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怀心耳边嗡嗡直响，她手抖着关掉对话框，叉掉网页，却又注意到林盼成刚看过的视频。

    这是林盼成当初向前女友求婚的录像，地点就在她即将开始新生活的这个婚房里。房间里满是玫瑰花，林盼成深情地单膝跪地，说话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哽咽。他为这个美貌优雅的女孩戴上钻戒，两人甜蜜拥吻。

    如晴天霹雳一般，姜怀心全身都在颤抖，她感到撕心裂肺的疼痛。她站起身，想要立刻离开，却因为腿软无力，重重地摔在地上。

    从相亲认识到现在，林盼成从未送过姜怀心一束花。明天就要领证了，她却不配得到林盼成的求婚仪式。她说服自己相亲都是这样的，心里却暗暗期待着惊喜。

    林盼成给前女友戴上的戒指，是她在写小说查资料时才了解到的名贵品牌。而他们在买对戒的时候，怕对方觉得自己狮子大开口，姜怀心选了便宜的款式。

    在备婚时，林盼成承认自己不喜浪漫，讨厌繁琐的仪式，不想办婚礼。他不愿站在台上像接受审判一样供人逗乐，只想要两个人的蜜月旅行，蜜月地是姜怀心选的。

    他们亲吻的画面让她直犯恶心。她和林盼成到现在都没有牵过手，做过最亲密的事，是在买对戒那天，姜怀心将自己戴着戒指的手叠在他的手上，拍了一张照片留念。

    「一个爱你的人，会想要给你最好的。」姜怀心又想起情感分析师的话。

    林盼成把最好的都给了自己的前女友。

    姜怀心的梦想又从命运中滑落，那道照进她黑暗生活的光熄灭了。

    林盼成听到声音，过来扶她。“怎么这么不小心。”

    “不要碰我！”这是姜怀心第一次发出这么大的声音，这是她用尽全身力气的嘶吼，是世界末日来临时的呐喊，是一颗压抑了二十几年的心爆发出的怒火。

    林盼成望见电脑屏幕上暂停的视频，明白了一切。

    他蹲在地上和姜怀心解释，“我和她两年前就分手了，她已嫁到国外。怕你不开心，所以没提过。微信都是我一个人在发，她没有理过我。”

    到这时候了，林盼成第一时间想到是为前女友证明清白，而不是求她原谅。

    啪的一声，姜怀心一巴掌打在他脸上。这一巴掌打碎了她对婚姻的期待，对爱情的幻想。她不过是林盼成摆脱失恋痛苦的工具人，是他的退而求次之，是他的Plan B，是他听话的传宗接代的生育机器。

    林盼成没有还手，茫然地望着几近崩溃的姜怀心。

    姜怀心哭得喘不过气，她拨通电话，哭喊着让妈妈马上接她回家。她不想在这里再呆一秒。这间房子，满是他们相爱的气息，像魔鬼一样勒着她的脖子，令她窒息。

    她以前还夸房间设计得很温馨，是女生喜欢的风格，还抱过沙发上可爱的毛绒玩具，原来都是为前女友准备的。

    “不喜欢我，第一次见面以后为什么还要约我？为什么要给我希望？为什么要和我结婚？”姜怀心边哭边咳嗽，说得断断续续。

    “你知道我每次等你回信息等得有多焦虑吗？你知道我为你哭了多少次吗？你和我吃饭的时候不也会看手机回信息吗，怎么一不和我在一起就没时间应付我了呢？”姜怀心拉扯着林盼成的衣领，眼泪将他的衬衫沾湿。

    林盼成第一次看到姜怀心情绪失控，不知所措，“我没想到你这么喜欢我，如果你早点告诉我就好了。”

    “怎么成我的错了？”姜怀心泪眼模糊，“我不是你，不会和不喜欢的人结婚。”

    “我没有不喜欢你，我以后一定对你一心一意。”

