剑柄碰撞到桌沿,发出一声轻响。

    司瑶看了眼他布袋里的两把剑,这么多天,她一直没见谢白衣将套在另外那把上的白布揭开,这让她有些疑惑。

    她自觉以现在的好感度不应窥探对方太多,不然容易引起反感,于是将心头的疑虑压下,把视线放在谢白衣常用的那把银剑上。

    那剑莹白如玉,剑身修颀秀丽,剑柄上用银丝勾了莲纹,挂着米色流苏做的剑穗,剑鞘上嵌了几颗细碎的白水晶,刻了流水纹路。

    典则俊雅,冰清玉润,和谢白衣极配。

    司瑶拿过茶壶倒了一杯,吹了吹上头蒸腾的热气,然后推到谢白衣前面。

    “你这把剑有名字吗?”

    “多谢。”谢白衣笑了一下,“有名字,弱水。”

    水,至柔至刚,不与万物争,而无坚不摧。

    “很好的名字,”司瑶笑着抿了一口茶,“但怎么看着像把女式剑?”

    这回谢白衣沉默了一会才回答:“它是我娘留给我的。”

    ……

    司瑶咳了一声,自觉说话老踩雷,便没再问下去了,默默喝着茶。

    他们最终还是在这家客栈过了夜,不过司瑶睡房间里的床,谢白衣却到屋顶上倚着剑身眯了一晚。

    不知道是不是晚上司瑶提到了弱水剑的缘故,他久违地梦见了他的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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