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触发中级副本剧情《无上剑骨》，请宿主接受资料。

    【主要人物】温筠|归元真人

    【隐藏人物|任务者】施摇光

    【修复进度】5％

    【任务目标】助男主修习剑心、重铸剑骨、归元剑法大成。”

    薄薄的青瓷被人捏在冷白的指间，施摇光垂眸打量着地上脸颊发热的少年，手中缓缓摩挲着指头大小的一个瓷瓶，瓶口还是湿润的，残留着一抹褐色的水痕，里头的药汁刚刚已经浊浊地从少年唇喉间滚落下去了。

    “副本已经触发了。”系统冷笑一声，“我还以为你真想一条路走到黑呢，竟然让掌门把男主丢在雾山阵法里，令他在锁山大阵命悬一线，剧情差点直接崩了！”

    “怎么，尝过了天雷惩罚的滋味，现在知道怕了，终于眼巴巴跑来救人了？”

    少女掩着唇角低低咳嗽一声，因着牵动伤势，脸色愈发苍白。她低头拂去袖口和裙摆上面的一点看不见的细尘，淡淡地笑了笑，“这是哪里的话，我自然也是不想让他太遭罪的。”

    系统有些难以言喻，“你会这样好心？”

    施摇光的动作略微停顿了一下，淡淡勾了下唇角，“这是什么话。”

    “我在异世十余年，与他自幼熟识，也算得青梅竹马，他又是男主，我一身性命全系在他身上，自然不可能真的害了他。”

    少女再抬起那双乌黑的眼眸时，内里似乎含着戚戚水光，“我有时手段是极端了些，可你知道那也是很有效的，不是吗？”

    那张娇美的面容看起来落寞极了，“你也说过，我本来也是你故事里的主角，可我最后为他死得那样凄惨痛苦，我听了真是害怕极了。”

    她从系统口中把话套出来之后才知道原来它不单单只是个简单的修复系统——原本的故事便是它一手创造的，所以对她这个原本设定温柔善良的女主角，现在却人设崩坏扭曲，暗地里屡屡针对男主的恶毒女配自然有诸多不满。

    她吸了吸鼻子，声音极轻，“我只是太怕了，想早早完成任务回去而已呀。”

    系统静默了一会儿，似是跟着想起她偏移的剧情，片刻后也不由自主地同她放低了声音，有些别扭地叹息一声，“其实我也不是有意针对你……”

    “我当然知晓。”

    施摇光侧过脸，望着山峰中缥缈的云雾出神，“这个角色是你创造的，都说创造者笔下的一草一木皆是心血，再不起眼的角色也如同自己的孩子一般，试问谁会不疼爱自己的孩子呢？”

    系统的声音更加柔和，“那是当然，你能这样想当然是最好的，可你既然知道，为什么还要那样对温筠呢？何必多此一举让他受这么重的伤？”

    “我只是太怕了。”她拧起细细的黛眉，眼眶湿漉漉的，反复强调着自己的惊惧，“我只是想让他快点成长起来，难道这也是错吗？

    是的，温筠是待我很好的，可难道我就待他不好吗？我是急于求成了些，但你也见过的，从小到大我为了与他相配，我为了能稍稍追赶上他，我被装在这样一个框子里，我付出了多少心血，我受到过多少苛责？我一心想着任务，即便是要遵循人设推进剧情，也从未真的动手害过他……现如今我只是想让他快些成长起来，好让我们尽快完成任务，难道这也有错吗。”

    少女鸦羽一样的长睫低低垂落下去，她因受了天雷惩罚，本就神色苍白，这样哭诉一番看起来更加委屈可怜，纵是系统再生硬，也难免放轻了语气，有些晕乎乎地跟着她的思路走。

    “倒，倒也不能算错……”系统细细感受着她的心续，没感到什么错处，只好有些磕绊地道。

    它的确是受命于天道带着扳正剧情的任务来的，可它既然托生在施摇光的灵识内，便只能通过她来影响剧情，无法左右男主的思想。

    她的确不像它想象中的女主角那样温柔善良，虽总是拿话挤兑它，做些多余的事，但勉强也算是听话勤勉，虽说对男主的态度偶尔有些敷衍，但这么多年也从未有过差池，任务都完成得很好。

