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番外(上)

    留洋归来的小少爷×家道落魄的千金小姐

    「生不逢时,生不由己但执于信仰和使命,理想主义的少年永远不会被黑暗压倒。」

    民国十八年,山河破碎,战乱频发,军阀混战,民生凋敝。

    北平的冬日单调寂寥,漫天飞雪,老茶馆的戏台前围坐了一群妇人,议论声此起彼伏……

    “听说没?鹿家留洋的小少爷回国了。”

    “哎呀,瞧他那长相,这城里怕是会热闹起来了。”

    “那位自幼便是个聪明的主儿,现在又吃了一肚子的洋墨水,见识肯定比其他世家公子多了。”

    “我记着他有个青梅竹马,有婚约的。”

    “云家那位?”

    “……”

    一位身着高领长外套的男子撑着雨伞立于一座富有年代感的院子外,他五官精致,自带清冷气场,一看就是哪家的贵公子。

    在他抬手准备敲门的时候,身后传来了一道温软的女声,距离不远不近,“哥。”

    他转身,与她对视的那一瞬间,原本清冷的眸子霎时染上了温度,目光所及之处皆是温柔。

    女子生了一张极好的面容,约摸二十岁的年纪,眉眼间从始至终都带着淡淡的笑意。

    男子抿了抿唇,朝前走了一步,眸中似有某种情绪翻腾,“我……回来了。”

    他说过他会回来的,他定会信守承诺,只可惜迫于无奈归国时间晚了些。

    四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她……变了许多。

    “好久不见。”女子在走近后情不自禁抬手摸了摸他的眉上痣,嗓音淡哑:“欢迎回家。”

    两人默契地进了庭院,院子与几年前相比冷清了不少,鹿家的管家伯伯和他提过,他知道一些原由。

    在这个战乱纷飞的时代,小人和奸人层出不穷,没有人可以独善其身。

    小亭内,云衿低头看了一眼与自己十指紧扣的手,哑然道:“你……”

    她并不是什么封建女子,其一是从小受父母的影响,其二是受学堂知识的熏陶,她的思想算是比较开放的,她可不是什么养在深闺中的金丝雀。

    家族地位于她而言并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

    鹿晗垂着眸子,清冷的气场早已不攻自破,他定定地看着面前的人儿,说出口的话认真又直白:“我回来娶你。”

    云衿不动声色地将自己的手抽离开,情绪没什么太大的起伏,“可我没说要嫁你。”

    她家道中落,身份地位大不如前,嫁与他实属是高攀了,他理应找一个“门当户对”的。

    鹿晗沉默了两秒,头发被风吹得有些凌乱,他慢慢开口:“我们有婚约。”

    云衿仔细打量了他两眼,这张有着上等容颜的脸少了些稚气,多了几分成熟,倒也真可谓是风华绝代的温润公子模样了。

    她裹紧了脖子上的围脖,淡淡道:“你不讨厌包办婚姻?”

    “讨厌。”这一点鹿晗不否认,在他的观念里,包办婚姻是令人窒息的,他重新扣上她的手,眼中的情意不再压制,“可这个婚约是我求来的。”

    云衿任凭他拉着,倒是个能忍的性子,“你可以解除婚约。”

    “我不会解除婚约,但我不会逼你。”鹿晗抓她的手抓得紧了一些,他轻轻把人揽入怀里,柔声吐露了自己的内心想法:“衿衿,我很想你。”

    鼻尖有淡淡的香味缠绕,再平静的内心都没办法不起波澜,不过他的心跳声过于明显了。

    云衿轻笑,眼波潋滟,没忍住打趣了一句:“这么多年不见,你这容易害羞性子一点没改。”

    “不考虑娶一个洋媳妇儿?”

    “我觉着多半有长得比我好瞧的。”

    “你似乎比约定的时间晚了些。”

    鹿晗倏地松了一口气,这才是他记忆中的人儿,他伸手弹了弹云衿的脑门,像幼时逗她一般,“你吓我一跳。”

    云衿把目光移向亭外的荷塘,挑眉问道:“我不是什么千金小姐了,你确定还要娶我?”

