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罪

    魏明益掏出帕子擦干自己的手指,沉默起来。自请去皇家寺庙修行,不知道是担心父兄想拿皇后之位和自己交易,还是因为不信任自己会替她撑腰,主动远离后宫,为自己父兄换一个喘息的机会。无论是哪种情况,魏明益都意识到,温青溪把自己排除在她的世界外。

    “我本就不欲仓促给你父兄定罪,左相虽然咄咄相逼,但既然我坐上皇位,就已经有心理准备要与左相抗争,本不需要你做退让!不过既然你如此“知情识趣”,那就等你父兄一案有了定论,再讨论后位的问题吧。”魏明益嗓音恢复了一贯的冷漠。

    温青溪行礼告退。其实后位只是左相针对温家的又一动作而已,重要的还是父兄的案件。若父兄被定罪,后位就算坐上去也坐不稳。父兄若能洗脱冤屈,作为原配发妻,温青溪自然是皇后的不二人选。只要魏明益愿意继续顶着左相的压力,不随意给父兄定罪,温青溪的目的就达到了。

    边关尚未有新的消息传来,送父兄遗体归家的将士也还在路上。温青溪只能往返于东宫和大将军府,一边照顾母亲,一边继续等待。

    而魏明益已于九月二十六日,正式登基为帝,定于次年元月初日开始改国号为舜和,当日舜和帝迁往乾坤宫。而太子妃温青溪继续留在东宫寒露殿,宫女太监仍称其为“太子妃”,仿佛生生矮了魏明益一辈一般。而这些无论魏明益还是温青溪都没有表示过异议。

    十月初三,温青溪得到消息父兄遗体已经到城外五里亭。她匆匆赶往将军府,和眼泪婆娑的母亲一起赶往城门。

    等两人到城门时,护送遗体的队伍被拦在城门外,守城士兵声称得到命令,需等圣令到了方能放行。

    温青溪只觉自己无用,父兄已到城门,却不能立即归家。对一生征战、护国护民的父亲来说,这样的遭遇何其的讽刺?而母亲已经哭倒在父兄的棺木前。

    正待温青溪安抚了母亲,准备回皇宫找魏明益要圣令时,有一对人马骑马从城内赶来,嘴里喊着:“圣旨到!”温青溪带着希冀扶母亲跪下,自己也跪在旁边听令,没想到听到的圣旨内容却让她如寒冬腊月坠入冰窟,牙齿打着冷颤咬伤了自己也没发现。

    “威武大将军温洐及其子温青旭,通敌卖国,其罪无可赦。本应诛九族,圣上仁慈,着查抄温氏家产,令温氏家人搬出大将军府。前太子妃温氏青溪扁为庶人,幽禁于冷宫。”

    “太……太子妃,陛下给了你三天时间安顿好家事及温夫人” ,这三天奴才会跟着您,然后送您回宫。前来宣旨的原来正是魏明益身边的小太监常路。

    温青溪来不及想太多,扶住已经昏倒在地的母亲,让人赶紧扶母亲上马车回扶,并派人去请大夫。

    三日时间好像很短,短的温青溪只能匆匆料理好父兄的丧事,并将母亲安置在城郊的庄子里,留下画心和画雨代替自己陪在母亲身边照料。

    她没有来得及去想,一切为什么突然恶化,为什么自己等来的是这样一份毫无余地的圣旨。她只觉得皇权是那么的高高在上,魏明益是那么的冰冷,而自己又何等的渺小,竟然毫无办法。

    温青溪注意到常路几次欲言又止,不过并未来得及细问就已经到了回宫的时间。在回宫的路上,温青溪孑然一身,自己陪嫁的人全部留在庄子上,随行的都是皇帝的人。

    其实她并不怕被囚禁于冷宫一辈子,左右让她面对魏明益,反而更煎熬。她怕的是自己在冷宫幽禁,而母亲怎么办?孤苦无依的等死吗?夜深绝望时,她甚至想过和母亲一起随父兄去了。但是只要想到父兄头上的罪名,她又仍然不甘心就这么懦弱的死去。

    温青溪心里还存着一些希望,希望能活着看到父兄身上的罪名洗去。留下画心和画雨,也告知她们在照顾母亲的同时暗中收集消息。可是一入宫门,冷宫幽禁后,自己恐怕很难再和外界互通消息了。画心和画雨能做到什么地步,温青溪其实也没有什么把握。

    冷宫和想象中的一样,破旧而荒芜。温青溪被幽禁的院子只有三间破房子,院门在身后被锁上的那一刻,温青溪看着天,天空是那么的蓝,却又是那么的大。而自己,以后就只能看见这方寸之间。

