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午休时间，周砚给全组都点了奶茶。
“请你喝奶茶。”
周砚第一个问宁可。
“你喝什么？”
周砚把手机递给她。
他对她笑了一下，有点儿心照不宣。
宁可一下就明白了，他还是为了昨晚的事过意不去，不管是工作还是私人的。
但是单独给她点奶茶又太显眼，所以周砚干脆请了整个项目组。
“谢谢砚哥。”
宁可接过手机。周砚的手机对她来说有点儿大，一只手都无法操作。
于是，她像个仓鼠一样，两个小肉手抱住手机，认认真真地挑选。
“就这个吧。”
宁可选的是这家店的新品，竹叶茶，主要以绿茶为底，奶味儿并不重，她还选了无糖版本的。
周砚看了眼：“这么健康？”
宁可感叹：“太甜了会腻味啊。”
不管是奶茶还是人都一样。
周砚没理解到她的弦外之音，挨个等他们选完，下了单。
外卖送得很快，宁可自告奋勇：“砚哥，我陪你一起去拿！”
她特别积极，像是爱表现的笨蛋新人正在抓紧机会，讨好上级。
组里其他人都没揽她的活，周砚也没有拒绝。
两个人靠着走路，宁可在周砚后半步。
周砚个高腿长，宁可捯饬着小短腿，挂件一样跟着他，又呆又可爱。
“砚哥……”
话说半句，等他在电梯前站定，侧头问她：“怎么了？”
宁可半捂住嘴，隐晦地说：“昨天没被为难吧？”
说完，手指了指楼上。
为难也谈不上，只是被说了几句，又趁文件交接的时候被摸了两下手。
烦是真烦，但周砚不至于和宁可说什么，她没有错：“没事，都弄好了。”
顿了顿，宁可踏出电梯：“那回去之后，也还好吧？”
语气很轻，不算八卦，只是关心。
周砚打开手机，输入取餐码，好像在思考她的话一样，迟了几秒钟才回答。
“没事。”
“她没有恶意的，只是着急了点，你多担待。”
这看起来像道歉，实则充满偏向性的话语一说出来，宁可便睁大眼睛，漂亮的杏眼几乎是一瞬间就蒙上了一层水雾。
情绪涌上来，宁可慌忙地低下头，没事找事揪着手指，小声装作不在意：“我，我知道的。”
她面子极薄，有点事脸上就挂不住，周砚不怎么仔细观察，就能感觉到自己这句话使得宁可有些受伤。
他也懵了一瞬，一时间觉得自己说得没什么错，一时间觑着她写满委屈的脸，又觉得自己肯定是错了。
于是，周砚下意识找补：“我没有别的意思。”
“回去之后也聊清楚了，你不用担心。”
“好。”
宁可答了一句，随后低着头一直到工位，都没再和周砚说半句话。
周砚想了几遍，觉得自己讲话是有些不顾及小女孩儿的情绪，下午的时候，便借由工作的事好声好气地给她讲解。
此时的周砚没有想到，自己为什么要顾及宁可的情绪。
因为她被自己牵连而受伤吗？还是她看着自己的神态里充满失落？
周砚语气温柔，说话耐心，惹得李景然像个争宠的大狗子一样，大呼小叫起来。
“砚哥你不公平！你和我聊工作的时候可没这么温柔！”
大家嘻嘻哈哈笑成一团。
在打闹玩笑这种事情上，男生一向是不管对方有没有对象的。
周砚还没说话，宁可已经瞪了过去：“好哇你，原来你想让我天天被砚哥批评！”
矛盾轻松地转移了。
李景然被她颠倒黑白的能力弄得哑口无言，一头的卷毛都蔫巴了下来，可怜兮兮：“哪有，我哪敢啊。”
大家看看宁可，再一次笑起来。
本来是调侃周砚，现在却变成调侃李景然。
周砚竟然被边缘化了。
他有一瞬间觉得心里不太舒服，但那种情绪，很快就在宁可温柔的馨香中消散了。
晚上下班，大家都着急收拾，宁可还在抠手机。
李景然道：“怎么还不走，有约了？”
宁可哪有功夫和他废话哟：“什么约，游戏之约吗。”
他伸头一看，发现宁可打开了某知名二字游戏。
宁可抱怨：“我体力要满啦。先清一下再走。”
一副沉迷游戏的样子。
他惊呼：“原来你也玩xx！”
什么烂梗啊，宁可推了他一把，李景然又嘿嘿着凑过来：“砚哥和我也在玩，加个好友吧。”
她当然知道了，要不然她干嘛玩。
谢谢景然兄弟，真是神助攻。
周砚也走过来看了看她的号。
