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从车站出来,三个人打车回家。

    宋云非望着不断后退的街景,夜幕笼罩下,烟火气未散,这座小城更显得静谧而温柔。

    所以当初从野没有任何犹豫地留了下来。

    车驶入城区,拐进一条小路,最终停在一栋漂亮又宽敞的三层院落外。街道很安静,附近的店面也几乎都打烊了,走近这里,能看到院子里被明黄色的灯光笼罩,平日应该是个闹中取静的好地方。

    院子外立着两块还没来得及收进去的小黑板,一块上面用飘逸的字体写着今天的菜单,另一块板子上,“招聘启事”四个大字格外显眼。

    她看了眼门口的牌子,跟在从野身后走进了这个名为“花源巷”的地方。

    院如其名,里面布满了花草,还有一只漂亮的布偶猫懒洋洋地靠在门边。

    真好啊,宋云非想着,如果可以忽略掉屋内传出的哀嚎就更好了。

    “呕……我说你怎么一点都没遗传到你叔的天赋呢,呕……”

    看到贺修阳归来的身影,在垃圾桶边吐了半天的林茂一个健步冲上去,死死搂住他的脖子:“我说姜驰今天怎么这么好心给我做宵夜呢,天哪我从来没没有吃过这么……别样的味道。”

    贺修阳一笑:“你自己试试,可能连这么……别样的味道都做不出。”

    他刚想反驳,目光正巧扫到一直站在后面的宋云非,赶紧站定:“那个……从野的朋友?”

    宋云非犹豫地朝他招招手:“……嗨。”

    这时候,楼上走下来个看着三十出头的男人,如果宋云非没有猜错,他应该就是从野跟她提到过的,花源巷的老板。

    姜啸南停在拐角,望着大堂里齐刷刷盯着他的人:“就是洗个澡,倒是也不必这么迎接我。”

    他看到了宋云非,问从野道:“你朋友到了?”

    从野反应过来:“哦对,南哥,我给你们介绍……”

    宋云非和他们一一打了招呼。姜啸南,这家饭馆的老板,也是刚才那位黑暗料理的创作者姜驰的亲叔叔。姜驰、林茂、贺修阳和从野一样,都是这里的员工。他们刚交流了一下年龄,贺修阳、林茂和她同岁,姜驰跟从野一样大。这样想来,倒是姜啸南脸上完全看不出什么岁月的痕迹。

    离奇的是姜啸南居然读懂了她的想法,解释道:“虽然我还挺享受别人得知我侄子已经十九的时候,羡慕地对我说:‘你看上去真年轻’。但还是得说实话,我比姜驰他爸小十多岁,今年我确实只有三十一。”

    顺便往桌上的宵夜瞅了眼,无奈别开了眼。

    贺修阳认命地拿过围裙利落地穿上,问宋云非:“吃面吗?”

    宋云非望向他,回想起从野刚说过他是店里的厨子,仍觉得不可思议。

    几秒过后反应过来自己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连忙补了句:“吃。”

    贺修阳进了厨房,从野这会儿心情还是不太好,也跟着一起进去了。倒是刚刚门口那只漂亮的布偶猫迈着它的小短腿进来了,懒洋洋地靠在姜驰腿边。

    宋云非蹲在布偶猫边上,欣赏着它的美颜:“它叫什么名字啊?”

    姜驰答:“波妮。”

    “多大啦?”

    “八岁。”

    林茂说:“你可以摸摸她,她不怕生,毕竟天天待在店里看着人来人往,是见过大世面的。”

    转而他突然想到了什么,激动地一拍桌子:“诶,你就是从野经常跟我们提起的妹妹吧。”

    宋云非倒是有点意外:“他经常提到我啊?”

    林茂越说越来劲:“何止是经常提到而已,我就觉得你面熟呢。你知道吗,那家伙床头柜上摆了两张照片,一张是跟贺修阳的合照,另一张就是跟你的合照。”

    接着后背就被从野不轻不重地打了一下,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出来的。

    这时合照被摆上床头柜的另一当事人刚好端着一大锅面条出来,香气弥漫了整个大堂。

    宋云非暂时忘却刚才那茬,她这会儿终于有点胃口了,夹起筷子吃下第一口便不禁赞叹:“哇,好好吃!”

    林茂的反应更夸张,宋云非好像看到他感动得都快落泪了。

    屋内六个人围坐在一张桌子前,一时间没人说话,都安安静静吃着面。

    宋云非来之前已经在附近定了旅馆,是以吃饱喝足后,姜啸南押着姜驰和林茂去收拾碗筷,从野负责送她去住的地方。

    这会儿大堂里只剩从野、贺修阳还有她,她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跟从野开口:“那个,你们这儿在招人吗?”

