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后，周砚抱着宁可发愣。

    他不敢相信这样的事真的发生了，在他准备和陈晓笛结婚的前夕。

    宁可像个懵懵的小兔子一样乖巧地窝在他怀里，见他久不言语，还软软出声喊他：“砚哥。”

    周砚被这声砚哥叫得回了魂，回忆起女孩儿刚刚也是这样喊他，只不过是哭着的。

    就像是为了掩饰自己的心慌意乱，周砚轻轻亲了下她的头顶，安慰的情话还没说出口，手机铃声就不合时宜地响起。

    来电人竟然是自己的未婚妻陈晓笛。

    周砚再一次愣住。

    宁可好奇地看了一眼屏幕，看见被称为“宝贝”的来电，推了周砚一把。

    周砚看她，女孩儿眼角犹带泪痕，脸上的红晕也没有消褪，刚刚的激烈和温存都没有消失。

    可这样的她，面对着另一个女人的电话，却还心无芥蒂地对自己笑了：“砚哥，你去接嘛。”

    笑容又认真又害羞，和他第一次见她时的表情一模一样。

    周砚忽然浑身发冷。

    **

    宁可所在项目组的leader周砚，是个年轻帅哥。

    接下来，宁可准备用一些侧面描写，来证明自己的审美符合大众标准。

    周砚是帅哥的证据，包括但不限于，楼上的巫婆经理每每对他和颜悦色，取个快递都有小姑娘红着脸搭话，咖啡店爱答不理的女服务员对他主动笑脸相迎……

    以及，走路上交警随机抽幸运路人，开不戴头盔罚单的时候，他不出意外地中枪了。

    而他旁边，没戴头盔的宁可一脚蹬子骑出去，交警还对她笑了一下。

    谁说就帅哥有特权，美女也有。

    宁可顺利到岗，周砚痛苦迟到。

    上午，他教宁可用公司系统的时候，终于忍不住闲聊了一句。

    “早上你是不是走我旁边来着？”

    “对啊，砚哥。”

    他发出灵魂提问：“为什么我们都没戴头盔，他却只罚了我？”

    宁可维持着不动如风的平静脸：“可能是因为你太帅了，交警看你不顺眼吧。”

    周砚：“……”有被噎住。

    明明被夸了，又好像没有。

    隔壁李景然比宁可早进来半年，是他们这个i组唯一的大e，闻言，他幸灾乐祸地笑出声。

    “砚哥，宁可好冷漠哦，不像我，我只会心疼砚哥。”

    周砚呵呵一笑：“你心疼心疼你的工作吧，上周布置的图纸，你怎么现在还没画完？”

    李景然没有被批评的自觉，狡辩道：“上周宁可才来，我带她学习的嘛。”

    说着，还冲宁可眨眼。

    宁可维持自己的正直人设，轻咳了一声，半抬起脸，无辜地看向周砚。

    因为周砚跨着宁可和李景然对话，他们比一开始近了不少。对视时，好像已经超越了普通社交距离。

    ……是可以清楚看到宁可睫毛的程度。

    她长得漂亮，毋庸置疑。

    上周进项目组的时候，组里的几个年轻男生全都自告奋勇想要教她干活，但最后这事儿还是被过于活跃的李景然给包揽了。

    办公室就那么大点，李景然教她东西的时候，所有人都看得到宁可的反应。

    她学习进度一日千里，业务能力一骑绝尘，不愧是pass掉众多男性，以稀有性别进入这个和尚项目组的女人。

    但她又不算很有攻击性，虽然有点内向，不爱闲聊，讲话却带着点冷幽默。

    宁可也不娇气，让学什么就学什么，让干嘛就干嘛。和男孩子们相处的时候，既有距离感，又似乎模糊了性别特征。

    ……简直就是翻版leader。

    李景然惊觉，那种隐隐约约的既视感原来是这么回事。

    好吧，虽然和他们想象中娇滴滴的女孩子不一样，但宁可的表现，却让他们更容易接受。

    是让人生不起亵渎之心的伙伴一枚呀。

    大家的好伙伴宁可，对突然走神的周砚疑惑地动了动脑袋。

    周砚直起身后退了半步，对自己不知不觉离别的异性这么近感到懊恼。

    “别狡辩，这周我来教宁可，你的图纸明天给我。”

    李景然“嗷”了一声，高喊“砚哥不要啊”，然后被项目组第二有资历的技术宅姚珂无情爆头。

    “别喊了，再喊去禁闭室喊。”

    禁闭室是公司通宵工作房的爱称，里面配了工作电脑和休息间。每一个赶ddl的社畜，都在这完成过一夜之间狠狠变大人的成人礼（不是）。

    李景然蔫了。宁可垂头认真看电脑，表面上十分正经，事实上嘴角的笑意还隐约着，没有完全收回去。

    她似乎很喜欢控制自己的表情，不喜欢过于外放的表达。

    围观了她变脸全程的周砚突然想。

    两个人一上午都在学习，期间周砚看了几次手表，宁可瞥到微信图标亮起，但他没有回复。

    一到饭点，李景然满血复活，喊了一句“吃饭啦”，大家都勾肩搭背去楼下食堂，只有宁可还坐在位置上。

    周砚礼貌问她：“一起去吃饭吗？”