她暂时只玩了一两周，现在等级不高，打野怪都费劲，玩得很痛苦。
只看了一眼，周砚就同情地说：“新手是这样的。”
宁可当场搜索了他俩的ID，发出了无知的感叹：“哇，你俩等级好高啊。佬菜带！”
“好啊。”
周砚随即回答。
他本来就觉得对宁可有点微妙的亏欠，因此不介意在小事上对她和颜悦色。
晚上宁可回到出租屋，便开始挂起游戏来。
虽然玩这个游戏是为了钓鱼，不过讲实在的，它确实挺有意思。
在宁可第十次用初始主角挥舞着新手剑，被精英野怪砍死之后，她决定收回自己的想法。
她叹口气传送回城，在那里重新复活。
游戏左下角小窗突然出现一个小红点，宁可作为一个红点强迫症，立即点开了。
结果是李景然在私聊她。
爷这么可爱真是抱歉啊：哦哈哟学妹，看见先辈上线怎么不打招呼呢
宁可：……。
好贱一男的。
宁宁：虽然但是空帮哇，先辈说的都对
宁宁：我在过任务
爷这么可爱真是抱歉啊：哈哈哈哈
爷这么可爱真是抱歉啊：好啵，那你先玩，打不过找我
宁宁：比耶.jpg
宁可关掉对话框，打开了好友列表。
她没有乱加人，列表里就李景然和周砚两个，他们的ID号码都很靠前，而且等级也早就满了。
不管是谁带宁可都绰绰有余。
其实对于宁可来讲，她不喜欢和任何人一起打游戏。
但如果非得选的话，她会选李景然。
【都怪你统子，你把一个自闭花季少女变成社畜舔狗。】
【呵呵，别叫我统子，叫我统扒皮，给我狠狠打工！】
宁可一边小窗敲周砚，一边分心和统聊天。
宁宁：砚哥我来啦
宁宁：新地图野怪十杀，但被杀的是我
宁宁：主角流泪.jpg
周砚这个点也同样在线，看到宁可的私聊，很快就回复了。
Bloom：hhh
Bloom：截图.jpg
Bloom：新boss三分钟速杀
图片里，身着绿色衣装的少年诗人双脚点地，嘴角含笑，站在深红色的废土之间。
在他身后，龙形的大boss早已经委顿在地，正不甘地仰起庞大的头颅，身躯化为点点碎光消散。
【太酷啦统子】
【好想充钱噢】
宁可的嘴角流下羡慕的泪水。
【公司两天工，游戏三分钟】
【？】
【谢谢你统子】
【不用电击就戒网了】
宁可对游戏没有什么执念，说要充钱本来就是口嗨，只是没想到统子竟然会劝她不要充值。
毕竟一发648甚至抽不到一个角色，但是宁可得在公司从早到晚地干两天，才能赚到这么点。
想想真是太开心了。
【赚钱也是给她留咯】
宁可试探性地抱怨了一句。
【你把任务做好先啊】
统子无情。
宁可【切】了一句，不再分心。
宁宁：好酷哦砚哥！
宁宁：帮帮我砚哥！
Bloom：来了
刚收到消息，宁宁的游戏界面就弹出了新提示。
【您的好友Bloom请求进入地图】
宁可点击同意。
重新加载之后，站在草地上、无聊到抬头看太阳的主角身边多了一个少年。
少年的体型其实和主角相差无几，只不过他多了顶帽子，看起来比主角略高一点。
宁可像每一个无知的新手那样，操纵人物在少年的身边转了好几圈。
周砚玩这个游戏一年多，现在正处于绝赞长草期，已经很久没和别人联机过了。
此刻遇到像宁可这样的纯萌新，一时感觉有点新鲜。
陈晓笛并不喜欢打游戏，一直以来周砚都是和朋友们偶尔玩玩，至于陈晓笛是完全不感兴趣。
甚至连周砚偶尔聊几句游戏的事，她都会有点烦躁地撒娇叫他不要说了。
特别是工作后，周砚忙得放弃了很多以前喜欢的游戏，只在手机上保留了比较喜欢的一两个。
其中就包括现在正在玩的这个。
其实在宁可今天加好友之前，周砚已经有半个月没上过线了。
被宁可一提醒，他才忽然想要上线看看。
这一看，就跌进了宁可的萌新世界。
她兴奋地操控人物对着空气做出劈砍的动作，周砚也跟着开了技能，让宁可看看限定角色的酷炫大招特效。
宁可找到聊天框，给他发了个点赞的表情包。
Bloom：想去做什么
宁宁：开新地图！砍野怪！
Bloom：你开了任务吗
宁宁：开了
Bloom：那好，你自动追踪一下，我跟着你
宁宁：好耶
宁可笨拙地在前面跑起来。
不知道为什么周砚跑得比她快，宁可再怎么冲刺也跟不上。