    鹿晗的目光自始至终都停留在她身上,“你知道我不在意这些,我父母亦是如此。”

    家世于他而言没有任何意义。

    云衿无奈摊手,轻声叹气:“城中一军阀少帅前几日来我家下聘。”

    “他……”

    “小姐,那姓江的又来了。”说曹操曹操到,一个丫头火急火燎地来禀报,语气中不乏嫌弃,见到鹿晗时态度又变了个样儿,“鹿小少爷好。”

    “去看看戏?”有这等容貌,提亲的人少了才不正常,居于权势,表面功夫还是要做的。

    鹿晗应声:“嗯。”

    新上任的军阀?不清楚云家的千金小姐早有婚约?笑话。

    前厅围着乌压压的一群人,气氛是说不出的怪异。

    “我诚心想娶云衿小姐做我的夫人。”一位西装革履的男子笔直地站立于堂中,对座上的两位长辈态度很是恭敬。

    云父与云母对视了一眼,依旧是当初那句话,“我们唯独一个女儿,感情之事不在我们,只在她。”

    “她若是喜欢你,就算你是路边的普通小贩,我们都不会反对。”

    灵儿快步走至帐幕前,小声通报:“老爷夫人,小姐来了。”

    江北下意识往侧边的帐幕看去,只见她身后随着一个儒雅的少年,刹那间心脏抽了一下。

    鹿晗朝着两位长辈微微弯腰,不失礼数,“伯父伯母。”

    跟随在江北身旁的下领默默看了这人一眼,这莫不就是与云小姐有婚约的那位鹿小少爷?

    两人气质大为不同,搭不上一点边。一个看着温文儒雅,长相没有攻击性,另一个则完全相反。

    难道云小姐喜欢温柔的?那少帅这个长相怕是没有机会了。

    林齐扶额,如果他是少帅,喜欢谁直接抢就好了,非要走正规程序,这下好了,路被堵死了。

    江北选择先行撤退,隔日再想办法,“我改日再来。”

    厅中其他的人都是有眼力见的,纷纷退避给两人留了空间。

    云母品了一口茶,给云父使了个眼色,“你们聊,我和你父亲出去走走。”

    待长辈离开后,鹿晗自己给自己倒了杯茶,暗自得意,不堪一击的情敌,“别怕,他不敢强娶你。”

    云衿兀自坐了下来,眼中笑意明显,“你要做我的靠山?”

    鹿晗纠正道:“我本就是你的靠山。”

    他向来不喜欢以势欺人,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我在国外,一是学习,二就是想你。”

    “我给你带了些西洋玩意儿,还有些新颖的裙子首饰。”

    “我学了小提琴,可以教你。”

    “你喜欢中式的婚礼亦或是西式的婚礼,我都依你。”

    “我不会有什么小妾,你会是我唯一的妻子。”

    “你……考虑一下。”

    云衿把围脖取了下来,目光流转, “行,我考虑考虑。”

    “考虑多长时间?”鹿晗拨了一下手表,认真问:“三分钟还是五分钟?”

    他这辈子不可能再喜欢上其他女子了,要娶只会娶她一个。

    “我考虑好了。”云衿捂嘴笑了笑,脸上多了些孩子气,他倒是一点都不担心自己会变心,“我答应你就是了。”

    鹿晗打了一个响指,“我让我母亲明儿就来提亲。”

    云衿看着他被冻得通红的手有些心疼,于是把自己的暖手袋塞给了他,“这么急?你是当真不怕与那位结仇。”

    “他奈何不了我。”若硬要比起来,他的地位应该比那位高些,这些都不是重点,他走到云衿面前,感叹道:“你性子温软了许多,不似以前那般爱闹了。”

    从前没什么千金小姐的样子,现在倒是温柔端庄了起来。

    云衿“噗哧”一声笑了出来,声调扬了扬,“我装的。”

