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遇

    马车沿着高深宫墙一直朝里走去,不知走了多久,终于停下,下了车驾后才发现旁边已经有两辆车。

    沈昀带着沈昭向不远处一座宫殿走去。

    走到门前,沈昭看清上面遒劲的三个鎏金大字:永泰殿。

    进到里面宽阔过道两边摆着桌案,正中间空荡的椅子上隐有龙纹浮现。

    已经有人落座,刚在案前坐下就听见对面有人开口:“沈昀,你来晚了。”

    沈昭看过去,对面的人阔首高额,气度不凡,看着几近成年,旁边沈昀笑了笑:“路上耽搁了时辰。”

    说着看向沈昭:“这是舍妹,沈昭。”

    随后又给沈昭介绍:“这是大理寺卫少卿之子,卫文青。”

    大晟卫氏都属皇后一派,当今皇后名为卫荣,其父为前朝将军卫启元。前朝皇帝昏庸无度,大兴土木,贪官污吏层出不穷致使民不聊生,民间起义频发,最大的一支便由当今圣上带领,他身边有两人相助。其中一个是现任丞相周靖,另一个便是沈昭父亲,沈毅成。后天意难违,民心所向,卫启元带兵投入当今皇帝李渊麾下,前朝覆灭,大晟取而代之。因此皇族之下便是卫家,大晟最显赫的名门望族。

    卫少卿卫昶,是当今皇后胞弟,当朝御史大夫卫启元嫡子,也是三公之下最具权威之人,其子卫文青五年前和沈昀一起入宫作皇子伴读。沈昭经常听沈昀提起他,两人交情不错。

    她立刻作揖道:“沈昭见过卫公子。”

    卫文青冲她笑笑,刚要开口说什么大殿外便传来脚步声,紧接着数人恭谨跟在身后步入大殿。

    沈昭微抬眼瞥到明皇龙袍,只低垂着头随大家一起跪地朝拜“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等到众人落座,威严洪厚声音在大殿响起:“平身吧。”

    大家端坐于桌案前,大殿霎时安静下来,喘气声都愈显微弱。就在这时,大殿里响起稚嫩的童音,只听传来“父皇”,众人还未及回过神,一个粉色的小团子从东北角偏门窜了进来,直直的朝中间座上之人跑过去,婢女手里捧着壶热茶,作势要往桌案边走给人添茶来不及闪避两人撞在一起,眼看一壶热茶要兜头淋下,众人都愣在原地,只见离两人不远处的桌案旁有人飞身而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小人护在怀中滚去一旁,青花瓷壶转瞬之间落在地上四分五裂,冒着热气的水珠飞溅开来,沈昭收回手,看到背对她身着玄色衣衫的少年整个背湿了大半。

    众人怔愣之际,另一紫袍少年起身快步走过去询问:“二弟,你怎么样?”

    跪在地上的人摇摇头,墨发轻摆,片刻后起身将粉团子报到皇帝面前。

    粉团子白里透粉,软萌可爱,许是被刚才那一幕吓傻了,一时半会没有动静,看样子至多不过五六岁。

    皇帝旁边雍容华贵的女人头上簪着凤冠,庄严大气,无需多说便知是皇后。她脸上的笑容慢慢隐去,不疾不徐开口却让在座的人呼吸又收紧几分:“谁让你来的?怎生如此不懂规矩?刚刚若没有你二哥,你可知后果?”

    面前的粉团子手足无措地站在两人身前,一双大眼睛顷刻间便泛起雾气,下一刻豆大的晶莹泪珠顺着脸庞啪嗒啪嗒滴落在地,紫袍少年见状蹲在她身边圈住她小心翼翼给她擦泪,在她耳边道:“思柔,没事,不哭,母后问你话好好回答。”

    被唤作思柔的小姑娘委屈的吸吸鼻子抽泣道:“柔儿好久没见父皇了。。。柔儿只是想父皇。。。嗯。。。所以来找父皇。”

    皇后厉声道:“你可知这是什么场合?你的母妃就是这样教你的?简直不成体统,越来越没有规矩!”

    闻言小姑娘哭得更厉害,粉白小脸上跟发了洪水一样,哭得稀里哗啦。

    皇帝终于开口,他伸出手摸摸小姑娘的头:“我有空了自会去看你,可你不该如此不守规矩,女官教你的可是都忘了?”