    “我不结婚了。”姜怀心的语气坚定，面如死灰，眼神中带着恨意。失望攒够了，就成了绝望。

    “为什么？”林盼成很诧异。

    “为什么？你问我为什么？我恨你。连退婚都得我说出口，最后又全成了我的错。”姜怀心痛不欲生。

    “不是你的错。”林盼成伸手为姜怀心擦眼泪，被她往后一推。

    姜怀心的父母赶到了，把瘫坐在地上的女儿拉了起来。姜怀心在妈妈怀里放声大哭。

    -

    第二天的领证取消了，这一天也是姜怀心的28岁生日。

    原本姜怀心买了当地报纸的广告，官宣两人结婚的喜讯，作为自己和丈夫的新婚礼物。她订了很多份，打算送给亲友。

    报纸寄到了家里，姜怀心找到了那一块不起眼的结婚启事：「林盼成先生与姜怀心女士于公历2023年4月3日正式结为夫妇。特此登报！敬告亲友，亦作留念。」

    姜怀心的眼泪浸透了报纸，哭到休克。

    醒来后，她把戒指交给妈妈，让她带着其他林家送的礼，都退还了。

    妈妈陪着女儿哭，“心心，你要是真这么喜欢人家，妈妈替你和他说说，看看还能不能挽回。”

    在一旁喝闷酒的爸爸对妈妈吼道，“你是要把女儿往火坑里推吗？他要是真喜欢心心，会舍得伤害她？”

    这话又刺激到姜怀心的神经，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为什么明明是他的错，却让她一个人承受痛苦。

    “我也是心疼女儿。你少说两句。”妈妈抱着姜怀心，轻拍着她的背安抚她，“退了，退了，都退了。不爱心心的人要不得。”

    退婚后的日子，姜怀心精神恍惚，整夜整夜地失眠，吃了就吐，整个人瘦了一圈。

    她向公司请了假。家人担心她出事，轮流陪着她，说话都小心翼翼的，因为一点小事，都能让她肝肠寸断。

    姜怀心整天胡思乱想，有时愤恨，有时想念。在她最脆弱的时候，其实只要林盼成哄她几句，好好道个歉，她会像抓到救命稻草一样原谅他的。

    可林盼成只会是压垮她的稻草，退婚正合他心意。姜怀心的尊严告诉她，她必须恨他。

    一星期后，姜怀心拖着沉重的身体返回岗位。因为心情低落，她犯了几次错，被领导批评。

    “你都28岁了，怎么还这么不成熟，失个恋要死要活的。”领导责备道。

    这个社会告诉她，你28岁了，不该再像小女孩一样对待爱情；你28岁了，不该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可28岁的姜怀心依然是少女情怀，28岁女人第一次失恋的痛不比18岁少女痛得更轻。

    姜怀心辞职了，她好不容易找了个工作，又把饭碗丢了。

    父母没有责怪姜怀心，“身体最重要，等心情好了，再去找工作，大不了给爸妈看水果店。”

    姜怀心不愿出门，在家里看书、写作、做手工，以期用时间治愈一切悲痛。但想到有一天，她连这样刻骨的痛都会慢慢忘记，更加无法忍受。

    她既想走出阴影，又想铭记疼痛。在这样的循环中，消耗自己。

    她看着日历，原本五一劳动节的时候，她和林盼成会去欧洲度蜜月。

    姜怀心选的蜜月地是维也纳，因为她从小喜欢看《茜茜公主》，憧憬电影里童话般的爱情，向往他们生活的胜景佳境。她给自己取的笔名就叫Sisi。

    去维也纳度蜜月，这是她对林盼成提的唯一要求。林盼成答应了。姜怀心早就做好了朝圣之旅的攻略，心心念念着这一场旅行。

    当初签证由林盼成一手操办，凭姜怀心自己肯定是办不成功的。90天后就要过期，错过这次机会，她这辈子可能都没法去欧洲了。

    她既想死，又想去维也纳。

    姜怀心对父母说，“我要一个人去维也纳。”

    “你一个人，我们怎么放心你去。”爸妈不同意。

    姜怀心又闹情绪了，“我去散散心，回来以后就把不开心的事都忘了。”

    消停了几天的女儿又愁眉泪眼，父母心软，答应了她。

    姜怀心重新买了机票，订了酒店，一个人坐上了去维也纳的飞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