    鹿晗面露疑惑,不明何意。

    云衿杵着下巴,抬眼看他,“最近听闻城中觊觎你的姑娘小姐挺多,不想与你太过熟络,虽然家中落魄了些,但好歹还占着千金小姐的名头,自然不能对鹿小少爷失了礼数。”

    怪不得在庭院外那会儿就对他不冷不热的,原来是在生闷气……

    “她们觊不觊觎我与我何干。”鹿晗重新将暖手袋覆在她手上,声音好听至极,“我只要你,你别生气,哥哥给你认错。”

    两人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一起上学一起放学,他教她学堂作业,教她踢球,还替她收拾烂摊子。

    少年的志向远大,决心报效家国,奈何国内知识闭塞有限,风气日渐没落,所以决定留洋学习先进知识,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

    家国第一,岂能私心于儿女情长,他自小便是世家公子中最耀眼的那个,有理想有抱负,所以她定是会无条件支持他的所有决定。

    分开多年,再次见面时仍旧让人心动无比,怎么会不想他呢?很想。

    云衿抿唇,漂亮的睫毛染上了湿意,她起身抱住他,没了最初的那份疏离,“你凭什么觉得我还喜欢你。”

    鹿晗低垂着眉眼看她,一双含情眼透露着真诚和耐心,“你的眼睛告诉我的。”

    从见面的第一眼开始,她的眼睛就告诉了他答案。

    云衿埋在他的脖颈处,低声啜泣,伪装褪了个干净,“我好想你。”

    总有一个人一直是她心动的样子,惊艳她年少的人也会惊艳她的余生。

    千言万语终究抵不过这一句:“嗯,我一直都知道。”

    ——

    隔日,鹿家小少爷向云家小姐提亲的消息传遍了整座北平城,一时间众人议论纷纷。

    “云家那位小姐相貌品行都是一等一的好,就是家世没以前光彩了。”

    “鹿家那样的家世,自然是不需要什么联姻的,定然是两情相悦,情比金坚。”

    “我听说江家年纪最小的那位少帅也上门提过亲。”

    “你懂什么,那十几年的感情自然是最珍贵的。”

    “哎,城中不少姑娘小姐有得难过了。”

    “云小姐也是个命好的。”

    “……”

    次年初春,这对令人羡慕的佳人正式成婚,三书六聘三媒六礼,该有的礼数一个不落。

    那天,北平城的鹿家大院高朋满座,热闹非凡,充满了欢声笑语。

    云衿得到了鹿家所有人的认可,正式成为了鹿家的少夫人。

    军人世家,在乎的是品行,至于家世,无足轻重。

    这一切杀了江北一个措手不及,人还没约到就已经成亲了,好得很。

    林齐无奈,早干什么去了,现在后悔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不过,有一点他很好奇,“你对她一见钟情?”

    江北皱眉,喝闷酒,无话。

    一见钟情?也许吧,已经不重要了。

    同年,鹿家唯一的继承人并未选择继承家业,而是选择成为了一个教书先生,就任于北京大学。

    这个时代是万千青年觉醒的时代,他们需要新思想新知识的育养。

    次年九月,日军突发袭击,政府腐败无能,群众死伤无数。

    受父亲的影响加之以自己的信仰,鹿晗毅然决然投身于革命。

    他没有和云衿道别,只在案桌前留下了一束向日葵和一封信。

    信上只有短短的四个字:等我回来。

    云衿轻笑:“还真是一点没变呢。”