    “景秀宫离此处可有些距离,五岁的孩子竟无人看管,自己跑到永泰殿找人,母妃和女官失职至此,简直可笑。”皇后毫不留情斥责。紧接着又道:“传我懿旨,因管教公主失职,景秀宫所有人此月扣除月例,公主自由散漫,无视宫规,禁足一周。带下去。”

    皇后旁边的宫女立刻应道:“是。”

    两位宫女立刻上前带着公主离开,人都走出去了,那哭声依旧在人耳边盘旋。

    皇后仿若没事人一样道:“大家不必拘礼,先认识一下吧。”

    紧接着每个人轮番起来请安自报家门。

    沈昭看了眼对面的玄衣少年,没曾想他正好抬起头对上她的眼睛,面若冠玉,那双眼浓黑如墨,沈昭莫名心头一跳,立刻移开视线,心里不由想着:原来他是二皇子李奕钦,身手倒是不错。

    目光移到对面首位细细打量,刚刚纡尊降贵安慰小公主的少年就是太子李奕桓。早听沈昀说过太子极善,宫里人私下说起他都是“那可是个大善人。”今日一见,果真如此。三皇子李奕弘倒是从始至终并未多言,他苍白瘦弱,看着身体并不好,面色沉郁,只默默坐在角落不知在想什么。

    另外还有两位公主和高官之女,看着都和她年龄相差不大,想到之后要与她们一同学习,沈昭默默在心底记下。

    沈昭最后一个起来,皇上开口:“你很像你父亲,假以时日不知大晟能否出一位女将军呢?”

    大晟的女子学的莫过于琴棋书画女红茶,诗书礼义等东西,可沈昭一学这些就犯困,总想着偷懒,自小便把家里兵器库的兵器都摸了个遍,倒是爱不释手,练功时从不偷懒。

    她曾和沈昀说过:“我想当将军!”

    沈昀哭笑不得:“自古以来从未有过女将军!”

    沈昭认真道:“那我就当第一个女将军!”

    那眼神触动到沈昀,竟让他感觉到涌动的力量,他也正色:“当将军要吃很多苦。”

    沈昭仰着头无所畏惧:“我不怕!”

    沈昀心疼妹妹,自然不愿意她一个女孩子吃男人的苦,只敷衍过,当她是一时兴起。

    此时却听到耳边沈昭道:“沈昭愿为大晟上阵杀敌。”铿锵有力的声音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

    皇上脸上渐渐浮现笑容:“好啊,我大晟少年儿郎竟有如此报复,朕甚是欣慰。沈昭,有意思,朕记住你了。”

    皇后眼中也不由露出欣赏之情:“果真是恣意少年,意气风发。”

    之后又叮嘱在座之人学习事宜,强调定要监督皇子公主遵守宫规,共同进步,学有所成。众人纷纷应和。皇后又安排了各项生活事宜,沈昭百无聊赖,昏昏欲睡之时终于听到皇后说:“若无其他事,大家可退下安置了。”

    沈昭立刻清醒,心道终于结束了。众人纷纷起身离席,沈昭刚站起来便看到旁边沈昀黑沉着脸,她装作看不到。

    沈昀靠近在她耳边道:“刚刚你乱接什么话,言多必失,不要给自己惹事,我跟你说的都忘了?”

    沈昭点头如捣蒜,沈昀磨得她耳朵都要起茧了。她快速跑到女官身后冲沈昀挥手再见。看着沈昀满脸担忧神色,她眉眼含笑冲他作口型。

    沈昀自然明白她在对他说“放心”,可她这性子,让他如何放心。

    眼看着女官将人带走,他无奈叹息。旁边忽然传来一句:“这就是你家那“野小子”?”

