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

    林羡鱼得到的答案是齐竞寒的叹息。

    这更让人着急,她催促着:“你说话啊,是不是沈叔叔出事了?”

    他又深深吐出一口气才说:“沈叔刚才被下病危了,现在救回来,身上又多了几个管子。抢救的时候沈听林就特别自责,说都怪他,为什么感冒了还来看叔叔,为什么要把感冒过给叔叔,如果不是发烧,沈叔不会那么快就被下病危。”

    这些话齐竞寒一股脑说完,林羡鱼消化却需要好久。

    还没消化完,电话那头的人换成了沈听林,他声音里还带着颤抖哽咽,“林西西,我没事。”

    林羡鱼吐出一口浊气,很心疼他又不能指责他,她说:“现在怎么样了?”

    “医生说情况不太好。”沈听林颤抖着声说,“都是我的错,我——”

    林羡鱼打断他:“沈听林,不是你的错,你先别担心,叔叔一定会没事的。”

    她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想冲动一下买个机票飞过去,刚动了念头,沈听林就发觉并出言阻止:“你别过来,没事的,医生说能挺得到年后,马上过年了,你别让家里担心。”

    林羡鱼佩服沈听林读心的技巧,但又心疼他这时候什么都好顾全,她巴不得这时候他任性一些,“好,那你得好好的,我过完年就过去,到时候你可不许拦我。这段时间你别总自己撑着,有事打我电话,也别总怪自己,别把自己逼太紧。”

    她听到了那头哽咽的声音,继续说:“我知道,夏天的时候你打电话给我,但没说话,我猜到那时候应该就是沈叔叔住院了。当时你给我打电话我接了,现在也会,以后也会。”

    林羡鱼一字一句说:“不要担心乱想好不好,我一直都陪着你。”

    她一边等着沈听林的回答,一边翻手机找有没有近期飞南城的机票,但这段时间正是人流量大的时候,别说飞机票,就连火车票都买不到,她这才作罢。

    良久,她才听到沈听林的答案,单字音节但回得很重,“嗯。”

    虽然他这么答应了,但林羡鱼知道,他不会把所有的事都告诉她。所以在手机交还给齐竞寒的时候特意叮嘱一句,如果有什么情况,一定要告诉她。

    时间就这么慢慢推进。

    沈听林还是会每天打电话发消息给她,都挑些好的话说。

    飘飘然把人托上天堂,觉得天光就在眼前。但齐竞寒发来的消息又把人打入地狱,冰凉凉的,即使他也很想有温度,但这本就是有感情也不能往好的方向催化的事。

    过年的前两天,沈璟被医院下了第三次病危通知。

    沈听林只给她说抢救的结果,后面就没有后续了,她没有办法从齐竞寒那里获得消息,沈听林要他回家好好过年别总是往医院跑。

    沈听林在电话里永远都是笑着的,即使面色苍白,他也笑着说,都会好的,没事的。

    短短几天,几乎要把这几句话嚼烂,他们都这么说,当然也只能这么说。

    除夕忙了大半天,到了晚上林岁寒和林冬年坐一起包饺子,应见青和林羡鱼在一边聊天看春晚。

    林羡鱼吃了块苹果,被冷到笑不出的梗逗笑。

    今天的冬天比以往冷,即便是晴天,阳光和煦,也抵不住寒凉,空气很是干燥冰冷。雪下了几场,但都只是细碎零星的小雪花,阳光一出就化干净,化得不留痕迹后就再来一场。

    应见青剥了块糖喂给林冬年,坐下来一起看春晚。

    正播着昆曲节目,唱的是《战金山》,林冬年也跟着唱,调子跟电视里差得很远,跑得九曲十八弯。

    林岁寒吐槽:“爸,你这调适合去跑马拉松。”

    应见青笑得不行,林羡鱼也笑:“亚军就别说冠军了。”

    而后是满堂笑声。

    林羡鱼剥糖果的时候余光注意到花瓶里新插进去的花,新鲜又漂亮,俯下身还能嗅到清香,就是裁剪的手艺差一点。

    是林岁寒买来的,这几天家里的插花每天换个样,都是他自己买来自己裁的。

    临近年关花店里忙,周方回去店里帮忙,没时间跟他约会,他就见天往花店跑,买了花回来自己裁剪。

    这种精神令林羡鱼钦佩,如果这么冷的天谁叫她出去,她肯定不去。

    林羡鱼拨弄了下,故意提起这事:“哥,怎么这几天的花都是你买的啊?”

    林岁寒包饺子的动作未有半分停顿,反问:“不然你去买?你回来之后不每天都窝在家里吗?”

    “当然不了。”林羡鱼当即否认,又点出不合理之处:“我就是觉得你出去的次数有点频繁。”

    说完碰了碰应见青的肩膀,“婶婶,你说是不是啊?”

    应见青这几天休息,知道林岁寒总是往外跑,去的时候双手空空,回来的时候就带着花,来去时都挂着笑。

    她于是明了:“是不是谈恋爱了?”

    林岁寒瞬间转身看过来,林羡鱼摇头晃脑地嘚瑟,他收回无语的目光,点了点头。

    应见青又在他点头的时候说:“跟方回是不是?”

