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很难不让人多想。
许苑内心惊涛骇浪，面上不动声色，假装没听出来他模棱两可的话外之音：“你能找到吗？我就算再怎么落魄，也不会降低择偶标准的。”
“那是当然，”
陆忱星视线落在女孩轻颤的睫毛上，“我们星星那么好，永远不需要将就。”
“……”许苑舔了舔唇，喉咙有些干，“没想到你还有当媒人的喜好。”
“没有。”陆忱星注视着她，嗓音低沉，“只给你当而已。”
“……”
救命！
陆忱星最近犯什么病，说话越来越让人误会了。
许苑皱了皱眉，没应他，再次转移话题，“足球是不是好学一点？”
看出许苑的不自在，陆忱星见好就收，朝足球场指了下，懒洋洋道：“想试试吗？我带你去，不然你总觉得自己可以挽救足坛。”
“……”
嘴可以捐给有需要的人了谢谢！
十分钟后。
京大足球场。
许苑看着被守门员陆忱星轻轻松松截下的球，没面子地环着腿蹲下。
是她太想当然了，以为足球踢进门就行，其实并不是。足球考试并不将就，是两方对垒的模式，而且，会有守门员。
不说对手干扰，单是踢进去，就很困难——
她腿部力量小，足球几乎是贴着地面滚过去，很容易拦截，陆忱星不费吹灰之力就拦下来了。
陆忱星这混蛋还阴阳怪气：“怎么踢得这么温柔，是不是怕我守门被踢中受伤？心疼我啊？”
“……”
啊啊啊啊啊啊啊！！
这个人真的神烦！！！
陆忱星走到她旁边，长腿踩着足球俯视她。小姑娘蹲在那里，小小一只，头埋在膝盖上，羞耻得耳尖通红，被灯光裹了一层毛绒绒的边，柔软又温暖，让人想抱一抱。
他垂眼看着她，目光是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温柔，好一会儿，低低笑了：“你怎么无能狂怒，都这么可爱。”
“……”
许苑：滚！呐！！
-
经过这一遭，许苑对体育课佛系了。
尽人事听天命吧，反正她选篮球目的也不单纯，之所以对陆忱星发难，是怕他嫌弃她太笨，教不会，先发制人而已。
就算篮球挂了，可以重修，选游泳、健美操之类的项目就行了。
但许苑发现，事情并不是这么简单——
这周的体育课，陆忱星和周冕被老师叫去干活，陆忱星课前给她发了信息：【有事，没法去上课，不要太想我】
许苑直接回：【想你一直别来】
陆忱星：【不好意思，选择性失明，只看到前两个字】
许苑：【……】
许苑：【不治之症.jpg】
陆忱星：【没事，这病挺好】
许苑麻了：【……】
许苑：【你给我适可而止】
陆忱星：【好，言归正传，体育课真不用担心，说了包教包会】
陆忱星：【量变产生质变，相信我】
许苑：“……”
这人怕不是个忽悠吧？
体育课这事许苑是真的随缘了。她没放在心上，上课跟其他女生一块摸鱼练习。
菜鸟抱团，正玩得开心。
一道令人讨厌的声音传过来：“这就是他教你的成果？”
许苑不用回头就知道是池骁。
她倒不在乎被人说技术差，但牵扯到陆忱星，尤其池骁还一副轻蔑的口吻，许苑就不能接受了：“关你屁事。”
池骁没介意她的态度，目光沉沉看着她：“我们聊聊。”
许苑语调冷淡：“我们有什么好聊的。”
池骁笑了，压低声音：“我不介意在这儿说，让大家都知道。”
想到之前种种，许苑脸色骤然一黑。
僵持片刻，两人走到了人少的空地。
“你到底想干什么？”许苑怒视他，漂亮的眸子燃着火。
池骁直接问：“陆忱星是不是在追你？”
校内的兄妹传言池骁不是没听过，但那天陆忱星过来打断他和许苑的对话，眼神一对上，池骁就感受到他的澎湃敌意，漫不经心又势在必得，占有欲毫不掩饰。
绝对不是兄妹那么简单。
他也没听说，独绝懒散、从不把谁放心上的陆家二少有个堪当软肋的妹妹。
他哥哥曾经跟他说过，惹陆晔都不要惹陆忱星，他疯起来没有度。
池骁一副为她好的口气：“许苑，你知道陆忱星有多会玩吗？知道他家什么情况吗？他没有心的，就算你目前不待见我，我也不想你往火坑里跳。”
“离他远一点，他很不安全。”
许苑知道陆忱星家世不错，可他俩现在八字还没一撇，她没想过更远的事，不敢想，也想不出。
她只想过好当下。
但他俩的事情无论如何轮不到别人指手划脚。
“关你什么事？”