    沈昀素来和二皇子私交甚好,转头看着他点头。

    “倒是个机灵的。”

    刚刚水壶跌落时有人出手将茶壶打歪,地上滚落一粒果核,他回头判断方位知道是沈昭出手,否则此刻他已经成了落汤鸡。

    别人都精心打扮,衣着精致,只有她披着一身锦蓝素衣,倒是让人意外。

    他揽住沈昀的肩,只道:“别想了,想也没用。走吧。”

    进宫已经三日,沈昭听着太傅讲的诗文困意一再来袭,昨晚她蠢蠢欲动憋屈的不行本想四处逛逛,却让周淑颖提心吊胆,怕她不听劝阻一直在她房间盯着她睡着才回房休息。

    周淑颖是当今丞相之女,温柔随和,人也典雅清丽,毫无距离感,虽然刚认识,但沈昭很喜欢同她待在一起。

    一同伴读的还有一人是卫瑾毓,皇后侄女,她恪守宫规,平日课业一丝不苟,学识上也颇有独到见解,三天太傅已经夸了她五次。加上她神色与皇后有几分相似,平日端庄沉稳,不动声色,莫名让人不敢靠近,即便公主在她面前也不敢放肆,平日的娇气也会收敛几分。沈昭自然也不敢往她面前凑,这种事更不可能让她知道。

    周淑颖并不知,她前脚刚把门关上,沈昭睫毛微颤张开眼睛,月光下眼睛亮得惊人。她穿上早就备好的夜行衣,确定脸遮严实了,打开房门身手灵活狡黠翻墙出去,避开夜半巡逻的御林军影子一样在宫里四处穿行。

    好不容易循着沈昀告诉她的方位找到尚书房,还未及找到沈昀的住处便不知从哪儿窜出一只野猫,将她吓了一跳惊动了巡逻士兵,她立刻手忙脚乱地跑了回来,月色幽幽,她倒在床上心想:这皇宫还不如将军府呢,无趣得紧。

    刚睡下三个时辰就被女官唤醒起床上早课,此刻她困得要死。

    直到太傅第五次喊沈昭的名字时,她才回过魂,可已经晚了,太傅的脸阴云密布,她慌忙站起来不敢吱声,心底暗道:完了完了。

    只听太傅怒道:“神思游离,不能专注,今日罚抄五遍《女诫》。”

    沈昭一听头就大了,那么多怎么写得完。她讪讪试探道:“三遍可以吗?太傅,求求您了。我下次再也不会了,您手下留情!”

    太傅从未见过如此厚颜学生,气得吹胡子瞪眼:“沈昭,你可知五人里你功课最差,如今还跟我讨价还价,闭嘴,否则再加五遍!”

    沈昭欲哭无泪,只苦闷地闭嘴。

    终于捱到下课,沈昭坐在凳子上懒得动弹,二公主跑到她面前和她大眼瞪小眼。

    沈昭:“公主有何指教?”

    二公主名李凌玉为淑妃之女,看着古灵精怪,天真可爱。

    她道:“你刚才那套用错人了,张太傅最讨厌别人和他讨价还价。”

    沈昭若有所思:“哦,那谁那儿行得通?”

    李凌玉道:“自然是周太傅了。”

    闻言沈昭点头:“谢公主。”

    李凌玉笑得灿烂:“不必。”

    李凌玉刚要转身离开,沈昭灵光一闪叫住她。

    她回头疑惑道:“怎么?”

    沈昭趴在她耳边耳语几句,她想了想道:“我之前去过,隐约记得应该是东南角。”

    沈昭立刻像打了鸡血,激动道:“公主,我欠你个人情,日后有事尽管吩咐。”

    李凌玉挥挥手并不在意:“小事小事。”

    晚上沈昭坐在书案前奋笔疾书,眼前的字越看越怪异,手腕酸疼,她速度越来越慢,灯烛闪动,门外响起敲门声。

    沈昭声音透着疲态:“谁啊?”

    周淑颖:“是我。”

    周淑颖进来后看着沈昭:“你昨晚是不是偷偷出去了?”

    沈昭避开她的视线:“怎么可能,你看着我睡着的,我还能骗你?”

    周淑颖:“对啊,你当时明明睡着了。那你今日怎么如此疲乏?”

    沈昭脸不红心不跳:“昨日一直做梦,睡得不踏实。”

    闻言周淑颖道:“今日还不知要抄到几时,这样一来你又睡不好了,我现在反正无事,不如我帮你抄?”