    常路离开前给她准备了两个包裹,此刻提在温青溪的手上,有几件浅色的换洗衣物,还有些简单的日常用品。走进房间,温青溪挽起袖子,打扫归置起来。

    曾经将军府的大小姐,前太子妃,干起活儿来毫不拖泥带水。仿佛做这一切已经习惯了一样自然。温青溪暗暗侥幸自己并不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脾气,去边关探望父亲时也曾帮父亲打理家务。想到曾经在边关连佣人都只有一个随行小厮的父亲,温青溪自嘲的笑了笑,替父亲不值。

    等温青溪打扫完毕,安顿下来,天已经黑了。院门传来开锁的声音,应该是送饭的宫人来了。门开后,却是常路,常路打开门后站到门边,并未进来。进来的是魏明益和太监总管孙喜。

    孙喜眼色打量了几间开着散味儿的屋子,手脚麻利的在中间的那间屋子里破旧的桌上点了蜡烛,再摆上晚饭,然后躬身退回门外。魏明益信步走了进去,在桌边坐下,望着温青溪。

    几个呼吸间,温青溪就转过了数个念头,对此刻平静的魏明益不知摆出什么样的态度。然而想要弄清楚原委的她,还是进了房间,在魏明益对面坐下。

    孙喜关上了房门。屋内静默的两人一时间都没有开口说话。

    “先用膳吧,用完膳我会告诉你想知道的!”魏明益打破了沉默,举起筷子用膳。

    温青溪察觉到,桌上的菜都是精致的素菜,又自我嘲讽的勾了勾唇角,端起碗顺从而配合。

    温青溪并未用多少,等魏明益放下筷子,也放了筷子。

    魏明益慢条斯理的从袖袋中掏出了一封信,放在桌上,推到温青溪的面前。并说道:“这是护送你父兄遗体的将士到城外后,提前送到左相及内阁诸人面前的,打开看看吧。”

    温青溪颤抖着打开信件,是父亲的笔记。但内容却是父亲写给大越的将军,言明兵力部署图既已按计划送出的书信。温青溪不相信自己所看到的,却又实实在在是父亲的笔记。

    “我不相信父亲是这样的人,这封信是假的。” 温青溪烫手一般将信退回给魏明益。

    “我也不想相信,这封信是韩征在你父亲的遗物中发现的。韩征是你父亲至交多年的好友,你应该知道他不会陷害你父亲。”

    魏明益收好信,站起身,又顿了顿,还是解释道:“这封信一出现,朝中对你父兄的案子都要求严办,左相更是咄咄相逼要朕诛九族,以儆效尤。我能做的,也只有保住你母亲和你的性命。你安心先在这里待着吧,不会有人来打扰,也不会有人敢苛待你。”

    走到门口的魏明益,回头看了看烛光中温青溪的脸,终于还是打开门离开去。

    这一夜的温青溪是极不平静的,疑惑、担忧、惆怅种种情绪交织在心里。恨自己身为女子,不能到前线一查究竟,也不能顶门立户,为母亲撑起一片天。

    而时间是不会因为温青溪的情绪停步的,转眼已经到了舜和元年的正月,温青溪已经待在冷宫三个月了。

    朝堂上的刀光剑影和温青溪并无关系,温青溪父兄的案子早已经在圣旨颁布后沉寂下来,几乎无人再提及。而皇宫里仿佛一片死水,年节上的宫宴只有几个太妃勉强支撑场面。

    正月十六一开朝,朝臣就上书舜和帝,称舜和帝后宫如今空无一人,恳请陛下下旨选秀。特别是家中有适龄女儿的朝臣,更是隐隐期待。毕竟除了已经废弃冷宫的前太子妃,后宫无人。官位高的朝臣自然盯紧了一后四妃的高位,就算官位低的,自家女儿进宫封个美人、贵人总也是好的。

    温青溪在冷宫里对这些一无所知,院子门除了负责看门和送水送饭的一个老嬷嬷再无人开启过。而温青溪要求老嬷嬷只到院门口取送东西,温青溪每次都避而不见。所以其实已经三个月没有人见过她的面了。  如果有人见过温青溪,只怕会大吃一惊,因为温青溪的肚子已经有明显的隆起,赫然是一个怀孕至少五个月的样子了。其实温青溪十月进冷宫后不久,缓过神来的她才发现,自己的月事已经两个月没有来了。

    幸亏温青溪的身体不错,胎儿没有不良反应。三个月来,温青溪靠自己一个人在冷宫中神奇的坚持了下来。还拿出首饰让老嬷嬷给她换了些布匹针线,闲暇时缝制了好些小孩子的衣物鞋袜。

    也幸亏有这个胎儿的存在,让温青溪在绝望中又感觉到了生的希望。每每抚摸着自己的腹部,温青溪总是不自觉的温柔。这是自己除母亲外唯一的亲人了,无论多艰难,她都得抚养他长大。

    不过现实的问题也很多,瞒得了一时,瞒得了一世吗?生产的时候怎么办?温青溪也不是不焦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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