宁宁：砚哥等等俺
游戏里打字并不方便，等宁可发完消息，周砚又冲出去一大截。
他做过这些任务，任务点都记得很清楚，宁可稍微一带就知道要往哪去了。
可周砚看了眼地图，宁可人都不见了。
Bloom：去哪里了
宁宁：不知道
宁宁：啊啊啊
宁宁：等我打完字你就不见了
周砚回头去找她，她已又像个无头苍蝇一样跑到不知道哪里去了。
宁宁：砚哥呜呜呜
宁可把情绪推到高处，营造出急促的氛围，而后面无表情地拨通了周砚的电话。
这么好的夜，当然要给leader打私人电话才够味啊。
周砚那边没有犹豫地秒接了。
“喂？”
“喂，砚哥，我太路痴了怎么也找不到你，救救我！”
宁可很少在非工作时间给周砚私联，极有分寸，大晚上因为娱乐活动打电话更是第一次。
电话里，女孩子的声音又着急又可爱。
周砚知道宁可声音好听，只是夜里听来感觉格外不一样。
他不自觉笑了一下：“你呆在原地别动啊。”
宁可也笑了。
【你瞧，我想上他，他却想当我爹。】
【你可以明天给他买几个橘子，最近橘子刚上市，肯定够酸。】
统子不怀好意地说。
“好，我就在一个小湖旁边，对面有个石柱。”
“嗯，我在地图上看得到你，你等等我。”
周砚打开背包吃了个加速药，三下两下就找到了宁可。
“砚哥你是我的神！！！”
“是你太路痴了。”
“好伤心，被砚哥这么说，感觉心要碎成648瓣了。”
宁可做作地说。
她平时在周砚面前都好正经，尤其是工作状态。周砚有点意外私下里宁可讲话其实很随意，一点架子也没有。
周砚也觉得不必面对面的夜聊十分放松，便开玩笑说：“那我帮你捡起来放卡池里。”
“抽歪了算工伤吗？”
“怎么会，算公司福利。”
宁可沉痛：“砚哥，不要变成黑心资本家的形状啊！”
两个人你来我往说着话，屏幕里的两个角色却被遗忘，站在原地很久不动。
后面的任务过程也很愉快，因为有游戏的话题，再加上宁可接话反应速度很快，两个人聊了很久也没冷场。
特别是当周砚一个技能清空全场的时候，宁可那尽职尽责的惊叹和赞美，更是让周砚久违地体会到了玩游戏的快乐。
最后一段任务对话结束，新地图终于被点亮。
“到这边一定要去不周峰峰顶的。”
周砚带着宁可爬山。
“有什么好玩的？”
“到山顶就晓得了。”
周砚卖了个关子。
等他们爬到山顶，游戏里的天已经黑了。
山顶有个古色古香的亭子，亭子里有用到一半的茶具和翻到一半的书。
宁可点击物品交互，看到了一些文本。
原来这些东西看似就在昨天，其实已经维持不变好几百年了。
不周峰峰顶的亭子，乃是仙人所造。
周砚站在维持不动的宁可旁边，轻声说话，像是怕惊扰了这手可摘星辰的夜。
“抬头。”
宁可调整视角，看向天穹。
银河浩渺，倒映在她的瞳孔。
星星闪烁在夜幕下，仿佛近在眼前。
“真漂亮啊。”
现实中宁可并没有爬过这么高的山，没想到在一个游戏里也能看到如此绝景。
“还有更漂亮的。”
周砚翻开背包，从里面拿出了珍藏已久的绝版道具烟花筒。
他一直想要在这绝崖上、在夜色中，放一次烟花，可是再好的风景无人共赏，转瞬即逝的璀璨未免太过寂寞。
但此刻挨着身着裙装的少女，他突然有了用掉这个道具的冲动。
“你看。”
伴随着游戏里仙气飘渺的背景音乐，各色各样盛大的烟火燃放在明亮的夜空，爆出砰砰的声音。
滚烫又悸动。
宁可静静看了一会儿，半晌，小声而又难为情地喊了一句：“砚哥。”
“嗯？”周砚的声音听起来很柔和。
“砚哥。”
宁可又小声喊了一句。
她并没有什么想要说的。
“嗯。”周砚的尾音不再上扬，而是和着她的话似的，极轻地应了。
“烟火很漂亮，谢谢你带我看。”
顿了顿，宁可又说：“有机会的话，要是可以去线下看烟花就好了。就算是灿烂那么一下，也像是一种永恒。”
爱情，不本来就是一种瞬间的爆炸吗。
周砚不想深究这一切：“好，有机会去线下看。”
至少此刻是灿烂的就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