许苑语气嘲讽，“你自己什么德行先搞搞清楚，有脸说别人？”
“我知道以前错了，”池骁被她的话刺得不轻，咬了咬牙，板着脸，“我也道歉了，你还想让我怎样？”
许苑说：“想让你滚远一点，不要再来我这里找存在感。”
池骁脸色倏地难看至极，脸颊抽动着，顿了下，才堪堪忍住：“我们不能像以前一样了吗？”
池骁也是富家子弟，家境好，长相拔尖，成绩过得去，又是篮球体特生，以前高中就众星捧月，天之骄子。但再平易近人，性格好，也抹杀不了骨子里流露出的优越感。
骄傲放纵无需多言。
许苑真的不明白他现在装着伏低做小有什么意义，“在我这打感情牌没用，你以前不是试过吗？你搞搞清楚，世界不是围着你转的，也不是所有事情都有回旋余地。”
池骁紧抿着唇，急于辩解：“我——”
许苑直接打断，挑明他的所作所为，“拿以前的事情威胁我，说明你至始至终没觉得利用我不对，就算发酵难以收场，你也没觉得你有错，只是倒霉事情闹大了而已。你不用在我这里不情不愿、低声下气，没必要，我从来没喜欢过你，以前拿你当朋友就够眼瞎的了。”
她不耐烦说：“有意思吗？三观不合趁早桥归桥路归路不行？”
池骁静静看着女孩精致的面孔。高中时，许苑不是校花，校花是他们年级一个成绩好、温柔大方，有点腼腆的女生。但男生私下里聊女生时，喜欢许苑的却更多一些。
她没有烟火气却不过分清冷，安静的时候几分文艺森系的气质，熟悉后聊起天来落落大方，灵动可爱，很容易跟人打成一片。有股天生的亲和力、吸引力。
可也到此为止，无法再进一步。
她身上的距离感亦与生俱来，纯粹简单，爱憎分明。
池骁望着那双清亮澄澈的杏仁眼，后知后觉意识到，他示弱没用，这么干净漂亮的眼睛揉不得沙子。
他唇角意味不明勾起，“太正了。”
“这就三观不合了？”
他走近一步，停在她身侧。
周遭空气骤凝，高大身躯带着压迫感，许苑秀眉深深蹙起来，她没动，对上他视线。
池骁笑里带着几分邪气，“那你好好了解了解陆忱星，感受一下，什么叫天差地别。”
……
池骁的话，不可避免让许苑心中泛起波动。
她知道，一般人看来毁三观的事情，可能是豪门争权夺利中不值一提的手段，于他们而言，只要目的达到，过程不重要。
上次，顾知设计盛淮宇，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许苑忽然想到盛淮宇看不惯陆忱星，想到盛淮宇和顾知之间云烟雾绕的感情。
依盛淮宇戒尺般的正直，以往种种矛盾，很难说没有这方面的原因。
……
气候转凉，天黑的时间渐渐变早，灯光篮球场热闹依旧。
这周五，许苑照常跟陆忱星约在傍晚六点练习。
最角落的篮球架下，陆忱星一身黑衣，接过许苑朝他砸过来、而不是投向篮筐的球，走过来：“说来听听，对我有什么意见？就直接砸我？”
“……”许苑怔然回神：“刚走神了。”
“跟我一起都能走神，想什么呢？”
“……想明天吃什么。”许苑借口道。
“饿了？”
许苑抿抿唇：“没有，贷款焦虑。”
她也不想这样，也知道不应该，但好像被池骁那番话影响得有点厉害。
陆忱星一手抓着球，一手拎了瓶柠檬味盐汽水，微微眯眼，探究地打量她一番：“有事不方便跟我说？”
“……”
许苑指尖动了动，扯了个理由：“女生之间的事情，说了你也不理解。”
“试试，”陆忱星拧开瓶盖，把水递过来，“我这个智商情商，你稍微解释下，我不就明白了。”
“……”许苑接过水，喝了一口，“你们男生不是一般都不理解女生之间鸡毛蒜皮的小事也能生气在乎之类的。”
“分情况，”陆忱星语调稀松平常，“跟事情本身大小无关，看是谁的事。”
言外之意，你的事都不是小事。
“……”许苑没理他，抿了口盐汽水，酸酸甜甜的，有气泡在舌尖炸裂，心尖也跟着酥麻。
纤长的睫毛轻落下来，许苑心想，再这样下去，她真的要忍不住了。
沉默片刻，许苑突然看着他道：“陆忱星，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你说。”
“你…休学做什么去了？”
陆忱星表情无半分异常：“打游戏去了。”
他歪着脑袋瞥她一眼，颇为意味深长：“我的电脑硬盘真没看？看了应该知道啊。”