    它仔细想了想，确实挑不出什么错来，再者现在的施摇光态度又好，看起来楚楚可怜极了，以至于它吞吞吐吐的，最后也竟说不出什么辩驳的话来。

    从前只是囚于纸中的角色，可它既然寄生于她，便如同亲眼看见自己想象出来的人物活过来了一样。

    它知道施摇光下了许多功夫，严格来说她拿到的身份在崩坏之后来看并不算太好，甚至受限颇多。

    一个体弱多病的花瓶美人，身为宗门长女却灵力闭塞无法修炼，偏偏父母要求最过严苛，于是她从小便水深火热地活在掌门夫妇的高压下，他们想尽了方法，让她几乎是不眠不休地修习各大名门大派的秘籍，查验她的功课，用常人所不能忍受的秘法替她洗精伐髓，让她不停地吃那些灵药仙丹，可她还是毫无根基，后来又干脆打起联姻的主意，要求她必须胜过所有的同龄女修，待人待事挑不出一丝错来，这样才能勉勉强强撑起宗门长女的场面，嫁给男主为妻。

    ——重压之下，她偶尔有些急于求成的想法，倒也不算过于偏激。

    系统踌躇着，有几分弱气地说，“好，好罢……但你也不要太过急功近利，凡事该多与我商量着来，否则你也知道，天罚可不是那么好受的。”

    “我知道的。”

    知道系统可以感知她的心神，于是施摇光的神色更加诚恳，柔声应和道，“我同他退婚，一来是迫于长亲压力，以他现在的身份，宗门长辈们既然已经知道了温家的事情，自然是会设法把婚事退掉的，与其他们怕落人口实背地里对温筠下死手，还不如我主动提出来，也好让事情变得更简单些，底下的人也少为难他一些；二来其实也是为了推进剧情，你瞧，这不是已经触发雾山的副本了吗？

    我已经占卜过了，所以才让父亲打点好那些老狐狸将他悄悄带出来，比起他再被那些叔伯折磨，自然是更好一点的。将他放在山门阵法里也是为了让他展露头角，不显露些实力，又怎么能打动在山中静修多年的归元真人呢。”

    “是这样吗……”系统有些迷茫，它小心观察着少女的神情，却只见其神色平和，言辞笃定，似乎真的是它推测有误。

    “否则我便不会千里迢迢瞒着父亲赶来舍了灵药救他了。”

    “……你说的倒也有点道理。”系统被她的思绪带着走，它默了默，似是想再提点她什么，但地上的少年忽然颤了颤眼睫，它便立刻静默下去。

    施摇光冷冷勾了勾唇角，又收敛眉目，垂眸看向地上的少年。

    “师姐……”

    温筠张了张干涩的唇瓣，声音低而哑。

    他费力地睁开眼，仰头看向站在山洞中的少女。

    她穿着一身素色的长裙，外面罩了件雪白的斗篷，裙角是勾连的青色刺绣，在昏暗的山洞中盈盈而立，恰如一朵含苞的兰花在黑夜中抽出纤长的花茎。

    “现在好些了吗？”她蹲下身子，朝他露出一个清丽的笑来，素色的裙角从他脸颊扫过，像柔软的云吹拂而过，“我喂你吃了些药，眼瞧着似是有些起效了。”

    “为什么救我……”

    他神思恍惚地眨了眨发涩的眼眶，不自觉地咬紧了齿关。

    “自然是舍不得你死。”她轻笑起来，乌黑的瞳孔里有漆漆一点光，耳廓的鸦羽般的长发垂落下来，衬得脸色越发苍白。

    温筠知道她没有灵力，只能依靠仙剑赶路，可师姐身体本就不好，他们既然已经退婚，她又何苦再这般为他？

    “张嘴。”

    冰凉的指尖挑开他的唇，留有一点馨香的气味。

    施摇光又往他嘴里塞进一颗药丸。

    她抚摸着他颤个不停的睫毛，忽地出声，“会担心我要下毒害你吗。”

    温染阖着眼睛，没有说话，只是静默地滚了滚喉咙，将那颗丹药咽了下去。

    “好孩子。”

    她又望着他笑，柔软的掌心轻轻抚过他的脸颊，以一种拙劣的温情对待他。

    少女的眉目线条太过清丽，眼下的卧蚕带着花瓣般缱绻的弧度，使她的笑容油然而生一种甜蜜和爱怜。

    那样轻和温柔的声音，像湖面上波光粼粼的月光。

    她俯身轻轻吻了下他的眼睛，唇瓣柔软，透着股猩甜的香气。

    垂落的发丝蹭在他发烫的耳廓，像肉食藤蔓试探着猎物，在进食前如此多情地触碰和抚摸，缱绻得近乎悲悯。

    药效似乎的确开始发作了，温染自肺腑里涌起一股猩甜的温热，令他苍白的脸颊上润起一点绯色。

    施摇光垂眸看着少年迷蒙的、含着水光的眼瞳，忍不住又轻笑了一声。

    “我得离开了，还有很多事要处理呢。”