    他戒备道:“你想干嘛?”

    宋云非又低下了头:“我就是……”

    “不可能,你想都不要想。”

    气氛再度降到冰点,贺修阳的声音又适时地传来:“那个,我想了想,你其实也没必要去旅馆,你可以住我们这儿。”

    从野不耐地说:“空房还没有时间打扫。”

    “我是说,你如果不介意,”贺修阳看着她,指了指从野,“可以换套干净的被单睡他房间,他来我房里睡就行。”

    从野烦躁得很,放下行李箱就上楼去了。

    宋云非心里也很乱。最强烈的大概是夜深人静,她回忆起下午在那条巷子里经历的一切,再想到自己现在的处境,突然生出一股劫后余生的后怕,和挫败感。

    她坐在行李箱上,低着头问贺修阳:“你说,我是不是挺没用的?”

    贺修阳静静地待在她边上,没有回答。

    她苦笑一声:“今天如果不是因为你路过,可能我现在都不知道人在哪儿了。其实我连自己都保护不了,还要逞强当英雄。”

    “首先呢,今天发生这一切的起因是你的善良,善良没有错,只是善良总是被利用,才让人误把善良当成了原罪。其次,确实是我先出的手,但如果没有我,你绝对有自保和求救的方式。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如果今天没有你,那个被绑在车里的女孩,她这一辈子可能就完了。是你挽救了她的人生。”

    他也顺势坐到另一个行李箱上,接着道:“你知道吗,我今天要去买的那家辣椒酱,老板娘不接受快递,想买就必须亲自上门。我今天来回花了四个小时,结果还没有买到。那你说我来这一趟亏了吗,答案当然是没有,因为你没事,那个女孩也没事,所以我觉得特别庆幸。”

    “是哦……”她豁然开朗,眉眼也跟着笑起来,“谢谢你。”

    “不过,”他犹豫一下,还是开口道,“也许这个当口我说这些会有点扫兴,但从野有一句话说得没错。”

    “嗯?”

    “在你看不见的地方,这个世界比你以为的危险的多。”他站起来,尽量轻松地开口,“很多人都在努力想把它变得更好一点,不过与此同时,要保护好自己啊。”

    宋云非若有所思,最终点了点头。

    “走吧,带你上楼。”

    贺修阳把宋云非领去了从野房间,很不见外地从他衣柜里翻出一套崭新的被罩。

    “你先坐,我去看看他。”

    他从房里走出来,顺势带上了门。这时浴室门开了,从野正站在水池边洗冷水脸。贺修阳双手环臂,倚在门边上等。

    从野转过头,压低了声音冲他喊:“你今天存心跟我过不去是不是?”

    贺修阳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反问他:“你知道我为什么让她留下来住吗?”

    从野不太明白他的意思。

    “有的时候,人内心的恐惧一开始连她自己都意识不到。有些事情你没有亲身经历,是没有办法想象的。如果今天换作是你在现场,我相信你会比我更后怕。我认识你这么久,几乎没有见过你这么失态的时候。我懂你是着急、是心疼,可她今天的压力够大了,你就稍微……心平气和一点,其他事儿都明天再说,嗯?”

    而后又无情地插了一刀:“不过她有句话是说的没错,你一个自己离家出走的人确实没什么资格教育她。”

    从野本已经开始反思自己,结果听到这话又想揍他了。

    贺修阳也不开玩笑了,接着道:“这种类似的痛苦,你经历过,我也经历过,我想我有点可以理解她,你更能懂她。”

    说完贺修阳便上楼回房了,从野喊住他:“你不用等我了,我晚上还是跟林茂挤挤吧,住她对面近一些,你房间太远了。”

    贺修阳没回头,朝他比了个“ok”的手势,继续上楼了。

    从野又洗了把冷水脸,望向镜子里的自己。

    罢了。

    她如果执意不肯回家,留在这里,待在他身边,总比满世界乱跑来的好。

    只是这次,是为什么呢。

    他擦干脸,收拾了一下面部表情,回了房间。

    透过半掩的房门,他看到她正趴在书桌前发呆。

    他敲了敲门,她转头,坐起身。

    他叹了口气,问:“为什么离家出走?”

    “我爸,”她吸了吸鼻子,“他要结婚了。”

    从野一愣。半晌,他转移话题:“你爸,不是在帮你安排出国的事吗?”

    她缓缓低下头:“我不想走。”

    从野上前抱住她,轻轻地揉着她的头发。

    “别怕,有哥在呢。”

    “哥,你别……你别赶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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