    宁可指了指电脑：“我再学习一下，待会儿点外卖，砚哥你们去吃吧。”

    得到这样的回答，周砚也不强求，点点头便走了。

    办公室空无一人，宁可站起身活动了一下，和统在脑内聊天。

    统：“你对他好冷漠，好官方。”

    宁可：“他这样的人嘛，太热情可是会被吓跑。”

    统：“处成兄弟也不太可以吧。”

    宁可：“你在教我做事？”

    统：“我教不了你一点儿。”

    宁可：“知道就行。”

    统自闭了，下线了。

    宁可看周砚的工位。他的工位在办公室最里面，大大的显示器就占据了半壁江山，看起来冷淡而无情。

    但随即，架子上的一些小装饰又强势地告诉别人，他存在某些工作以外的生活细节。

    谁给的生活细节？

    宁可看他喵咪形状的仙人掌盆栽，看他刚枯萎但仍养在玻璃瓶里的花，看他黑白胸包上的彩色玩偶挂件，看他散着碎光的吸管杯。

    答案不言而喻。

    宁可轻轻笑了一下。

    看这么紧，这么亲昵，又能如何。

    和他头碰头，成天呆在一起的不还是她吗。

    **

    宁可上手很快，两三个星期之后，她已经可以独立完成一些工作了。

    她没什么个人生活，让干嘛就干嘛，是绝赞好用的那种螺丝钉。

    不仅公司这么想，周砚也这么想。

    一个普通的工作日。

    也许，不那么普通。

    宁可观察到周砚这一天接打了几个陌生电话，并在工作时间回复了几次消息，表情柔和……而碍眼。

    “砚哥，你这个模块怎么做的，我没搞明白。”

    周砚放下手机，走到宁可的工位，开始指点她。

    “我看看……这里有个程序你没选中，还有……”

    “谢谢砚哥，那这个图又是怎么导出来的？”

    宁可似乎攒了很多问题，终于逮到合适的机会，一口气问了出来。

    她一脸好学，遇到不懂的问题便困惑不解，周砚指点过后便恍然大悟，一副受益良多的样子。

    周砚原本对工作就挺上心，要不然也不会变成组长。

    所以在这工作友好的氛围中，他没再回复消息，而是和宁可投入地讨论起了问题。

    到了中午，宁可没再拒绝吃饭邀请，和项目组的几个男生一起去食堂。

    公司食堂的味道十分一般，但便宜量大管饱，这些直男对饮食也没太多要求，所以经常在食堂解决一日三餐。

    宁可的口味却有点挑剔，吃了几口就饱了。

    坐她旁边的李景然正和碗里堆尖的大虾交战，看她拿着筷子有一搭没一搭的，鼓着腮帮子关心起她来：“就吃这么点，有劲干活啊。”

    宁可摇头：“没有，就是觉得不太好吃。”

    她指了指碗里的西红柿炒蛋，一脸严肃：“我是酸甜党来着。”

    坐她对面的周砚也打了这道菜，闻言便道：“最近换厨师了，之前都会放糖的，现在只有酸味儿，确实不太好吃。”

    虽然是这么说，他还是一丝不苟地把西红柿吃完了。

    宁可用湿巾擦干净嘴唇，同他们闲聊：“还是自己做最能掌握酸甜度。”

    “番茄炒蛋的酸甜度，是检验一个厨师是否合格的金标准！”她发出暴论。

    联系上下句，就好像是在说：我就是那个合格的厨师。

    她很少在社交网络上发动态，也很少和身边的人聊私事，所以大家听到她的话，都有点惊讶。

    李景然：“深藏不露啊宁可，你竟然会做饭！”

    宁可摆摆手：“不敢当，也就是吊打食堂大厨的水平。”

    她偶尔是会开开玩笑，和李景然在一起时也会活泼一点，不那么拘谨。

    说完，她状似无意，问大家：“你们也会做饭吗？”

    项目组几个人纷纷表示不会。

    只有周砚慢吞吞落下一步，诚实道：“会一点，但不多。”

    “嗯……新东方进修没毕业吗？”宁可笑道，递给他一张湿巾。

    周砚接过，说了句谢谢。

    纯水的湿巾本来应该无味，但不知道为什么擦上嘴唇时，却好像带了点若有似无的幽香。

    ……似乎是女孩手心的香味。

    周砚想着味道的事，松懈地带出了自己的生活：“没有，女朋友偶尔会找些菜谱让我试试。”

    宁可像高中男生那样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句，似乎完全不在意周砚的感情状态，转头就侮辱李景然：“这就是你不会做饭的原因？”

    李景然：“……扎心了老铁。”

    剩下的几个男生排队捧哏：“扎铁了老心。”

    宁可笑出声。

    再怎么高冷内向，宁可也还是维持着正常的社交，更何况，她是组里唯一的女生，还很漂亮。

    漂亮而不自知，体贴到让直男感动。

    好像无意间就变成团宠了。

    周砚看着宁可陡然变得生动的脸，有点好奇她的黄金酸甜度到底几几分。

    但，也只是稍微好奇了一下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