    林岁寒笑着,重重地点了点头。

    林冬年也不继续哼他跑调的曲子了,喜笑颜开道:“好啊,方回是个好女孩,你可得好好对人家。”

    林羡鱼把嘴里的巧克力吃下去,说:“叔叔你放心,要是哥让方回受委屈了,我肯定第一个揍他。”

    又是一阵欢笑声,笑完后,三个有伴侣的人很有默契地望向唯一一个单身人士。

    林羡鱼被看得都起鸡皮疙瘩了,缩了缩肩膀说:“你们别看我,我还没谈呢。”

    话音刚落,手机响了起来,屏幕上跃动着沈听林的名字。

    林羡鱼晃了晃手机,笑时能看见她的虎牙,她微微扬起下巴看着林岁寒,炫耀一般的,“不过马上就要谈了。”

    她走到阳台接电话,这时候天色已晚,站在阳台能看见万家灯火,街边霓虹。虽然新年夜不能放烟花,但这灯彩堪比焰火耀眼。窗外车水马龙,灯光烂漫,像是一簇簇绽放的星火。

    她笑着挪动了手边的花盆,手撑在台子上,说:“沈听林,新年快乐。”

    那头是呼啦啦的风,卷着什么飘起来又磕到地上,还是在室外,他感冒已经好了,声音清亮:“新年快乐,南城下雪了,比以前几次都大,我一会儿给你拍视频。”

    明明感冒刚好,这么冷的天还要往外跑,林羡鱼蹙眉问:“你怎么又在外面?”

    “马上就回去了。”沈听林说,林羡鱼能听到街边树木随着风摆动的声音,他的声音夹在其中:“我爸想吃医院附近那家店的云吞了,我出来买完就回去。”

    那家店的云吞味道确实不错,但这可是新年,林羡鱼问:“你也一起吃云吞吗?过年不吃饺子吗?”

    “吃,我煮好了带过来的。”沈听林深吸一口气说:“我爸就想那一口了。”

    楼下有人在点仙女棒,光芒闪着绽开,又很快垂落,如似流星。

    林羡鱼看着楼下驶过的车辆,说:“嗯,叔叔最近白粥吃太多了,过年总要吃点好的。”

    身后林岁寒已经起身把煮好的饺子端出来,她探头看了下电视,主持人站了一排异口同声贺新年之喜。

    “刚才话说早了,现在才是新年新气象。”林羡鱼说,“沈听林,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嗯,我们都是。”话音落下后,传来推开门的声音。

    接着,应见青叫她去吃饭,而沈听林那头只有路过医生交谈的声音,他迟迟没有说话。

    林羡鱼应完近处的催促声,又给远隔千里的人说:“你到了就好好跟叔叔过年,帮我给叔叔带句新年快乐,我先去吃饭了。”

    他都声音很轻:“好。”

    挂断电话,林羡鱼和林岁寒给两位长辈拜年,得到了两个超厚红包。

    “新年快乐——”

    玻璃杯碰撞发出清脆声响,溅出些橙黄的果汁,电视里是欢歌笑语,笑闹声如潮般扩散开,欢乐的情绪很容易传染,林岁寒起了个头,说敬青春。

    土得不行。

    但这种土文化林冬年很乐意融入,举杯说敬单身,很有指向性。

    应见青被他们父子俩传染,也笑说敬过往。

    这一家子都容易矫情,还不放过林羡鱼,非要她也敬一个,她无奈提杯,遥祝远方的人。

    “敬生活,但愿生活再给他一份爱。”

    林岁寒逗她:“我还以为你也要跟爸一样,举杯敬单身呢。”

    “去你的吧,显你脱单了。”林羡鱼笑说,“你信不信我现在就给方回打电话说你挤兑我?”

    林岁寒乐不可支,甚至怂恿她:“你打啊,我倒是看看方回信谁?”

    林羡鱼无语至极,白眼都翻上天,“你怎么谈个恋爱还不要脸了?”

    林岁寒被她怼,反倒更开心,“那你也谈一个试试。”

    她倒是也想谈,只是沈听林最近太忙,自己休息都费劲,喘口气的时间都像海绵里的水,要挤了又挤。

    新年那晚之后沈听林就给她发过几条消息,估计是出去走亲戚了没什么时间,也有可能是一直守在医院照顾沈璟。

    沈璟的病情一直在加重,之前齐竞寒给她说过,住院的时候就已经查出来肺癌晚期,只有几个月时间,安然度过半年,病痛终于寻上门来,自然会难受。

    比起后者,她更希望是前者,那起码说明情况还不算太遭。

    可是现实情况远比她想得要糟糕。

    那天是初三,家里没人出门,应见青还在跟同事打电话,林羡鱼到一边给沈听林打电话。

    明明是沈听林的电话,却是齐竞寒接的,能辨出来他情绪很低落,声音很哑:“喂,林羡鱼。”

    林羡鱼愣了下,顿时坐直身子,屋子里很热,她却觉得一股寒风顺着脊背吹下,寒凉刺骨。脑海里已经闪过了很多不好的想法,她都逼着自己不去想。

    喉咙发痒发紧,像是要捏碎一片枯叶,早知道是什么结果,却还要发那微不足道的力:“怎么了?”

    “沈叔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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