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书仆射

    赵溶溶一路护送,的确看到许多百姓出门哭嚎。这样的人物,几朝几代能出多少呢?

    赵溶溶体力不支,渐渐落后到赵芳芳赵淳那边。

    赵淳见她辛苦,过来问她要不先回去吧。她摇摇头,虽然赶不上但她走得完。

    等走完全程,赵溶溶也没见到阿母,她一个人恍恍惚惚地走在街上,人来人往。突然有些恍惚,像一个与阿母意外走失的小女郎。

    一阵风沙吹过,小沙粒跑到赵溶溶眼里,她急忙盖住用手覆盖挡住,鼻子也吸入了风沙呛得她难受。

    突然,一个黑色身影笼罩过来。赵溶溶下意识地后退一步,但一只手拦住她的腰,将她带到一个宽大的怀抱中。

    赵溶溶刚想推开,“是孤。”

    黄沙漫天,白纸飘扬。路上行人纷纷停下,扬起衣袖盖住面庞,没有人注意到他们。

    赵溶溶呸呸呸,呸掉了嘴里的黄沙,最后还不忘用衣袖擦了擦口水。

    元邑挺胸站在一旁,眯眼看向了尚书省方向。

    下一个尚书令是谁呢?

    赵溶溶抬头看着他看向的方向。

    风沙又起来了,元邑回头看向了赵溶溶。

    “走吧!”

    赵溶溶走到他身边,元邑牵起她的手,什么也没说。

    两人一起往阊阖门走了。

    三日后的朝堂上赵淳和向良在尚书令一位上争逐。

    显阳殿上,赵涿被元邑单独留下来了。赵涿知道自己刚刚闭口不谈,陛下肯定会留下他单独问话的。

    “少卿觉得赵淳和向良谁更能担任尚书令一职?”

    “赵淳和向良都同为新任的尚书仆射,两人的起点也算一致。但向大人在地方为官多年,经验必定是在赵大人之上。然而赵大人年轻有干劲,想必向大人也没办法和少年争未来。”

    元邑笑笑,“你可真是滴水不漏,一碗水端平。你就不能给孤一个准话吗?”

    赵涿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其实这两人什么水平陛下比臣还要清楚,陛下为什么让这两人登仆射高位臣也想不明白?”

    “只是他俩之间一定会空出一位。陛下,臣想争取剩下空出来的仆射之位。”

    元邑眯眼打量他,“少卿想进尚书省了?”

    “不。臣想推举一人担任尚书仆射。”

    “这也是尚书令曾推举的人。”

    “谁?”

    “百里彦。”

    “他是州大中正极力推荐上来的,两年前本就该送报上但他中途被尚书令赏识,也就送到廷尉锻炼了两年。”

    “希望陛下能给他一次机会。”

    元邑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却感觉有点熟悉。

    “他当初曾上书。。。斥责赵稷豢养私人军马。”

    怪不得。

    远在廷尉的百里彦还不清楚显阳殿的一切。他出身庶族,幸得赏识,要不然仅凭他的才学和家世是万万不能到平城来的。

    百里彦三岁就识字,五岁时论语就能熟读了,十岁名闻乡里,十二岁就拜了州内大儒为师。

    他聪明好学,又颇有些死脑筋,常常是得不到因果结论誓不罢休。以至于老师对他是又爱又恨,很是疼爱苦恼。

    不过即使这样,他也依然无法到平城天子脚下。

    士族子弟门楣天生比他高上一大截,郡小中正偏爱当地贵族子弟。他这一生或许本该就到头了,在州内做个小官或者在郡中当个地方父母官。

    然而却巧遇州大中正视察,将他举荐去了平城,到了平城他又得尚书令推荐去了廷尉。种种都超出了他一个庶族子弟所能想象的。

    他从小就对刑狱决正感兴趣,对子产邓析的思想研究较多。尚书令看出他的志向不在尚书省就举荐他到了廷尉,在廷尉少卿赵涿手下办事。赵涿也的确是个好领导,大案要案都会带着他,即使自己曾经上书参过他父亲。

    其实他和赵家的渊源不止和这两人,他很早就认识了赵溶溶。

    那一次,平城一户人家半夜被屠尽,邻居中午报案。上面要求彻查此事,廷尉卿不在平城,就要求赵涿全权处理。赵涿也很给力,连续两天两夜终于找到疑犯。拿人,指认现场,招供一切都十分顺畅,在快结束时百里彦却偷偷告诉他了一个消息。这小子是刚从薛府脱籍出来的,总之一切都很迷惑。所以赵涿果断中断了审判。

    那几天他们两人天天去地牢里看望疑犯,还安排了人专门看着他。但这家伙就是嘴硬,死是不承认自己的老东家。

    赵涿见他不肯开口,只好寄希望于薛家那边。他也不堪劳重,和百里彦叮嘱几句就回家休息了。

    但赵涿下午刚离开,百里彦晚上就得到消息被屠那户人家的新妇曾遭到薛家大郎的调戏。于是,他饭也没吃就找上赵府上去了。

    赵溶溶听了赵涿的分析反驳道:“那你也不能从主人行为推定他一定是帮凶啊!就算他隐瞒事实,也不至死。”