    生不逢时,生不由己但执于信仰和使命。

    多一个人多一份力,云衿本打算跟随爱人的脚步,但鹿母以家中不能没有女主人为由挽留她,恰巧隔日又收到了一高级晚会的邀请函……

    多年以后她才知道,这只不过是那位心细的小少爷保护她的手段罢了。

    瞧瞧,连这晚会都是早就设定好的。

    他希望她安好,她又何尝不是。

    愿中国战事早平,还各方一片安宁。

    联合鹿家和云家的财力、物力,云衿开了一座学堂,承着先生的爱与期望,为中华启蒙出了一份力,而她自己也成为了一个教书女先生。

    年复一年,信从最初的三月一封到半年一封再到现在的一年一封……云衿不敢奢求其他,只求他好好活着。

    每每发生战乱,云衿就会整夜的失眠。

    在这个年代,长相厮守的爱情真的好奢侈,但有国才有家,她永远为这个真诚勇敢的少年骄傲。

    在她看不见的地方,那位温雅的少年穿上了军装,随他父亲一起拿起枪,上了战场。

    突有一日,江北约云衿在老茶馆见面,他问她嫁给那位几年见不着面的小少爷后不后悔。

    “有多大的能力就要承担多大的责任。”她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何来后悔之说,他在她心目中的样子从未变过,云衿笑问:“你觉得?江少帅。”

    “道不同不相为谋。”云衿并不想和他多说,于是起身径直离开了茶馆。

    隔日,唯物主义者的云衿去庙里求了一个平安符,保佑她的爱人平平安安。

    那为数不多的几封信已经被她翻了上千遍,说倒背如流了也不为过。

    ——

    民国二十五年年初,鹿家的小少爷回家了……

    那千千万万的祈求和祝愿化成了虚影,事与愿违,物是人非。

    云衿的视线一直落在他瘦削的面颊上,她伸手轻轻描摹有些熟悉的五官,眼神却无比空洞,透着一股深深的绝望之色。

    这位小少爷睡得无比安详,好像没有烦恼了。

    “他现在陷入了深度昏迷,目前我们只能用呼吸机和药物维持着他的生命特征。”

    “我们已经尽力了,很抱歉。”

    这两句话如同梦魇一般缠在云衿的脑子里,让她头痛欲裂。

    “少爷是为了保护军队机密……”

    “对不起!”

    “这是少爷让我转交给您的信。”

    云衿颤着手接过他手里的东西,说话异常艰难,“你先出去吧。”

    她展开信封,眼泪随着信的内容一滴一滴往下落,心脏是撕裂般疼痛。

    “凭什么我这辈子都在等你,你混蛋!”

    “你不醒过来的话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你!”

    “我学会了好多新的曲子,我还没拉给你听呢。”

    “我在院子里种了一片向日葵,开得可漂亮了。”

    “你这么好的人不应该一辈子躺在这里,求你了,醒醒。”

    “没有你我真的没办法快乐……”

    鹿家小少爷成为植物人的消息并未传出去,也没有人知道他已经回来了。

    外人只知道鹿家的少夫人不爱笑了,话也少了。

    战争仍在继续,江北多次约云衿见面,但都被回绝了,她从始至终都是那句话:道不同不相为谋。

    民国二十六年,江北带领手下的军队反叛,倒戈加入了共cd,他似乎明白了云衿话里的含义。

    云衿坚信,中国一定会迎来盛世。

    某一天,云衿收到了捷报,她开心地来到房中念给鹿晗听,她小心翼翼地握着他的手,“你不能这么自私,你不能丢下我。”

    那位正直温柔的小少爷安安静静地躺在那里,虽然没给她任何回应,但她还是很爱他。

    她陪他唠了好一会儿磕,在不知不觉中趴在床边睡着了。

    她不知睡了多久,迷迷糊糊中听到了有人在叫她的名字,声音温柔又好听,让她莫名生出了岁月静好的感觉……

    “衿衿,我来兑现承诺了。”

    “这次我自私一点,不会再离开你了。”

    云衿慢慢睁开眼睛,一眼望去,她的意中人站在光里,满怀笑意地看着她,他浑身上下散发着耀眼的光芒。

    理想主义的少年永远不会被黑暗压倒。

    偌大的房间里,少女闭着眼睛,睫毛一颤一颤,睡得十分安详,而她握着的那双手轻轻动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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