    她向外走了两步，停下，回头。

    就看到躺在地上的少年沉默地追逐着她的背影，把一双陷在浓密眉睫中的眼睛望向她，还是固执地不愿意出声，不肯再挽留，可那双晶莹剔透的眼睛却伤痛得厉害。

    见她回头，他的瞳孔收缩了一下，却也还是忍着没有开口。

    两人对视了一会儿，到最后施摇光又微笑着挪动脚步，他这才无可奈何地，狼狈地伸手轻轻牵住她的裙角。

    连力度都是小心的，似是怕拽着了裙摆便也会将她弄疼了似的。

    他像是被主人无故遗弃在原地的幼犬那样，哀戚地仰起脸望着她。

    “为什么……”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开口问她，声音里有一丝难掩的委屈，“师姐以后还愿意见我吗。”

    他尚且年幼便突然遭此灭门惨案，又被关押起来百般折磨，眼下四处盼寻，也只剩下这一个亲人，可这个亲人也在几日前要与他划清界限，他不会怨怪她，可也难免觉得委屈无措。

    “当然。”施摇光微笑着，她垂下眼眸，扫视着少年苍白得骇人的手背，上面淡青色的脉络一根根狰狞地鼓起，可他的力气却使得那样小。

    她像是每一个用温柔的抚摸安抚着不安的宠物，试图让它们等在原地的主人那样，毫不犹豫地立刻给予承诺，“待我得空了，便会来找你的，我一直记挂着你呢。”

    温筠没有再问，也没有再看对方脸上敷衍又甜美的笑脸。

    他没有再追问对方，既然记挂他，为何还要抛下他。

    他的性格淡漠内敛，除了修道一事上会主动进取，对其他所有的一切更多是抱着一种宽和又顺其自然的态度，他知道万事万物都有自己的缘法，所以从不强求些什么。

    修道尚且可以靠努力，历练也可以靠机缘，可对方的若即若离和难以捉摸是他永远也无法参悟的难题，这使得他们相处的时候，温筠总有一种朦胧的无措。

    他只能无声地把这枚涩口的苦果再吞咽下去。

    “我以为……你要讨厌我了。”他最终缓缓放开了她洁净柔软的裙摆，清澈的眼睛看向她，声音哑得几乎有些不成样子。

    少女敛着眉目轻轻笑起来。

    ——怎么会不讨厌呢？

    她几乎要在心里头冷笑了。

    实在是可恨——无论是什么天道什么系统，还是眼前的温筠。

    一个明目张胆的威胁她，把她当成傀儡，跟她的掌门爹娘一样把她困在套子里当成肆意摆布的棋子；另一个道貌岸然又装模作样——她实在恨极了温筠从前的样子，那种轻描淡写的，不自知的傲慢，实在令人生厌。

    就凭他是什么男主角，凭他是天道之子，就要踩着她的骨头往上走吗？

    什么垃圾小说，什么恶心的剧情！

    她最讨厌把自己当踏板的人，既然想踩着她往上走，那就得承担被她反咬一口的代价。

    “怎么会呢？”她的嗓音甜得几乎有些腻人，背着光的眼瞳不动声色地审视着少年身上已经略微愈合的伤口。

    施摇光温声安慰他，“其实现在也比之前要好些，总归还可以再重新来过。”

    这点她倒是没说假话——至少他现在这般模样，比从前那副假模假样的清高做派看着要顺眼多了。

    “灵脉的事情，我会为你再想想办法，梵云山本就是以灵丹仙药闻名，届时我再查阅古籍，说不定能想到些方法，你往后也要当心些，这段时间要将身体养好才是。”

    她又殷殷嘱咐他，看着倒真像是牵挂的不得了的模样。

    施摇光垂头想了想，又轻声宽慰了句，“便是不能完全恢复，那也总有别的法子，我还记得，你的剑也使得很好，曾被剑宗的两位剑主夸赞过，是不是？”

    她侧过眸子，在少年骤然亮起来的眼睛里不出所料地听见了心中自动触发的提示音。

    “叮！【修复进度】上升至7％，请宿主再接再厉！”

    好罢，也总该给它点甜头让它少些戒心。

    ……

    “你在吗？”

    少女藏在洞中不见光的阴影里，又转头看了一眼，确认温筠已经昏睡过去。

    她深吸一口气，在袖口抹掉掌心滑腻的冷汗，先是喊了几次修复系统，反复确认在男主的周围它无法窥视，这才在心中轻轻唤了一声。

    没法不谨慎，等会如果被系统察觉到什么，她可能会立刻死在这里。

    “滴——”

    耳边传来微弱的电流声，好半响一道声音才低不可闻地在她脑中响起，“剧情崩坏系统，正在为您服务。”

    施摇光的身体狠狠颤栗了一下，眸中划过一缕暗光，这才弯了下唇角。

    ——连天道也不知道，当初她初来异世，其实身上绑定的是两个系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