    “我不是这样意思。”

    她忍不住吐槽,“你话里话外就已经判定他是帮凶了。”

    “哥哥。你是审判者,不是追诉者。送你一句名言。既听取胜隆者,也听取卑微者。中立才是你的本分。”

    百里彦呆呆得站在门外,个子矮小的女郎大步流星地往外走,而他耳边还响彻着她说的每一个字。无比清晰。

    赵涿见他来了,让他进来,“舍妹有些叛逆了,就爱反了别人的话来说。”

    “但女郎说的也不无道理。”

    赵涿嘴角微微扬起,“你别被她高谈阔论的东西给骗了,等你回去细细想想就知道她的狡猾了。”

    后来百里彦曾在赵涿书房看到一本标满红字的著作,他拾起一看。

    “写得挺完美无缺的,就是也挺僵尸无用的。”

    “证据的关联性啊?证据三性都凑不齐就拿来定罪了。”

    “正义本就是一个难以触摸的东西。控辩双方追逐绞杀,你争我抢,再由中立第三人诀正那大概就是最接近正义的时刻了。”

    总之,处处都可见都是宣泄驳斥,时不时还掺着几句点评夸赞。傲慢中又有理有据,无力反驳,因为她把别人的反驳也提及了但还是拉踩了一把。

    “这是舍妹瞎写的。”

    赵涿突然出声,把百里彦吓一跳。

    他举起了手中的书籍,“这个我可以拿回去看看吗?”

    “当然可以,只是不要外传。”

    这就是百里彦与赵溶溶最开始的交集。百里彦从她磕磕绊绊的文字中竟然看出了少年人才有的肆意张扬、风流自赏。

    大概就是这点欣赏和惺惺相惜才促使他“帮”了她。

    赵溶溶觉得肯定是因为太久没怀念菩萨他老人家了,所以她最近运气才这么差。上火嘴里长泡就算了,还被宇文楚说胖穿不上大婚袆衣。被耳提面命减肥后,又被元邑身边那个捏嗓内侍通知让她也参加终选。

    “为什么?这多丢人!”

    内侍瞥了她一眼,很是冷漠,“陛下说有始有终,反正赵女郎已经丢了一次了。”

    内侍此时再次感叹陛下看人真准,一字都不差。

    “他要是放心,我就都给他退回去了。一个都不留给他。”

    “陛下说了赵女郎随意,反正还有两位太后娘娘。你们三人中两人中意的留下即可。”

    赵溶溶直呼奸诈,让她丢脸还不够还有两个斗来斗去的小学鸡折磨她。他是想给她送上婚前狂躁症大礼包吗?

    赵溶溶迎面而上,也回他一份大礼。

    初选在嘉福殿,终选也选在了这个地方。

    很明显,赵溶溶这一次的待遇比上一次要好太多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多了那两位脾气不相忍的在旁边。

    赵溶溶坐在舒舒服服的高凳软垫上,喝着温水,这位子也选得好,秀女只能抬起头才能看到她,一切都感觉十分惬意。除了她身旁坐着的两位太后。孙月惜自从孙高岑出殡后,陆陆续续就能起床吃东西了。

    但赵溶溶见她还是看出了些憔悴,不同于孙太后这边的渐势老态的,宋太后那边满脸红光,十分高兴的样子。

    主持终选的还是原来那个女尚书。她们三个高高在上像某唱歌比赛的评委,喜欢你就转身。

    “尚书仆射向良之女向静云,年二八。”

    第一个就是老熟人,赵溶溶辛亏女尚书给她贴心布置的位子,她们也不敢抬头看她们。避免了她的尴尬。

    可能是她长得实在是一副贤妻良母peace and love的型,所以她旁边的两位都没什么意见就让女尚书随便问了几句就过了。

    简直就是好学生的特权。

    但遇到张晓月这种自带抓马的选手可就惨了。

    孙月惜大概是心情一般,又被隔壁宋太婆的好气色给气到,所以都把气出到宋太后心爱的张晓月身上了。

    她让张晓月先是跳了一支舞,唱了一首歌,再问了问天文地理。不过张晓月对着这三方面都不擅长,表现十分平平。

    宋太后看着也着急,连忙说她在厨膳方面还是有一手的。

    最后孙月惜来了一句神之点评,“那到我宫里当御食监吧。”

    孙月惜的话一出,低下的张晓月的脸又底下一层了。

    宋太后恨得牙痒痒,转头看向赵溶溶,直接问:“你怎么看?”

    阴深恐怖这四个赵溶溶是不敢说出来的。她尴尬赔笑,终于明白元邑让她过来的理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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