    周淑颖心地善良,总是为他人着想,自己犯的错怎好意思拖累别人,沈昭倒有些不好意思了。

    “不用,你我字迹都不一样,别反倒让你被责罚,子时之前我一定可以抄完,你就别担心了,赶快去休息。”说着将她推出房间。昨日无功而返,她今日可是另有打算,不能让周淑颖知晓。

    灯烛即将燃尽,沈昭写完最后一个字,抬头看向滴漏,恰巧午时刚过,她略一思量。

    不一会儿,便裹得严严实实从屋内走出轻轻合上门。

    依旧是昨日的时辰,她轻车熟路躲过御林军巡查。在夜色中无声疾行,隔着一道墙就是尚书房,李凌玉说沈昀的住处应当是东南角,直接翻墙怕动静太大惊动众人,沈昭本欲绕行过去,可安静夜色中却忽然响起脚步声,脚步声越来越近,沈昭心立刻收紧,不管是谁,若被抓到她一定吃不了好果子,她抬头看了眼高墙,一咬牙旋身翻了进去。

    谁知刚翻过来便看到下面是一颗银杏树,她心道:完了完了,要毁容了,变丑八怪了。

    最后一刻她用手臂遮住了脸,不管不顾的摔下去,心底给自己打气:死不了还是一条好汉,可她还要脸。

    抱着必然惨烈的决心,片刻后腰却被大掌箍住,紧接着鼻端传来淡淡的松竹香气,她心脏骤然紧缩慌乱之中睁开眼睛,对上一对狭长深邃的眼眸,那眼底似有促狭笑意,薄唇微挑,透着漫不经心的戏谑。

    凉风乍起,银杏叶簌簌飘落,他裙摆翻飞带她徐徐落地。

    沈昭想不通大半夜李奕钦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他是在蹲点嘛!她心里天人交战只想着:要死了要死了。千万不能被他发现。大半夜一个女子跑到男子住处,要丢死人了。

    刚一落地,她便施力要从他怀中挣脱出来,可对方似早有预料,死死将她钳制让她动弹不得,沈昭身上已生出薄汗,只想赶快脱身。

    不管不顾抬起腿朝他命根踢去,身后之人始料不及一个躲闪只得将她放开朝后避去。

    只听李奕钦沉声道:“我好心救你,你却想让我断子绝孙。”

    沈昭全身上下只露一双眼睛,见状立刻要攀墙逃离,可李奕钦却穷追不舍,不肯轻易放她离开。

    立刻飞身去抓她,两人缠斗数招,眼看他手掌直冲面门而来堪堪要将她蒙面扯下。沈昭一个低头旋身转瞬间便到了他身后,素手掐住他脖颈,她手掌微凉贴在那滚烫喉部似被烫到,只见李奕钦唇角微勾,声音低沉如这夜色透着微凉:“你到底是谁?”

    沈昭不说话,只一颗心似要从胸腔蹦出来。

    下一刻又听身前之人道:“私闯皇宫可是死罪。现在只要我开口,这宫墙之内巡逻的所有御林军会立刻将此地包围,到时你怕是会被射成筛子。”

    脖颈上贴着的细腻手掌闻言渐渐施力,身后胸腔里传来略显尴尬粗犷的声音:“那就看看是我先死还是你先断气。”

    闻言李奕钦不知想到什么竟控制不住的笑出了声,带着沈昭微微颤动。

    他又道:“真是狗咬吕洞宾!”

    沈昭:“闭嘴,把我逼急了我可不敢保证会发什么!”

    李奕钦玩味道:“哦,是吗?”

    话音刚落脚踝处便被踹了一脚,李奕钦始料未及站立不稳瞬间朝后倒去贴上她柔软胸脯,沈昭一时羞愤难当,整张脸立刻控制不住的烧起来,她气极手上力道不觉加重。

    李奕钦道:“你真想累勒死我?”

    沈昭也不装了,怒火攻心直接骂道:“流氓,死了活该。”

    李奕钦佯装咳嗽几声道:“原来你是女子。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沈昭:“那你便去死吧!”说完一个手刀劈下去,李奕钦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看着倒在地上的李奕钦,沈昭不解气又朝他踢了两脚,再没心思寻沈昀,她翻墙出去,原路返回。

    回到屋里瘫在床上手掌却烫的厉害怎么也睡不着,想到李奕钦便气不打一处来,她的手一下下拍打着身上锦被,口中念念有词:“死变态,打死你!再让你耍流氓!”

    李奕钦凌晨睁开眼,天上的银月弯钩似咧着嘴在嘲笑他,他揉着酸痛的脖子站起来,眉头皱起,嘴上道:“这丫头下手可真狠!”话刚说完便打了个喷嚏,冷风灌进衣衫,他打了个寒颤一瘸一拐向西北角的屋子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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