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清阳眉心动了动，很快调整好自己，仿佛刚才那一瞬透露出的讶异只是一场错觉。
“哦？”主位上的人开口：“快给朕呈上来瞧瞧。”
裴琛抬手示意，立刻就有人端着一个东西上来，黑布盖着瞧不清颜色如何，只知是圆状物。
黑布掀开时，宋清阳正仔细打量着手中酒杯的花纹，周围一片惊讶声：“一个破石头？”
宋清阳这才抬眼看过去，这石头倒还磨的挺圆润的。
“这就是安国的礼物，不知有何特别之处啊？”皇帝笑着问道。
“还望陛下明察秋毫。”裴琛看到黑布掀开，里面不是自己提前准备好的礼物，立马低头作揖：“臣年少游历之时曾偶然在蓬莱得此宝物，此物晶莹剔透，放置房中可使黑夜如同白昼般。”
“传闻中的夜明珠是个黑球？”席中有人发问，引起一阵哄堂大笑。
“这正是臣请求陛下之事。”裴琛断言：“真正的夜明珠被人掉包了。”
“这...”皇帝有些为难，这礼物没收到还放到要帮别人抓贼。
场上一度安静，皇帝最终还是开口：“那此事便交由都察院御史大人全权彻查吧。”
被点到的都察院御史五十有余，在朝当值已久，断案向来不讲人证不问物证，只看钱财问官职。
虽然只是一个简简单单的失窃案，问清位置，看守的人，再顺藤摸瓜即可，可他知道这次的失窃案不是随便忽悠就能了结的。
那御史当即上前下跪，还没开口请求陛下另换人选就听到另一道女声响起。
宋清阳从自己位置上起身，正欲走上前时却被宋长乐拉住裙脚。
“你去凑什么热闹？”宋长乐小声发问，有些急迫。
宋清阳用力挣开，上前下跪：“御史大人年岁已高，经不起折腾，此番失窃案并不难查不若交给儿臣处理。”
裴琛闻言不动声色的抬眼，刚好与宋清阳对上视线。
皇帝在地上跪着不语的御史与自己的公主间来回观摩，最终开口定音：“好，那就清阳你去查吧。”
宋清阳作揖，故作迟钝的开口：“只是...还得找父皇要一个人才行。”
“哦？”皇帝顺着往下问：“你想要谁？”
“今年文试榜眼，林同风。”宋清阳语气坚定。
“好，林同风。”皇帝点头问道：“林榜眼今日可还在啊？”
“臣在。”林同风身披竹清色外袍，此刻站起来身影修长，如同林间深处傲然生长的竹子。
宋清阳看着林同风眼里满是欣赏之意，作揖以示敬意，林同风见此回礼。
裴琛瞧见两人之间的互动，垂眉不语，眼神晦暗不明。
宴会结束，宋清阳婉拒了宋长乐的邀约，与林同风一同走着。
“今日还是多谢殿下殿前相荐。”林同风率先开口。
“你本是有才能之士。”宋清阳毫不吝啬赞美：“‘为天地立心，为生民请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事开太平。’林大人好志向。”
林同风有些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耳朵：“殿下高看了，此言出自大家张载的横渠四句，微臣只是觉得分外有道理才会写在答卷上。”
“与你同期参选子弟，多为钱财官职。”宋清阳调侃：“你倒是一股清流。”
“钱财却为生活之本。”林同风实诚道。
宋清阳没有继续寒暄，而是换了个话题：“我托你所办之事如何了？”
“有些难办，不止乡下，京城内外大部分穷苦人家都不愿将自家女子送到学堂。”林同风犹豫着开口：“他们说少个人干活就少了份钱赚。”
宋清阳没有气愤，而是平静的接受了这个事实：“一个女娃一年能赚多少钱？”
“这不好说？”林同风自己也是农名出身：“这得看每年天气如何，结合每年下雨量热量，还要看朝廷税收。”
“一年是赚不了多少钱的，只够温饱。”林同风给了个定论。
一股悲伤从宋清阳心里蔓延开来，饶是知道女子处境艰难也没曾想到出生便已确定了劳动力的结局，可这又有什么办法呢？对大多数女子而言一生的轨迹已然确定，男子也是。
只是女子中会有人感到痛苦，男子却从未对这些既定程序感到不满过，娶妻生子科举，男子本拥有的机会却成了女子的目标。
“那她们愿意吗？”宋清阳吩咐道：“你去青云阁去一笔钱出来，要是有愿意读书的，无论男女，都带到学堂去。”
林同风意会，正欲告辞却见前方一抹白色。
“裴...”林同风不知如何称呼，这位裴琛他曾略有耳闻，是安国先皇后所出，受贼人陷害在外漂泊，才回安国不久。
安国与大宋向来不和，只是两国交战已久也没争出个高下，前段时间炎月关一战不知是安国新将领指挥有误还是其他原因，安国惨败。本该前往大宋当质子的安国三殿下换成了这位刚回国不久，连个封号都没有的皇子。
“叫我裴琛就好。”裴琛开口缓解了林同风的不知所措。
宋清阳始终没有说话而是就这样直勾勾的盯着裴琛，仿佛要在他身上戳出个洞来。
见两人之间气氛不对，林同风没有多问，自行离开。
“裴殿下像本宫一位故人。”宋清阳开门见山。
“公主殿下喝醉了。”闻到宋清阳身上的酒味，裴琛微不可见的皱眉：“今日是我第一次见到公主殿下。”
“是吗？”宋清阳借着酒意无赖道：“你怎么证明是我认错了人？”
裴琛扶住快要倒在地上的宋清阳：“我十五岁之前在文锦学堂是名书童，之后跟随师父游历，近日才回到安国皇室，想来公主也曾略有耳闻。”
“一直在安，从未离去？”宋清阳眯眼。
“从未。”裴琛确认。
宋清阳突然站直了身子，哪还有刚才那般迷醉样：“是本宫打扰了。”
裴琛嘴巴动了动，还是决心开口：“公主殿下今日风头过盛了。”
宋清阳止住离去的脚步：“我师父曾教导我要学会藏拙，但我现在明白更要争取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