“……”上次借他笔记本，电脑里的确不少他打游戏存的资料，许苑没想到这个男人能联想这么远，不甘示弱道：“也没见你硬盘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你就会吹。”
“承认看了啊。”陆忱星拖腔带调说，“那是你不会找。”
“？”
陆忱星吊儿郎当说：“一般资源的文件名都比较隐晦，比如《思想品德教育》、《xx实操理论》、《xx学习资料》之类的。”
许苑努力装作镇定，耳根却悄悄热了：“……”
救命！
她不该挑衅的，陆忱星就没下限，到最后不好意思的还是她。
陆忱星嘴角噙着笑：“真想看我的片子啊？还特意找了？”
“没有！”许苑皮笑肉不笑道，“我是觉得你的片子可以在论坛卖个好价钱，买的人肯定不少！我可以狠狠赚一笔！”
“……”
陆忱星气笑了：“你良心呢？”
许苑盯着他，认真说：“被你吃了。”
“……”
“继续练球吧。”许苑跟他怼赢一局，心情舒畅，“考试能拯救还是要拯救一下的，重修浪费时间。”
她把喝过的水递给陆忱星，意思是让他放一边，都没意识到，这类似“饭来张口衣来伸手”动作，有多理所当然。
陆忱星把球递给她，退远一步：“扔一个，我看看。”
许苑抱着球举过头顶，正准备扔的姿势，陆忱星耐心地指出不知道她犯过多少遍的错误：“用五指，掌心不要贴球。手臂不要曲太厉害，尽量保持垂直。”
第一次没进。
第二次，陆忱星根据第一次抛物线轨迹，用力大小，调整了她扔球的角度和距离。
然后——进了！！
许苑惊了下，杏眸瞬间亮晶晶的：“你之前怎么不帮我调整？”
陆忱星张口就来，“想让你体验学篮球的乐趣。”
“……投不进去，就只有挫败感。”
“考试我又不能跟着你调整，这也是有以前的练习积累的。而且……”陆忱星顿了下，明目张胆看向她，暗示意味极强，“我一开始就那么教你，你觉得自己可以了，还愿意再练吗？嗯？”
许苑不服：“我在你眼里就是这种消极怠工的形象？”
“……”
傻瓜，重点是形象的问题吗？
是想教你久一点的意思。
但陆忱星没多说，把球传过来，“刚刚的手感有印象吗？继续。”
许苑又连着投了五个，进了三个。
鉴于今天的练习有质的进步，两人从操场出来，路过学校的商业街，买了一份关东煮，做宵夜奖励。许苑买得挺欢，可毕竟是晚上，时刻牢记不能吃太多，只吃了一串鱼豆腐，就全部给陆忱星了。
陆忱星无语：“你感谢陆老师的方式是让他当垃圾桶？”
“没有，我这是和你分享我的喜悦。”
许苑说完，倏地意识到，陆忱星是不是嫌弃的意思，立马伸手要拿过来，“算了，我还是回去和舍友一起分享吧。”
陆忱星抓住了她的手腕：“不可以，这是……我的荣幸。”
隔着单薄的线衫，腕骨传来男人掌心发烫的温度，沿着皮肤一路向上，蔓延到心脏。许苑不自在地动了动胳膊，想要挣开。
陆忱星没松开，眼眸深深看着她，缓声补充：“有且只有你能给。”
许苑长密的睫毛陡地一颤，不动声色错开他的视线。
什么啊……
他知不知道这句话多么让人误会？！
这时，舍友突然打电话过来，说让许苑帮忙带一杯摇摇奶昔。到了甜饮店后，大概是想到有人陪着一起长胖，许苑经不住诱惑，也买了一杯。
陆忱星叮嘱了句：“天凉，以后少吃这些。”
“吃冰跟季节没有关系，冬天吃冰的大有人在呀。”许苑嚼着嘴里的草莓粒。
“那就无论什么季节都少吃，”陆忱星勾指轻轻敲了下她额头，“之前吃甜筒吃到肚子疼的人是谁？”
许苑下意识抬爪捂了捂发顶，皱眉瞥他：“那都是初中的事情了，我现在大了，免疫力也强了。”
而且那是特殊情况，她来例假才会吃凉的肚子痛。
她想问陆忱星你为什么还记得这么久远的事情，可又觉得试探太过明显，换了个问法：“你怎么这都管？”
陆忱星反问：“你说我为什么管？”
“我哪知道。”许苑轻轻哼了一声，每次问都被他又抛回来，她也特别难受，忍不住怼道：“管也没用，管得了一时，管得了一世吗？”
陆忱星说：“怎么不能管一世？”
“……”
已经到了女生宿舍楼下。
夜色朦胧，校园内的熙攘喧嚣都远去，一片安静，陆忱星低眸看着她，漆黑的眼睛被路灯映得极亮，低沉的声音响在夜色里，暗昧横生：
“许苑，后天的时间留给我行吗？”
后天……
是她的生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